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这只是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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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姑娘来了

心动始终是短暂的幻觉,唯有失落真实陪伴终生。这不仅仅适合姑娘,也是对见识过她的男人们最彻底的写照。姑娘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出内心最最原始想法的,这种原始的想法其实是真诚的。然而这种真诚的语言里却不能让男人们寻到丝毫的感动或着慰藉,总像一只只抹着毒药的箭,次次命中男人要害,让他们在无限期的绝望里慢慢等待死亡。

?姑娘在她母亲十六岁那年的大雪天出生。姑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问过,这源于姑娘天生默认事实的性格。几年后,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并开始管他叫做后爸。姑娘总是在父母卧室里看见他们在床上变换不同的姿势,累得浑身湿漉漉,随后便是一句滚出去。后爸觉得她总是影响他们干这种事情,就送姑娘到乡下老家去了。那时姑娘七岁,她使平静美丽的老家发生了灾难,这种灾难远远超过可修复性的自然灾害,比如火灾。姑娘走出家门,村里男人们就停止一切正在进行的活动,感叹她稚嫩的脸蛋表现出的莫名惊艳,考虑着什么。结过婚的,想抛弃家人带她私奔;没结婚的,彻夜难免想尽办法得到她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眸一笑。全村的女人随后都变得不正常起来。经常骂自己男人的女人们,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和殷勤,等待出嫁的女人们彻夜担心将来自己的男人会因为这个姑娘而抛弃她们。就连孩子们都受到了威胁。一次,姑娘去邻居家看刚刚出生的女婴,那女婴正在左顾右盼的傻笑,在看到姑娘容貌的那一刻,脸色竟变得正经和严肃起来,随后就紧闭双眼停止了心跳,经医生再三检验,给出的断定是死因不明。刚开始村里人没有注意这婴儿的死和姑娘有什么关系,在随后五年里,村里没有一个婴儿在姑娘面前侥幸存活时,村民开始怀疑姑娘,而且此时村里女人们得了畏惧,男人变得狂想。充满智慧的老人说这个姑娘浑身妖气,必须拿来祭祀祖宗,只有这样能让全村恢复往日的和谐风气。姑娘的母亲马上感知了这个消息,偷偷让继父来接她回家,那年夏天姑娘十二岁。归家中途,下起了暴雨,继父将姑娘按在一块巨大的凸凹不平的石板上,粗爆的强奸了,将她扔在了雨里。姑娘湿透的脸上依旧像往常那样平静,像往常那样接受任何事实,只是感到背部和双腿间撕裂的疼痛,温暖的雨水刷洗着清幽幽的山坡和姑娘瘦小的身子,在远处和眼前荡起层层迷漫的白色水雾。姑娘觉得自己是一片无迹昏暗沼泽的公主,正躺在舒服的丝绒床上,不知道是失去了直觉让她产生了幻觉,还是幻觉产生的景象让她忘掉了疼痛。姑娘在天黑时钻进了河边的一个草屋里,缩着身子安静睡去了。半夜被一只粗糙的手抓得疼了过来,一个浑身恶臭的模糊身影压了过去。阵阵撕裂的疼痛让姑娘晕了过去,这天的梦里她看见这个黑影走出草屋后掉进了河水里,再也没有出来。第二天,雨停了。河对岸的石头上躺着一个浑身肮脏,头发生蛆的男人,已经死了很久。姑娘叉开着双腿,一晃一晃地走着,鲜血不停地沿着裤腿往下流,头顶是白热的太阳。中午十二时她已经面无血色,下午三时姑娘终于摔倒在血滩里。

????下午的阳光重新变得酷热,雨后的大地又被灼烧出鲜草味。一位医生看到躺在地上的姑娘,刚开始认为她已经死掉了,直到附下身子。医生是艰难的把姑娘抱回家的,因为她的衣服上的黑色凝血和一大块泥土黏在了一起,并且坚硬无比。医生的妻子把姑娘放在盛满温水的浴缸里,浸泡几个小时后,泥土与血块才从姑娘衣服上脱落。妻子给姑娘换上一件自己的不合身子的衣服,并把她抱上床,扎上丈夫提前准备好的一瓶药水,就去做晚饭了。这期间姑娘都是昏迷的,而且脸色黑紫,如同已经死了很久一样。第四天一大早,妻子听见从厨房里传出的哐当声,以为又是一只野猫,之后看见一位头发乱蓬蓬,穿着宽大松散上衣的姑娘走到院子的墙角下,在厚厚的杨树叶上撒了尿,随手又抓起一把树叶盖了盖。妻子这才想起她是丈夫几天前抱回来的那个姑娘,因为她上身的衣服是自己亲手给姑娘她穿上的。只是姑娘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头发虽然乱却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亮的晃眼,妻子承认这种回复速度是个奇迹。直到在餐桌边做下来,妻子才意识到这的确是昨晚丈夫抱回来的孩子。但和前些天判若两人,她表现出的美让妻子惊悚。丈夫回来后,目光从未离开过姑娘,他双手不停的颤抖,用筷子时,仿佛所有的菜都变成了光滑的玻璃珠,没放进嘴里就掉落在了地上,最后是妻子用筷子使劲夹住了他的胳膊才停止了颤抖。夫妻俩的小儿子在一边不停的哭,因为姑娘吃饭的样子把他吓坏了。姑娘吃完饭就又回床上睡觉了,而医生的胳膊直到晚上都还在颤抖。姑娘除了吃饭上厕所,从来没有离开过屋子,总是坐在床的一角,看着窗户外面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发呆。有一次医生来给姑娘把脉,他不停颤抖的双手在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就停止了颤抖,感到的是无比的温暖和短暂的满足,随后就陷入了空前的绝望。接下来的数个月里,医生变得无心阅读医书和研究医术,眼神凝重忧郁,村子里的人们也没有再到医生这里来看病,好像被通知了医生心不在焉一样,其实,自从姑娘来到医生家里的那一刻起,村里人就没有和医生见过面。

