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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克哉跟康博都在等着。
他穿了一袭灰色的条纹西装,剪裁合身,将他的好身材衬托得更加完美。而康博则穿了一套几乎同款式的小西装,不同的是克哉打了领带,而康博则是领结。
高尾太太焦急地在一旁咕哝着:“她怎么还不下来?她会下来吧?”
克哉倒是气定神闲,虽然他其实也有点担心唯衣会拒绝赴宴。
“再等等吧!”他说。
“会不会迟到?”高尾太太皱着眉头,“我有告诉她时间的……”
克哉笑看着她,“你为什么那么急?”
“我当然急,我怕她不去。”高尾太太有点抱怨,“克哉先生没有很强烈表达希望她去的意思吧?”
他一笑,“去或不去都是她的选择,我们要……”话未说完,楼上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上,有一点点迟疑的脚步声。
那一瞬,他放心了,于是,他跟高尾太太都往楼梯口望去,充满期待。
当那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并缓缓的步下来时,高尾太太先发出了惊叹。
“哇!”
他也几乎要发出惊叹,但顾及身份,他忍住了。当他选择这套衣服送给她的时候,他脑海里就有非常确定的影像。
但当他真的看见时,他必须说,那比他脑海里的影像还要美得太多、太多。
她十分难为情的走下楼来,有点别扭。“很奇怪,是吧?”
“才不是!”高尾太太惊喜不已,“真是太漂亮了!”
“阿姨好像公主喔!”康博跑到她身边,拉着她漂亮又飘逸的裙襬。
唯衣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这是她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米美跟贵俊结婚时,她穿的还是牛仔裤呢!
她注意到克哉的目光,而那正是她最在意的。他什么都没说,他觉得她并没有穿出这套小礼服的质感吗?
果然,她并不是个适合这种昂贵衣服的女人!
“克哉先生,你说句话嘛!”高尾太太催促着,“很漂亮,不是吗?”
他端详着她,没有说话,眉头还微虬着,像在思索着什么。
唯衣不安地握紧拳头,“我……我看我还是不要去了……”
“总觉得缺了什么……”他走上前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觉得好尴尬、好难为情,也好挫折。
缺什么?她缺的是那种只有出身名门望族的小姐才会有的娇贵气质吧!
突然,克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银色镶着单颗裸钻的颈炼。
他趋前,不疾不徐的帮她戴上。她一震,心跳急促,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
直到他为她戴好了项链并退后两步,她身上的咒语才被解除。
“这样……”他深深的注视着她,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就完美无缺了。”
过了夕颜濑桥不久,就是御法川家的招待所鹿鸣会馆。
鹿鸣会馆建于大正初年,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非常出色的建筑。
占地千坪的鹿鸣会馆,建物跟庭园的比例是四比六,建物的部分占四,有近五十间大小规模不一的客房,而其庭园的部分更令人惊叹。
在来的路上,光是看见停放在路边的那些黑头车,就让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唯衣紧张得直冒汗。
她知道她今天可能会遭遇到什么样尴尬的情况,但她还是穿上了他送的衣服跟鞋子,硬着头皮来了。
她不应该来的,但她不想拒绝他、不想让他失望,而且她……她希望他看见她穿上他为她选的衣服的样子,更希望在他眼里看见赞叹跟满意。
有这种想法的她实在很傻,但她就快要离开了,她不想有任何的遗憾或后悔。
果不其然,当她与他及康博一起出现时,所有人都用一种猜疑的、不认同的目光打量着她。
不管她穿了多么漂亮昂贵的衣服,他们都知道她是什么人,知道她只是一个来自南方小岛的平凡姑娘。
他们瞧不起她的出身,就像他们瞧不起贵俊所深爱的米美一样。
她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只希望他们能真心的接受康博是贵俊的儿子这个事实。
而幸运的是……他们接受了康博。
在聚会上,御法川家的女性亲族都相当的喜欢康博,也许是康博太可爱、太讨人喜欢,也或许是因为不管如何,他身上还流有御法川家的血。
身为目前御法川氏本家的当家,克哉必须应酬并接待不常碰面的众亲族们,而康博也被一见面就非常喜欢他的姑婆,给带着到处炫耀。
在这里,她像一个局外人,一个根本没有关系的人,就算克哉拉着她向每个人介绍说“这位是速水小姐,康博的阿姨”,她还是得不到一丝丝友善的响应,更甭提是认同了。
他们对她视而不见,或是毫不在意让她发现他们正在评论她,而她为了不让克哉为难,尽可能的保持风度。
尽管她无法对他们露出真心又开心的笑容,却也谨记着不能臭着张脸。
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旁歇脚的椅子上,神情有一点点的茫然。
“拿着。”突然,她眼前出现了一盘茶点。
她一怔,抬头一望。是他!他正对着她笑!
