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向着内城走去,视线所及,无处不是荒凉。也许是受到这样环境的影响,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极度沉默的气场。但这极度的沉默,被一声猛然响起的尖利哭喊生生打碎。
燕北祈神色未变,只是向哭喊传来的方向望去。洛川看了看燕北祈的神色,很想问,需不需要去看一看,奈何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问这样的话。洛川有顾忌,梓书没有。他皱着眉头,听着那寒碜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尖啸,淡淡的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兀自向声响传来的地方走过去了。
他一身青衣儒衫,一贯从容的步伐间,少见的带着些许的急切。
这样的哭声,想也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燕北祈看着梓书离去的背影,想了想,直接用行动表明,他也要过去看看。燕北祈一走,其他人当然跟着他走。
哭喊声传来的地方围着十几个人,有几个人的手里拿着火把,领头的是个老者,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
当看清的那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形,梓书脚步一顿,眼中立刻盈满了怒气。原来,那十几个人围着的地方竟然扎了个柴堆,柴堆上,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被捆成粽子一样。而那近乎绝望的哭喊声,是从一个女人嘴里发出。她被几个人拦着,向那捆在柴堆的男孩伸出手,她是那么竭力的想冲到孩子身边,奈何力弱,始终被人抓着无法实现愿望。
一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难以看出本来面目,甚是可怕,但他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里面冲。
那个被捆起来的孩子,因为嘴里塞了东西,只能呜呜的叫,一张稚气的面孔上,满是恐惧和害怕。
这情形不用去问也一清二楚,这些人打算放火烧这个孩子。而竭力想冲进去的男女,应该就是孩子的爹娘。
“石头,石头,我的儿子——”女人哭喊,猛地向下一跪,对面前的十几人祈求道,“我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不要烧了我的孩子,他没有得瘟疫,他只是普通的出疹子,我会带他走,我会带他走的,绝对不会传染给其他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私心会害死多少人。”一个举火把的高个子男人尖叫,他的声音猛地这么一拔高,竟然比刚刚那女子的哭喊声还要尖锐许多,刺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玉娘,不是我们狠心,这孩子没救了,他得的就是瘟疫,我们必须保证断绝一切瘟疫源头,才能让没得瘟疫的人更好的活着。”一个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他这话一说出来,玉娘的脸色立刻灰败。
她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孩子的方向,嘴里呢喃着什么,涣散的瞳孔,看起来,竟像是经受不住打击,快要疯了似的。也许,她真的疯了,因为她忽然快速的爬起来,向面前的人一头撞去。
那人被她撞得向后一跌,玉娘抓着这个空隙,冲到了石头身边,抱着儿子嚎啕大哭,“石头,娘对不起你,要死,娘陪着你一起死。”
男孩落泪更凶。
“可恶。”摔在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恼羞成怒的夺过一人手中火把。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不知进退,再不让开,就连你一起烧死!”听得出来,男人并不只是恐吓,而是说到做到。
玉娘也不怕,抬头恨恨的瞪着男人。
“草菅人命,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会缠着你们。”玉娘凶狠的目光逼得男人向后退了半步,可他很快就更加气恼,一甩手,将火把丢向柴堆。
“果真是草菅人命。”
梓书听到身后传来无比冰冷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燕北祈。
燕北祈看着眼前情形,对朱雀说道,“朱雀,麻烦你了。”
这种时候,洛川等人还不适合暴.露。而梓书不会武功,指望不上。燕北祈自己会武,却也不到时候暴.露,便只能依靠朱雀了。
朱雀一直眯眼瞪着不远处的情形,闻言,点点头,倏地化作一道碧翠的光,冲过去。她之所以听燕北祈的调遣,也无非是希望燕北祈早日实现对林笑的承诺。
火把落在柴堆上,呼啦一下子烧起大火,但这火舌尚未舔到玉娘身上时,便被一阵猛风压下。
朱雀一身翠衣,瞪着盈水大眼,怒视一众人等。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她愤愤的说,语气很冲。
怎么能就这样随便把一个孩子抓起来烧死呢。朱雀心里清楚,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得了瘟疫,这种方法无疑是最好的方法。直接将病源抹煞掉,就不用担心传染。但,也不用非要烧死这孩子,找个地方把孩子隔离起来也可以啊。这些人难道以为自己是神佛,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的生命么。
“你们是谁?”领头者是位老人家,他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会到城里来,城门已经戒严,你们这些外地人怎么进来的?”
其实他的本意是劝朱雀等人赶快离去,瘟疫之城,呆久了就会没命的。
“你管我怎么进来。”朱雀转过身,并不理会这些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就要去解开小孩身上的绳子。
“等等,这位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到城里来的,但我奉劝你一句,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被冲撞了,领头人也没有太过生气,语气还算平缓。
“如果不是瘟疫夺去了几乎整城人的性命,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还是这孩子的外公呢。”领头人说着,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
“啊!”朱雀惊讶的呆住了。
玉娘看着领头老者,眼泪唰唰的掉。
“爹,要是您真要烧死石头,就把我们一家三口都烧死。”再次被打倒在地的男人,爬了起来,悲愤道。
“爹,女儿知道瘟疫有多可怕,可石头这病,真的不是瘟疫。您看,我和华哥都没有被传染。”玉娘哭道,“爹,我求您了,再给石头几天时间吧,他的病再过几日就会好的。我保证,他只是普通的出疹子,不是瘟疫。”
梓书这个时候,也走了过去。他直接向男孩走过去,有人要拦住他,被朱雀掌风拍到一旁。
“年轻人,你要是和那孩子接触,就必须要被隔离起来。”
老者语气威严的说道。
梓书也不理会,直接蹲到孩子面前,伸手解开孩子的束缚。
受惊的孩子一下子扑在母亲的怀抱中,出于朱雀会武功的震慑,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动。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相信老者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确实不是瘟疫,麻疹而已。”
梓书一手搭在男孩的腕子上,片刻后,淡淡说道。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一个拿火把的人叫嚣道。
梓书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异彩,他起身几步走向男人。
“你,你要干嘛?”男人结巴了一下,后退半步。
刚刚梓书可是接触过男孩了,他怕被传染。
“我是大夫,把你的右手递给我,我看你气色不对,倒真像瘟疫了。”梓书的声音很平静。
男人吓掉了手中的火把,站在他身侧的人呼啦一下散开。
“不,不可能!你胡说什么,不可能!”男人一下子尖叫起来,神态间的癫狂甚是恐怖。
朱雀立刻上前,一指点在男人睡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