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将大半个绿洲一览无余的山顶洞穴,足有近三百米高,一千多米深。除了地面正中心一片平坦可以活动、行走之外,其余的地方生长着许许多多的石钟乳,洞顶的钟乳密密麻麻的垂着像是无数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而在地上的钟乳则被打磨成许许多多可以坐、可以躺、可以盛放东西的地方,此时正有数百个武者和身穿铠甲的将领,喝着酒吃着肉大吵大闹,甚至还有人抱着婀娜多姿的女子上下其手,唯一空着的是正前方一排台阶之上的一个很宽的石榻,想来应该是鄂娘娘的宝座,而那里高高在上,足以将整个山洞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看到鄂娘娘带着一众高手和眼生的客人,正在这里行乐的人们或者歪歪扭扭或者直挺挺的站起来。
鄂娘娘一笑,脚下一点,落在了最高处的宝座上,半躺着道:“慢慢认识慢慢说,现在继续吃着喝着。”
众人一声欢呼,已经与方节等人打的火热的一众高手将方节等人带着坐在靠近鄂娘娘一些的地方,马上就有十几个白嫩白嫩的姑娘扭着小腰顶着一坛坛酒,和十几个彪雄大汉举着一个门板一样盛着肉的木盘从外面陆陆续续走进来,然后将半人高的酒坛、一整只一整只的牛放在微微一呆的方节等人面前,随着鄂娘娘抓起一坛酒朝向大家,包括方节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抱起酒坛开始喝、开始吃。
鄂娘娘朗声朝众人宣布:“有件喜事要告诉大家,那就是杀害我们许许多多同胞兄弟的南蛮联军高手狮虎,刚刚在万岁山外几百里的地方,被晋国皇城来的朋友,方节方兄弟,和皇道直系的剑盟朋友们,给杀了!”
听到这话,并没有随鄂娘娘等人离开的其余人,先是一呆,然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一大半人涌向方节和剑盟成员,死活都要敬上一碗酒,弄得方节和剑盟成员们,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
忽然间,一个穿戴比较整齐,没有太邋遢的将领摔碎一只酒碗,朝鄂娘娘道:“娘娘,既然狮虎被杀了,现在南蛮大营里正是一片大乱、没有第二境高手坐镇,正是我们反攻的绝佳时机啊!”
听到这话,在场其余万岁山的武者将临门纷纷停下来,不知所以的方节与剑盟弟子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鄂娘娘望着那个降临,先沉默了一阵,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希望王将军不要忘记,我们是因为要守护万岁山所以才去杀敌,而不是为了杀南蛮,才去战场上浴血奋战。”
之前一直跟着鄂娘娘的一个武者也道:“王将军丧子之痛,我们不敢说感同身受,但至少我们与王将军,对于南蛮的恨是一样的。请王建军相信,这里没有人不像把南蛮赶走,也请王将军能清醒一些对待堵在我们门前的人。”
那王将军听到那个武者的话,立即红着眼睛朝那个武者吼道:“你是说我是为了报私仇?”
“不。”那个武者回答道:“我是说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又一个武者站起来,道:“王将军打过仗,不会不知道这时候该干什么?我想问你,你真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反扑?”
王将军张嘴张了张嘴,似乎想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是”字。
先前那个武者质问道:“反扑,我们能得到什么?万岁山外是一片沙漠,我们没必要为吕国‘收复’失地。更别说我们即便反扑,大获全胜,或者干脆杀光了南蛮百万大军,可不久之后又马上又百万大军补充,那我们做的事有何意义?”
又一个武者道:“没错。我们万岁山虽然在一国之中,却早已自成一国多年,面对南蛮的侵略,我们至今没让南蛮人踏进万岁山一步,因为万岁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值得我们的士兵、百姓,和武者去拼命,而外面的沙漠、吕国的城池土地,却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罢指着洞外道:“现在万岁山里的士兵和百姓,都是为了寻找一个避难所,跋涉千里甚至万里,进入沙漠,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最终有这么一部分来到万岁山,这唯一可以立足的地方。他们要的仅仅只是自由的活下去,我们所要的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珍视的生命,去做那些与保卫万岁山无关的事呢?”
一片赞同的声音响起,王将军青着脸没有说话。
鄂娘娘见大家已经说的差不多,这时叹了口气,对王将军道:“王将军,你可知道,所有为万岁山、为我们死去的人,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的死,能换来我们的活,这其中包括你的儿子,而我们现在活着的人,有一天面对南蛮宁可一死,也是为了保护另外一部分人活下去,不应该是为了仇恨。”
沉默中,一个武者拿来一碗酒,递给王将军的同时,道:“该死时则死,该活时则及时行乐,万岁山万岁。”
王将军眼含着泪水,看了这个武者一眼,随即接过,一饮而尽,对着这个武者道:“及时行乐,万岁山万岁!”