“要不要喝什么?我帮你拿。”他问。
她摇摇头,脸上总算有了轻松的笑容,“我不渴……”
他定定的注视着她,眼底有一抹的歉意。“抱歉,让你感到被孤立了。”
“不,别那么说。”她故作轻松的一笑,“你是本家的主人,忙一点是应该的。”说着,她接过他为她端来的茶点。
“康博呢?”她问。
“不必担心,他被我大姐带到里面去玩了。”他说,“我大姐很喜欢他,而且她有五、六个孙子可以陪康博一起玩。”
她笑得有点寂寞,“看来他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小孩子本来就喜欢玩伴,你不必觉得难过。”
“也是……”她不自觉的微微蹙起眉心轻叹。
“嘿,”他声音低沉却温暖,“别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那会让人想紧紧抱住你……”
她一怔,惊羞的望着他。
他神情自若的看着她,仿佛他刚才并没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似的。
“你再坐一会儿……”他凝视着她,神情专注,“我待会儿回来找你,嗯?”
她讷讷地点点头,喉咙一阵发烫。
转身,他脚步平缓稳健的离开。而她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刚才她……她真的被他“电”到了!
不!她早就被他电到,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已经被他电得七荤八素的了!
她像听话的小女孩,乖乖的坐在原处等他。
虽然她不知道待会儿是十分钟,还是一小时,更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如此期待,但她的心确实已经……
“这是谁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一怔,抬眼一看——
不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曾掌了她一耳光,然后遭到克哉不客气指责的金子夫人!
她会出现在这里,唯衣一点都不意外。她是贵俊的继母,是本家的人,因为生了儿子,而有相当的地位。
御法川家是个女性多过于男性的家族,也因此,男孩在这个家里更显珍贵。
她身边还有四名贵妇,个个看来都十分的厉害刁钻。
“真是人要衣装,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金子夫人打量着她,“小叔还真是不简单,居然可以把一个小岛姑娘变成如此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
她身边的其他女性亲族一副鄙视的表情,“克哉也真是的,为什么把她也带来了?”
听她们直呼他的名字,唯衣大概可以猜得出她们的辈分及与克哉的关系。
“小叔好像是被她迷住了吧!”金子夫人冷笑着说道。
“什么?”贵妇们惊讶不已,“天啊!我们没听错吧?”
“一点都没错。”金子夫人趁此机会一报上次之仇,“不然他为什么留她住了那么久,还带她来参加我们亲族的聚会?她根本没有那种资格!”
唯衣真的很想反驳她两句,但她又怕给克哉添麻烦,于是硬是强迫自己忍下来了。
她起身想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失陪。”
“慢着。”金子夫人抓住她的手,“速水小姐干吗跑那么快?聊聊嘛!”
唯衣直视着她,不卑不亢地,“夫人如果只是想羞辱我,那就免了。”
“多厉害的嘴!”金子夫人哼道,“表小姐,你们真该见识一下速水小姐的本事……”
“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草包!”
“听说你跟你妹妹是无父无母的小孩,连书也读得不多,是吗?”
“真是奇怪!贵俊怎么会喜欢上那种乡下地方的姑娘?我们御法川家的媳妇,哪一个不是名门望族出身的小姐?”
