书城经济彭迪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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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财政

(一)庞大的军费

考察日本财政时,有两个最令人注目的现象:第一是军费年年膨胀不已,第二是历年财政入不敷出,因而赤字公债年年继续增加。这两者有相互影响的关系,现先从日本的军费说起。

据可知:日本的军费,自“九一八”事件以来,仅仅几年,已由四亿五千四百万元骤增至十四亿余万元,短迫的数年间,即增加了二倍以上,从民国二年(一九一三年)到去岁抗战爆发前的廿四年间,增加了七倍多,真是惊人!除了这十四亿余万元的庞大军费之外,其他在名义上虽非军费,而其实质仍属军费者,决不在一二亿元以下。在过去数年,日本国家财政中每年已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用在军备方面,其国家财政之非生产的浪费,已可想见。而且这样惊人的庞大数字,还只是备战时期的军费或国防费,兹将去岁七月抗战爆发以来的战费加上,则日本政府的军费支出,顿呈空前的膨胀状态。此次日本侵华战费,在昭和十二(一九三七)年度,预算已达二十五亿元。再加上通常的军费十四亿元,则战费与军费竟达到三十九亿元的巨额,这在一九三七年度的日本总预算额五十四亿七千万元中,要占百分之七十二强。这已经可以称为纯粹的战时预算了。但更可惊人者,即昭和十三(一九三八)年度内阁各部的经常预算总额仅为二十八亿余万元,而战费预算总额,竟达四十八亿五千万元,这较之经常预算多一倍以上。在此庞大战费预算中,陆军费为三十二亿五千万元,海军费为十亿五千万元,大藏省(财政部)所管的预备费为五亿五千万元。这与昨年度(一九三七)的战费合计起来,则陆军费为四十九亿八千六百万元,海军费为十五亿四百万元,预备费为九亿元,总计共为七十三亿九千万元。这较之甲午之战的日本的战费二亿四十余万元,要多三十六倍!就是比日俄之战的十四亿五千二百万元,日本参加世界大战的十三亿二千九十余万元,也要多四倍的光景。这样多的战费,在日本历史上是从来没有的。

(二)军费的来源

像这样惊人的,重压在日本国民肩上的庞大战费,是怎样筹措的呢?

在此世界政局危机中,日本要想借外债以作侵华战费,在事实上是非常之困难的。与日本同属一丘之貉的德意两法西斯国家,经济情形的恶劣不亚于日本,本身已自顾不暇,当无余力资助日本。至于在现阶段能输出资本的英美法等国,一面鉴于世界政局的危机,一面对日本的侵华暴行,已极表憎恶,决无“助纣为虐”,借款与日本之理。故日本的战费,只好自己设法筹措,其重要方法,不外二种:增税与增发公债。现刻先从增税说起。

(三)苛捐杂税的繁重

在广田内阁的马场藏相时期(一九三六年二月),当局者将税制加以划期的改革,不只增征所得税与营业税等直接税,而且也增加了不少的消费税。其名目繁杂,在此不必赘述。在税收上,则增税共六亿元,减税三亿元,该年度实际增征三亿元。到林内阁的结城藏相时期(一九三七年二月),一面对于前内阁的十四亿余万元的军事费预算,毫未加以修正;一面对于税制的改革与增税,也没有实质上的大变更。减税三亿元的利益,大半被农村的大中小地主与资本家所独享;而增税的损失,则几乎全由农村与都市的勤劳大众负担。因为在独占资本主义时代,资本家决定价格的权力非常之大,他们被政府课征了去的直接税,能够很容易地转嫁给一般的消费者与勤劳大众,这与自由主义时代大不相同。至于普通消费税,当然更容易转嫁给消费者。所以,日本政府每年所增征的三亿元的租税,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受损失的,只是一般的小百姓而已。据铃木茂太郎的计算,凡每月生活费用九十元七十钱的下级官吏,每一年就要负担四十四元二十三钱的税。日本的枪炮,真是日本人民的血汗铸成的!

