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看完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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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婚姻出逃者的奢侈记录——鱼禾长篇小说《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阅读小札

婚姻像一块磁石一样,将我们每一个人内心里储存的热爱慢慢吸食掉,用时间将我们的遮掩了很久的懒惰、放肆、自私、荒诞一一揭开,露出个体的刺。那刺在彼此的肉体里隐约着,不时地提醒着身体的存在,却又不时地阻挡着我们往愉悦的感觉里走,疼痛。

张爱玲说,婚姻就是长久的卖淫。她是在恶意诋毁婚姻吗?不是,她不照就也找了一个叫做胡兰成的男人,索求了一纸婚约。想来,婚姻是人类文明史最为持久的一种消耗自己的方式。数百年来,人类经历过不同方式的婚姻革命,却仍然不能找到最为合适的两性结合方式。

然而,鱼禾,这个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身体里长满了感情的刺的女人,她是如何对着镜子描述自己的婚姻的呢,那么,你翻开这册《情意很轻,身体很重》即可。

写作者鱼禾是一个重视内心生活的人,从她的个人史便可以看得出。她懂得舍弃对自己没有营养的工作和生活情节。是的,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内心生活质量,我要列举一下,大致包括色彩、节奏、食物、气息、场域、衣饰、舞蹈的四周、起伏的光线、俗世的舞台,等等吧。她在意时间在她身体里的变化过程,她观察时间里的自己,体味在舌尖以及内心里的渐渐暗淡的日常,觉得自己仿佛被婚姻的灰尘覆盖,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试着妥协,却丝毫不起作用。她试着写作,用标点断开正在暗淡的生活,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的颜色,果然,在网络上,她用自己的文字建筑了黑夜和感情浓郁的村庄,这个村庄里第一个客人便爱上了她。

这是她的小说,也是她的生活。

在生活里,我是认识鱼禾的,她冷静,说话的时候声音靠着喉舌的后部,舒缓、沉郁,那是经过瞬间思考后发出来的声音。她的感性也刚刚好,对一切使得内心丰富的事情均不拒绝。这两个侧面,在《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里均有恰切地描述。比如她写到对婚姻的厌倦:“我忽然觉得两个人这样亲密无间显得滑稽:两个人,各自拖着一具远远不够完美、甚至是不堪入目的身体,每天混合使用同一堆碗筷,使用同一个厕所,还要夜夜睡在一张床上,贴着搂着,倾听对方的呼噜或者梦话,互相坦陈全部的身体细节,半夜或者早上醒来,蓬头垢面、满嘴秽气地说话……我的天,这简直是太滑稽了。”

我相信这些感受的产生,这种强烈而复杂的感受一定重复地出现在鱼禾的日常里,才导致她在文字里记下这些。

她在《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里写了大段大段的自己,那个自己是镜子里的,也是过往的,是虚构的,却也是真实的。

鱼禾的文字让我想起虹影,想起杜拉斯,想起茨维塔耶娃。她们均有打开自己的嗜好,她们仿佛十分信任自己的感官,将冷暖的人生体验刻意诸存起来,等到合适的机会便释放它们。

夜深的时候,阅读这册《情意很轻,身体很重》,会觉得一个阅读并写作的女人的确可怕,有一本书的名字让我兴奋,我想起来了,它叫做《阅读的女人危险》,是啊,阅读,就像长时间照镜子一样,总能够发现隐藏在表情里的瑕疵。一个与日常生活的瑕疵朝夕相处的人,怎么可能不厌倦这瑕疵呢。

对于写作者鱼禾来说,她发现了自己的瑕疵,是她的婚姻。

她写下了它,她把自己当作野地里的蔬菜,自己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拔了出来。泥泞和疼痛,她自己消化了,剩下了什么呢?总有些体温无法彻底从身体里的消除,像一根扎得并不深的刺,想起来时,便隐隐作痛。

婚姻之后,她遇到了一段热烈而又传奇的恋爱。我喜欢看她的恋爱叙述,在《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里,她几乎是轻描淡写地将这段爱情展开,我懂她的意思,她在一个感情的圈套里上了当,她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但是,她并不打算找回来。

鱼禾在《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里打捞了自己,修饰了自己,甚至重构了自己。夜晚的时候,我觉得,她就坐在我的对面,给我讲述些。我无法打断她,也不能嘲笑她,关于婚姻,关于感情和身体,她都有刻度很深的表达,我喜欢她。

然而故事说的是什么呢,是,一个女人,给第三个男人,讲自己前两个男人的故事。

大体就是这样。

《情意很轻,身体很重》,鱼禾著,河南文艺出版社2010年7月版,定价23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