“表小姐可别小觑她,她们家两姐妹可有迷惑男人的本事了!”金子夫人语气十分轻蔑,“听说贵俊两三天就跟她妹妹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就连小叔都让她迷得晕头转向……”
“金子夫人。”唯衣羞恼地打断了她,“请你别说这种有失身份的话。”
她气恨的直视着金子夫人,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金子夫人一脸不悦,而她称为表小姐的几位贵妇也惊讶的瞪着唯衣看。
“真是个没教养的女人,居然敢这么说话!”金子夫人仰仗几位贵妇在场,毫无顾忌的羞辱她。
“这世界是怎么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顶嘴?”
“我不是你们御法川家的人。”唯衣眼神凌厉,“或许你们自认为非常了不起,但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
“什么?你说什么?真是反了!”贵妇们气得横眉竖眼,表情扭曲。
唯衣再也忍不住,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忍耐,但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不是贵俊那孩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娶了你妹妹,御法川家也不会让你们这种人的血污染了本家的血统。”
“我们的血跟你们御法川家的血没什么不同。”她一点都不觉卑微,“再说,又不是要繁殖冠军名犬,说什么血统不血统的?”
她此话一出,贵妇们的脸都绿了。
“我的天啊!你说那是什么话?你拿狗跟御法川家比?”
“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金子夫人火上加油地道,“仗着有人撑腰,你简直是放肆到了极点!”
“我一定要念克哉两句,要是胜哉表哥还在,绝不会让他这般胡来。”
“别以为你是那孩子的阿姨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贵俊的种呢!”金子夫人说道。
“唉呀!金子,你是说……”
“我是说……难保我们贵俊是不是上了当,错当了父亲。”金子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金子夫人。”唯衣气愤的看着她,“我不准你这样污蔑我妹妹。”
“不准?”金子夫人傲慢地道,“你是谁?你凭什么不准?”
“我们姐妹俩或许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多了不起的学历,但绝对身家清白。”她的心燃起一把暗蓝色的火,极为愤怒又极为悲哀的火。
“米美她是清清白白嫁给贵俊的,不管你们承不承认、喜不喜欢,都不准这样侮辱她的人格。”
“我要怎么说她,你管得着吗?”金子夫人哼地一笑。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这次被掌嘴的会是你。”唯衣直视着她,眼中有着窜燃的怒火。
“天啊!”听见她这句话,金子夫人跟贵妇们都难以置信的同声惊呼。
“你们只不过是生在御法川家,或嫁进御法川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毫不客气地道,“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外表包装得漂亮昂贵,里面却全是烂苹果的水果礼盒。”
“什么?”金子夫人一震,盛怒地道,“你还没学到教训吗?要不要我再打你一耳光,好让你清醒一点?”
“千万别那么做,夫人。”突然,克哉低沉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克哉?”贵妇们见他出现,迫不及待的向他数落起唯衣,“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让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到鹿鸣会馆来?”
他神情冷傲而阴鸷地道:“表姐们,速水小姐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她是我邀请来的客人。”
“你没听见她刚才……”
“我都听见了。”他说,“我简直不敢相信像表姐们这样自认为有良好教养的淑女,竟然会说出那么不得体的话来。”
贵妇们抱怨不成,反被酸了一顿,顿时脸色铁青。
“夫人,”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刃般直视着金子夫人,“你是不是年纪大,记性差了,所以忘了我曾经给你的忠告?”
“什……”金子夫人瞪大着眼睛,敢怒不敢言的看着他。
“别招惹她。”他语带警告,“相信我,她不是会乖乖站着被修理的人。”
“克哉,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各位表姐。”他打断了她们,“难得一年一次的聚会,别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克哉,你该不是迷上她了吧?”
“表姐,问一点有格调的问题吧!”他语带嘲讽地撇唇一笑,然后走向了唯衣,拿过她手上的茶点盘,随手往其中一名贵妇手上一放。
那贵妇仓皇的接下茶点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走。”他一手抓住了唯衣,将她带离了硝烟味十足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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