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了？我和高寒在一起那么久。”青禾淡淡一笑，“所以，我懂得一些基本的常识。
”美蘅紧紧咬着嘴唇，思索着，终于叹息着说：“好吧，夏青禾，你太聪明！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是的，这事情是可大可小，但这个病人，属于市里一个头面的人物，和我爸爸又有点交情，要是追究起来，医院脸上也不好看，爸爸也觉得对不起他，总得有个交代--加上，现在正在抓医疗作风整顿，正要给全卫生系统抓一个典型，所以，暂时停了他的职……”青禾思想的齿轮飞快地转着，和高寒曾经的对话，又在她耳边回响--“我承认，我想过喜欢她的，我能够很快地独立上手术台，和她也有关系……但，你出现后，我才明白什么叫爱情……”……“那，你今天得罪了她，会不会对你的事业……”“青禾！我还没有那么卑鄙！院长对我很好，确实，这中间有美蘅的原因，但是，他更多的是，欣赏我的勤奋和刻苦，在全院上下，我敢说我的口碑是没问题的，所以，你放心，顺水人情，他是送的，但明显有悖常理的事，他绝不会做，哪怕是为了他的女儿……”……明显有悖常理的事，他绝不会做，哪怕是为了他的女儿……顺水人情，他是送的……青禾至此，已经完全明白了，父亲都是爱自己的女儿的，是的，明显有悖常理的事，他绝不会做，但，遇到了机会，他还是很愿意帮自己的孩子！“说出你的条件来。”青禾突然觉得非常疲倦，她决定早点结束这场谈话了，“说吧，怎么样才能让他重新回手术台？”“你--”美蘅不得不佩服，再次打量面前的情敌，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竟然有种奇异的、微妙的、难以解释的欣赏感。叹了口气，她终于说了出来，“离开高寒。”“我告诉过你，我们已经分手了。”青禾忍着痛说。“可是，他爱你，他还是忘记不了你！”“那你要我怎么办？”青禾的声音冷了，“从地面上消失吗？”“不不不……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离开这个城市！如果我说得不错，你的公司一直有意向外派你出国深造，对吗？”青禾吃了一惊，微微地愠怒了：“你调查了我！你凭什么调查我？凭什么--这样要求我？”“对不起，我……”美蘅欲言又止，终于，她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他，你会嘲笑我吗？”青禾震动了一下，望着美蘅，后者的黑眼珠里渐渐浮现了一层雾气：“是的，我爱他，我爱得不比你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大三暑假，那时候，他还刚刚在这里实习，他来我家借书，我接待了他，后来，他还书的时候，我发现书上破损的地方，他都给补上了透明胶，我那时候就想，他是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她回忆着：“我迷恋他身上特有的那份沉稳和儒雅，现在，这样的男人不多了，是不是？从小到大，一直有很多男孩子追我，奇怪的是，我和他们玩，我捉弄他们，但，他们只是我的玩伴，只有他，能引起我心里的震颤……”青禾不说话，她的眼睛湿润了。“我也知道，我被宠坏了，我骄傲，我凶，我脾气坏，喜欢指使人，但是，我愿意为他改掉！”美蘅依旧在述说着，这一刻，她像个孤独而无助的孩子，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她只是个迷失的、绝望的孩子。“有一阵，医院里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但是，但是他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总是那样若即若离的。”眼泪终于从她的脸上滑落：“我太骄傲，我总是想等他先开口！男人总是得不到的才最好，所以，我一直等他，一直等……但是，你出现了……”青禾颤栗了一下，她想告诉美蘅：“并不是因为我的介入，而是你们的性格、气质一切都不相近，他才没有对你开始！”但，她没有。吸了口气，她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美蘅。“谢谢。”美蘅擦干了泪，她被泪水濡湿的大眼睛闪着光，是楚楚动人的，“夏青禾……如果我们不是情敌的话，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你聪明又理性……噢，我说的是真心话！”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可惜，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站起来，唤了服务员买单：“我送你回去吧！”“谢谢，不用了。”青禾婉拒，“我想一个人走一走。”美蘅没有坚持，她们在门口分手。青禾望着那辆红色的小车远去，泪水，此刻才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奔流在她的面颊上。“高寒，高寒……”她在心里无助地叫着：“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留下你吗？我还能耽误你吗？高寒、高寒、高寒……”夜风渐冷，华灯初上，拭去了面上的泪，她茫然地向着前面走去，高寒、高寒在何处？这已经是高寒求职的第五天了，与其说是谋职，不如说是到处乱撞，拿着一大叠剪报，满街奔波，上下公共汽车，淋着雨，各处碰钉子！今天，也不会有结果的！他想，谁会雇用刚一个出过医疗事故的医生？他明明知道，却，不能不去尝试！他不能被动地在那里等消息，尤其是，他不能再欠美蘅的情！下了公车，他找到了报纸上的那个民营医院，外表倒也气派，一幢三层的楼房。高寒正站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去碰下运气，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了。“是你！”高寒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他觉得比较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穿着便装，也看不出是医生还是病人。“呦，不认得了？那天在烧烤宴会上，你不是架子蛮大的吗？”高寒想了起来，面前正是在美蘅家的露天烧烤宴会上的那个小李！小李家里和美蘅是世交，他也一直追求美蘅，不料美蘅拒绝他也罢了，居然钟情于这个又穷又傲的小子！那天高寒离去后，美蘅将他狠狠一顿骂，怪他得罪了高寒。他因此一直怀恨在心。“高大医生！”小李嘲弄地叫：“你跑我们这种小地方来做什么？”听出他的敌意，高寒转身就想走，小李一拦：“别走呀！拽什么拽？哦--”他看见了高寒手里的资料和简历：“你是来求职的！怪不得，我说怎么站在这半天一动不动呢！按理说，人往高处走，你堂堂普外主刀，怎么每况愈下？难道--”他拉长了声音：“得罪了某人？”高寒忍耐着，沉默着。他的沉默在小李看来却是挑衅，他愈发得寸进尺了：“哥们，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家医院就是我爸爸投资入股的，你想进来，好办！只怕咱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堂堂第五医院的大菩萨……”“砰！”话未落音，他的下巴上就挨了一拳，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你敢打我？”小李大怒，挥拳就向高寒扑来，可他本来就不是高寒的对手，再加上，这么多天满腔积压的怒火都从高寒的胸腔迸裂出来，他拧住了小李的拳头，一拽一绊，对方就倒下了。小李知道自己打不过，于是高喊起来：“来人呀！快来人呀！”顿时，门口大乱，有很多小李的熟人跑出来，见到院长的儿子被打，就纷纷对着高寒一涌而上，三五个人合力把他抱住了。在他还来不及思想以前，已经有一拳对着他的面孔揍来，接着，他的肚子上，胸口上，更多拳头纷纷而下。终于，他倒了下去，头撞在台阶上，他最后的意识，是听到一个女性紧张的呼唤声：“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意识恢复的时候，高寒首先感到那疼痛欲裂的头上，被凉凉的镇着冰袋，然后，有一双忙碌的、女性的手在不住的挪动那冰袋的位置。他睁开眼睛，一阵恍惚，一阵朦胧，一阵心跳，一阵晕眩……他伸出手去，无力的，苦恼的去碰触那张模糊的，荡漾在水雾中的面庞，嘴里低低呢喃：“青禾，青禾？是不是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