????十月的一天中午,周围空气安静的像门口水塘的湖面,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病人走了进来。病人是一个退休的军人,脸色犹豫,呼吸显得深长且吃力,因为他现在只有半个肺。军人在服役的二十年里,主要任务是打通隧道,却因此吸入大量的石粉,这些石粉在肺部不断堆积,终于把左肺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每次呼吸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左肺被切掉以后,呼吸就变得微弱而深长了。手术后肺部经常发炎的日子里,军人除了漫骂政府虚情假意的看望,还得靠低廉的消炎药来降低痛苦,直到实在撑不下去。医生并没有因为病人将付医药费给他而感到开心,脸上挂着阴沉,如同眼前的这个病人。军人要求注射青霉素,医生给他做了皮肤测试,转身给他取药。可医生却在这个时候走了神,想起了姑娘望着窗外时微微笑意的脸庞,不禁也笑起来,随后叹了一口长气,脸上重新挂上绝望。军人好不容易把医生从梦游中弄出来,而把自己送向了死亡。医生给他注射完青霉素后,军人站起身,还没走出屋门就一头扎在地上了。因为军人在来之前服用了其他类大量的抗生素,这些抗生素和青霉素之间产生了副作用。几天后村里人自发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医生在葬礼上向人们表现出了深深的自责,他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喉咙也哑了,他把军人的死亡归结与自己的马虎与大意。?

????八月中旬,窗外一片金黄。收割小麦季节里的一个酷热中午,姑娘吃了两碗米饭,半只鸡,四斤葡萄,回到房间的床角,在打开着的窗口吹进夹杂着麦香和蝉叫的热风里,第一次将满胃的东西反刍了出来,重新在嘴里咀嚼起来,这种复杂酸苦味道的食物让她回想起几年后的一个滑稽情形。那时她坐在有成排粗大杨树的河边看一个留着胡子的和尚洗澡,随口说道:“你是他们中间最厉害的”,

????“什么”,和尚说。

????“床上功夫”。

????和尚突然满脸羞涩,脖子通红,从河里跳了出来,半天都没能把裤子穿上,就摔倒在河边的淤泥里,于是重新跳到河里,清洗淤泥后再次跳到岸边穿裤子,却又摔到在淤泥里,就这样反复来回,直到太阳落山,姑娘离去。

????姑娘反刍的食物里,除了胃酸的苦涩,也充斥着许多莫名的愉悦与痛苦,这种对于未来的回忆,并不能够让姑娘清晰的看出将要发生的事情以便能够去为改变命运做些什么,只会让未来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奇怪的是,姑娘从来不会在现实生活里回忆起过去,只有在对未来的片段回忆里回想起过去,但无论现在对于未来的回忆,还是在未来的回忆里对过去事情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的。

????军人的葬礼是在凌晨一点钟的黑夜里进行的。全国上下已经明令禁止随意到处土葬,提倡用火葬来节约国家的土地,虽然群众都持反对态度,更对节约土地的说法觉得荒唐可笑,却还得偷偷摸摸,因为邻村的人会因为一笔可观的奖金而偷偷举报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采用土葬仪式的人家。这是一个明亮的夜晚,大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霜。军人的棺材由村里十几个健壮的中年人抬着,上面涂的黑色的墨汁还在不停往下滴,木质粗糙的纹理里散发出清淡的木香,与咸臭的墨汁味混在一起,明亮夜色里发出的光也很暗淡,棺材显然是下午才匆匆做出来的。入葬的队伍借着月光缓缓前进,停在了村子东北角的池塘边一块杂草葱郁的荒地上。几个男人很快就挖好了墓坑,放入棺材,封上了厚厚的黄土。有人点起了蜡烛,开始焚香烧纸。突然有一个老人站在墓前,开始说一段有关军人一生总结性质的铭文。这种仪式已经在多数葬礼上被现在的人因感觉麻烦而略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军人的墓前出现,队伍里的中年男人都十分吃惊。姑娘没有在队伍里,而是坐在了池塘对面的土地上,观看人们在昏暗里忙碌。她看见军人坐在崭新的坟头上面,流下了泪水,庄严的对着老人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这种场景仿佛变成了军人的授勋仪式,好像军人在这里获得了新生,虽然他已经真切的死去。