“万岁山万岁!”整个山洞之中响起同样的声音,除了仍在彷徨的王将军之外,所有人重新开始喝酒、吃肉。
方节目睹着一群人在乱七八糟的土匪窝里大吃、大喝、大闹、大笑,然后像是国家朝堂之上讨论战争与决策,再到最后恢复吃酒喝肉的乱哄哄的全过程,认识到了这些人洒脱与坚持并存的一面,忽然间想起了中皇山的君子一族三兄弟,娄山三贼,只觉得这万岁山众匪,该是和娄山三贼有着一样的生活态度。
至于敌人的王牌武者倒下,是否该集结反扑这一问题。他觉得如果放在晋国,皇城方面会毫不犹豫的穷追猛打,而万岁山则采取一如平常的策略,以固守万岁山为重。这样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倒真的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因为皇城里的军、民、武者习惯了对西戎的敌意,甚至一部分人将拯救中原视为己任,当然尽可能的杀敌;而万岁山的人们只想守护万岁山这一方净土,每天及时行乐,无论南蛮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冲出万岁山却浴血奋战。前一种人怀着仇恨和使命集合在晋国皇城,比如已经年老却仍要出山的赵国大元帅;而后一种人怀着自由生活下去的理想集合在万岁山,好比除王将军之外,包括鄂娘娘在内的所有人。多数人的态度成了一个地方的态度,而主流的态度决定了对外的决策,就是如此的简单事情,他也只不过是刚刚才想通。
“方兄弟。”鄂娘娘忽然道。
方节转过头。
鄂娘娘指着洞口。
这时外面日落,阳光刚好斜斜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山洞,使一坛坛酒、一个个人,都浑身金色。
鄂娘娘笑着站起身,朝方节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顿时间,万岁山众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嗷嗷直叫。
“这是……”方节不解。
鄂娘娘保持着姿势,解释道:“这山洞内有个风俗,每当日落时阳光照亮整个山洞时,都要进行一场比试,到太阳落下去为止。我想,方兄弟应该不会嫌弃我是个女流之辈,而拒绝我的挑战吧?”
方节还没说话,一个激动的口眼歪斜的汉子站起来大声道:“万岁山和晋国皇城同是中原的英雄之地,方节和鄂娘娘一个是皇城霸主一个是万岁山女王,能看着两位较量一番,我就算没白来人世间走一趟!”
众人闻言立即起哄,连剑盟等人也笑着望着方节。
方节无奈,心想反正高兴,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笑着点了点头,道:“来吧。”说着走下去。
鄂娘娘见方节如此豪爽,脚下一跃,就到了方节面前。
此时,两人就在整个山洞的中心最平坦的空地上,四周嗷嗷直叫的土匪们立即寄过来将他里围成一圈。
鄂娘娘看着方节,忽然笑道:“方兄弟实力不如我,年纪也比我小,再加上是万岁山的客人,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可就太欺负你方兄弟。不如我们来简单点的,一不许放宝物,二不许有攻击型的神通,仅仅靠拳脚来比一场比试,方兄弟觉得如何?”
方节笑了笑道:“可以。”
众匪听说不许放宝物和攻击性神通,知道打击范围应该不会很大,于是“嗡”一声把围着方节与鄂娘娘的圆圈挤的很小。
鄂娘娘道:“准备好了吗?”
方节点头。
鄂娘娘忽然一阵风似的冲来,长腿如同鞭子一样抽来。方节抬起一只手,“啪”一声将鄂娘娘的脚踝处握住,随后敏捷的一让,借力一抛,鄂娘娘整个人被扔向洞顶,在刀子一样的石钟乳上借力一蹬,整个人“咻”的一声射下,在逼近方节的最后关头翻了个跟头,一长腿当空劈下,方节仍然不躲,双手放在头顶裆下这一腿,随着巨力传来,双脚膝盖以下全部猛地陷入地面,方圆五十米内的坚硬地面随之凹陷,鄂娘娘紧接着深处另外一条腿,在方节双手处一蹬,反弹出去,落在了十几米外,笑着看着方节。
“力量和反应都挺不怕,看来寻常办法对付你是不行了。”鄂娘娘道,身体忽然间一转,背后那根粗大的辫子,便猛的扫向方节。
方节仔细一看,见那粗大的辫子尾端,镶着一块镖一样的铁块,知道不好对付,双腿立即一蹬,从陷下去的地方冲出,闪到了一边。
鄂娘娘的辫子打了个空,“啪”一声洞穿了一根石钟乳,紧接着辫子往回一抽,带起这根石钟乳掷向方节。
方节刚刚站定,见石钟乳飞来直接一拳打出,将石钟乳打的粉碎,迎来了石钟乳后面的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