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看完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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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美丽的简——简媜《女儿红》阅读札记

喜欢红色的女作家不多,三十年代有一个,叫作萧红。虽然她左翼得厉害,但却是一个时髦的女人。若不是红颜薄命,她应该会写出惊世的作品。她喜欢穿红上衣,然而搭配得不好看,她跑到鲁迅家里,让鲁迅看,鲁迅说:“不大漂亮。你的裙子配的颜色不对,并不是红上衣不好看,各种颜色都是好看的,红上衣要配红裙子,不然就是黑裙子,咖啡色的就不行了;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很混浊……”

四十年代出名的张爱玲,更是过分,将祖传下来的一个大红被罩直接撕了,做了旗袍。

在当代,喜欢红色的女作家不多,台湾有一枚,叫作简媜。我喜欢她。

早些年,在乡下念书,不知从何处找到一册台港文学选刊,遇到简媜的那篇惊艳无比的短文《美丽的茧》。我那时候刚开始热爱文字,正接受语文课本坚硬而呆板的审美训练,突然被她的柔软击中,看到那精彩的一句,怅惘不已。“那一晚,莫名其妙地去电影院,随便坐着,有人来赶,换了一张椅子,又有人来要,最后,乖乖掏票看个仔细,摸黑去最角落的座位,才是自己的。被注定了的,永远便是注定。突然了悟,一切要强都是徒然,自己的空间早已安排好了……”

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捧读这册《女儿红》,才知道了简媜更多的故事。开篇便动人,《四月裂帛》,写她和一个绝症诗人亦友亦恋的刻骨情谊。简媜的文字常常让我想到过去的服饰,又或者经年的琥珀。她喜欢把最为颤抖的感情用树叶般繁杂的词语包裹起来。她对文字的迷恋超过了她对感情的依赖,不信,你看看她的悲伤,如“四月裂开的帛皮”,虽然绝望,却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四月裂帛,这是多么曲折的表达。我想到旧时的月,以及得不到愈合的伤口。那伤口里,一定有暗红的血迹。写到这里,我不仅停下笔,仔细回味简媜这部散文集的名字:女儿红。那是一种怎样的红啊,和疼痛相关,还是和酒水浓郁的夜晚相关。

为了纪念她早夭的恋人,简媜买了当时并不相识的张错的诗集《漂泊者》。而且跑遍三个书店,将书架上所有的诗集都买了。我没有读过简媜的个人史,只在网络上看到过她的简历,大约有着不幸的童年,以及早慧而非凡的文字天分,我还看到,她曾经与张错等人共同开过一家书店。那书店的名字叫做大雁,一听,便知,这书店的主人是一个有梦想想要飞翔的人。

和别的作家不同,简媜有一段特殊的工作经历,大学毕业后,简媜前往高雄佛光山普门寺从事佛经白话释义工作,整理星云法师文稿。在佛光山上呆了数年之后,简媜的文字风格也有了变化。

简媜的文字是一场舞蹈,每一次遇到她,都觉得她文字的姿势如同秋天风中的叶片,随时都要飘扬起来,向未知的地方飞翔。

我喜欢读她的《秋夜叙述》,每一段都仿佛对自己的孩子讲的,或者是写给孩子将来长大了以后的内容。有些片断已经布满了禅意:“一条狗过桥,湿的狗,带病。专心走路,经过我,没吠。忽然停住,甩雨。继续走路,消失。”

写下这段文字的那天,是一个晴好的天气。简媜看到水便想到蝴蝶;看到野鸟,便想到歌唱;看到那只狗呢。简媜有一个好心情,欢愉着。

简媜是一个煮字为生的女人。有些文字,她写了一个开头便放下了,直到多年以后,从泛黄的信封里掏出来,细看,发现,那些字陌生极了。便开始重新打捞过去的自己,并试图续写过去的文字。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做《雪夜,无尽的阅读》。

《女儿红》是简媜一部较为成熟的散文集子,其中一篇写母亲的文字曾获得“时报文学奖”的散文首奖。还有我最喜欢的一篇《一袭旧衣》,如同诗歌一样的句子,不停地在文章里跃出来,开头便很惊艳:“说不定是个初春,空气中回旋着丰饶的香气,但是有一种看不到的谨慎。”

简媜的文字有诗歌的底子,她的散文在架构上常常如同舞蹈一般,常常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停下来。她热爱色彩鲜艳的词语,譬如红色。我在网上搜她的照片,以为,她一定会穿上一个暗红色的上衣。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再来咀嚼一下她那跳跃的文字吧:

让懂的人懂。

让不懂的人不懂;

让世界是世界,

我甘心是我的茧。

是啊,她真是一个美丽的简。

《女儿红》,简媜著,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年11月版,定价:1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