这样,在此次日本侵华战争发动前,日本国民已经有不胜租税过重之苦了,及至此次抗战爆发,日本政府又复公布华北事件特别税法。这是由所得特别税、临时利得特别税、红利分配特别税、公债社债利息特别税及物品特别税等五项税收而构成,一年间共可得税收一亿百五十四万元。增税一亿元后仅仅只有半年,到了今春的第七十三届议会,贺屋藏相又在议会上提出了约三亿元的新增税案。其名目繁多,如只举其大概内容,则为:所得税、临时利得税、法人资本税、酒税、糖税、交易税、通行税(过路税)、烟税、火柴税、入场费税等,其中三分之二是所得税,其余则为消费税。消费税自然归国民大众负担,至于所得税,亦决非富豪税,因所得税的免税点,已从一千二百元减至一千元。这样,凡每月薪金在八十五元左右者,均须缴纳所得税,纳所得税者亦因之实增五十万人。至于以税率而言,每月领薪金百元者,在此次战争前,每年须纳所得税九元六十钱,从今年度起则增至十二元九十钱左右。税率之重,于此可见一斑。这些税收,大半以小市民及勤劳大众为剥削对象。

首先,以消费税来说,则日本国民更不胜其苦。例如在此次事变前,织物消费税每年每户要担负二元三十钱,关税则每户为十元(汇价低落也有关税的作用),酒税每户十五元,清凉饮料税(汽水税等)每户三十六钱,买砂糖一斤,则半斤是税,每日吸最恶劣的香烟(Golden Bat)一包,则一年也须纳三十二元的税,像这样的苛捐杂税已经很繁重了,然而日本政府好像唯恐消费大众负担太轻似的,此次更增征消费税不少,例如酒税一石四十元增至五十元,啤酒税也从一石二十五元增至四十元前后。举凡衣、食、住各项无不征课重税,到现在,甚至坐车旅行三十公里以上,也得上税,观剧,看比赛棒球也得上税。这样,衣、食、住、行无一非税,更无地不上税。这样的苛捐杂税,究与封建时代暴君的横征暴敛,有何差异?在庞大的战费重压下,苛捐杂税,已使日本的物价日趋昂贵,人民的生活程度也不能不随之愈加低下了。难怪日本的支配阶级,整天在大声呼号“消费节约”,他们还要叫日本国民把饿扁了的肚子再缚紧些!

其次,普通说来,增税可以减少公债的发行额,而且可以保障偿还公债的利息,所以对于公债的发行消化,以及维持公债的市价,有很大的帮助。日本的金融资本家,很早就在渴望增税,也是因为这些缘故。然而,不幸的是,增税要使得投机购买公债以获得金利的热忱减退,这使公债的发行消化与维持公债的市价受不好的影响。

从上面两点看来,增税,不但要增加人民的负担,促使物价昂贵,而且使公债的发行,也要受不好的影响。从增税这点看来,日本财政的困难,也就不小了,若从增发公债看来,其矛盾当更深刻显著。让我们在下面将日本的公债情形稍加说明。

在日本侵华战费七十三亿九千万元中,仅仅有四亿余万元依靠税收,其余的七十亿元,则全靠公债来支付。

据一般经济理论说来,战费的筹措,不论哪一国大概都靠发行公债,因增税第一有远水难救近火的缺点。一般说来,战费的需要均非常迫切,若用增税的办法,则手续及所需经费极多,难于迅速达到目的。然后从原则上说来,战费均极庞大,征税过于繁重,则易使国民厌战,惹起国内不安。发行公债,则可于不知不觉中,使政府剥夺国民购买力之一部分,以达到筹措战费的目的。故在世界大战时,各国战费的筹措,无不以发行公债为主要办法。但公债的发行,实际上是增税的一个变形。首先,因公债的利息与元本,均须以政府的税收来偿还,“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的负担,仍然是要落在国民大众肩上。其次,如果发行公债的目的是为建设事业,换言之,即公债的发行,是为生产的事业,则此项事业将来的收益,除能按年偿还公债利息外,还能够消却公债的元本时,则此公债是生产的公债,虽多亦不足为病。因政府虽然暂时剥夺了国民大众的一部分购买力以供己用,但因用在生产事业上,价值的生产,不但不会减少,却因扩大再生产之故反而增加。日本的战费公债是不生产的,因为它剥夺了国民的一大部分购买力以供枪炮弹药的消耗,耗费了社会价值的一大部分,而不使之复归再生产的过程。所以,社会的再生产过程,如仍需同样的,或更大的规模,则须竭力增产军费所浪费者,这对于资源贫乏的日本,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公债的激增

像这样的不生产的军费公债,自“九一八”以来,日本政府已发行颇多,即可知道。

日本公债及借入金的指数,如以民国二年为基准年度来计算,则在一九三七年度已增至百分之六二四八,即自民国二年(一九一三年)以来,日本公债已激增有十二倍之多。“九一八”以来的数年中,日本财政已有三分之一靠借债维持,其困难可见一斑。尤有甚者,日本政府所发行的公债,在一九三二年末为六十二亿元,在一九三六年十月,即已超出一百亿元。这如果加上地方债三十亿元,米谷证券及其他五亿元,则在一九三七年春,在“日本国民”名义下的借款,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亿元,其中至少四十亿元是自“九一八”至“七月”的非常时期中所耗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