????姑娘在独自难眠的夜晚,总会坐在池塘边,看明亮的圆月,听周围的寂静,闻麦穗的清香,也注视着军人的活动。军人就坐在池塘对边,在水里洗了洗手后,把手插进左胸口,将仅剩的右半个肺拿了出来,浸在水里清洗,那肺仍在发出丝丝的声响。姑娘每次将一块石头扔进水里都没能够引起军人的注意。这个坐在池塘对面清洗右肺的人,曾经在两个月前姑娘一次对未来的回忆里被记起,但当时她并不知道他就是军人,更不知道军人已经死去。所以,姑娘对未来的回忆不能让姑娘认清将要发生的事,更不能去为之做出改变,而只能静静的等待这个片段的发生,那时,她也不会想起自己的过去曾经对正在发生的片段有过回忆的呈现,因为姑娘从来不会回忆过去。

????医生的妻子是个说话低声细语,做事胆小怕惊,内心温柔贤淑的高个单眼皮女人。妻子走路慢悠悠的样子正是她天生散漫性格的写照。妻子对医生表现出的俯首贴耳,唯命是从,却不是屈服,而是幸福生活中的自然流露。他们在一起生活多年,表现出了极其的默契。医生总会在精确的时间坐在饭桌边,妻子则是在恰当的时候做好满桌子的饭菜。医生咳嗽一声,妻子就知道医生会往哪个垃圾桶里吐痰,妻子一个眼神,医生就立刻明白接下来的该有什么动作或者还说什么语言。妻子对丈夫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恕与关爱,这让医生很快重新振作,脱离了自责,并打算去镇上买些新药重新开起医馆。医生带上了姑娘,因为这是姑娘自己要求一同前往的。在正午阳光晒的地面发出声响的树林里,他们俩建立了牢固的通奸勾当。之后医生就常常在夜里借口肚子痛等等,爬上姑娘无限诱惑的床头。虽然这是一种丑事,在被妻子发现之前,医生的手不再颤抖,脸上重透露出了做为一名医生应有的和蔼笑容。妻子误认为是昔日的丈夫已经重新回来了,就迅速跑遍了村里的每一家每一户,劝他们到丈夫那里看病,可最后换来的都是同样的回答,“我们没有病”。妻子心情依然愉快,因为丈夫回来了,同样相信,村里人迟早会需要医生的。

????深秋的一个晚上,妻子突然惊醒,到处寻找丈夫,并在姑娘房间从打开着的窗子斜照进来的清冷月光中,看到了他们两个赤裸裸的纠缠在一起的身体,那身体反射的光是蓝色的,像是青铜雕像。早上丈夫没有来到浴室之前,就闻到了令人敏感的血腥味正弥漫在室内的空气里。医生走进浴池,妻子正躺在浴缸里,她是将右手腕的动脉割断的,那鲜血喷到了窗子外面,吓跑了夜里的一只猫,这只夜猫经常通过姑娘房间里打开着的窗子跑进厨房。现在地上的血迹已经变黑。地面上一盒被摔的粉碎的水银体温计,一些水银在浴缸底部聚成一个个小圆球,像刚刚流出的鲜血一样发出亮光,医生眼里沁着泪水,往地面的水银上撒上硫磺,随即仔细处理并包扎了伤口。妻子被送进了一家大医院里,那里的医生用一把刀子将妻子的后背沿着脊椎小心的切开之后,清洗里面的水银,最后缝上一条六十厘米的伤口。医生看着妻子受尽了折磨,终于流下了滚烫的眼泪,那泪水落在医院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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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医生精细熟练的照料,妻子很快就能拄着拐杖下床了。她能够走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姑娘的房间。妻子看见姑娘依旧是坐在床角,抱着双腿,她露出的胸部已经微微凸起,秀发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姑娘表现出的美仍然是让妻子惊悚的,这种美虽然充满了孩子的稚气,却让空气静止,让其他孩子哭泣。妻子望了许久,没有说任何话就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开始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其实生活用品只有一只牙膏和一只牙刷。医生把姑娘送到了车站,期间医生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把一些钱给了姑娘。姑娘看着医生紧绷而忧郁的脸说道,“这才是最实在的,其它的都别再演了,我不是你的,也不可能是你的。”医生确信这话是从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姑娘口里说出来时,脸上竟显得无比平静了。这种平静是不可想象的,是难以接受的,因为几个月来医生一直在等待姑娘做出某个似乎意料之中的举动来使自己回到正轨的生活中来或者背叛所有亲人后能够和姑娘永远待在一起,借此让胳膊永远停止颤抖。这种过程应该是从极度的痛苦与煎熬之中,在时间的洗礼下慢慢最终走向平静的,而医生得到的平静却超越了极限,打破了这种常规,没有了中间难以忍受的过程,医生在这种平静中得到令一种更可怕的平静,就是死心,也叫做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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