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的死让她们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再加上同学们又排斥她们,阴影上又加了一层压抑的、没有生机的死灰。还好,她们四姐妹(现在已是三姐妹了)“相依为命”,才总算让人感到一丁点的生气,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死灰变成了让人绝望、疯狂的绝对黑暗,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一丝希望。
娜拉的心情也糟到了极点。经常莫名其妙地发呆,上课也经常走神,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反应似乎也迟钝了很多,有时上课叫老师点到她的名字,同桌推她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一天,娜拉外出,打算买些日用品,穿越十字路口时,人行道的绿灯似乎在亮着,她径直横穿马路,迷迷糊糊中,觉得眼前似乎有蓝色的影子“刷”地闪过,接着就是尖锐的摩擦声,她心里一惊,那是急刹车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有力的大手卡在了她的腰部,她就像是一棵浮萍,被大手拉了回来,没有意识到挣扎,也不想挣扎,那大手很温暖,让人很有安全感。
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回味大手的温暖,只觉得眼前刮过一股旋风,这股强风夹杂着金属的气味,娜拉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是汽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划拉声,一辆硕大的蓝色公共汽车擦着她的鼻子冲了过去,巨大的气流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胡乱地拍打在脸上。幸亏有大手固定着,她才没有摔倒。
公共汽车停下了,公路上出现了两道黑得扎眼的黑带,驾驶室的门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苍白的脸孔,仿佛血一下就被榨干了,满脸的惊魂未定。看到娜拉没有大碍,他脸上才逐渐恢复血色。然后开车缓缓地离去了。
娜拉这才发现,人行道正是红灯,在她的身边,车流如注。天晓得她怎么看成了绿灯!
好温暖,这是在那里?四周一片温馨,就像是躺在花丛里享受着日光浴。空气中似乎轻飘飘地飞舞着五颜六色的肥皂泡,浪漫得虚幻,虚幻得让人于心不忍。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温馨:“你没事吧!”
娜拉回头一看,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孔,皮肤不太细腻,好像经常在野外作业,夹杂着风沙的粗犷,黑黑的眉毛,倔强的头发充分地显示出了男人特有的豪放。天哪,这不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吗?或许是因为受到同学们的敌意,她对城里人没好感,对那种油头粉面没有男人味的男生一点不感冒。她脸上一阵阵发烫,保守估计,脸上最低温度也能达到80摄氏度。
娜拉红着脸,挣脱了男子的手,双手不停地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男子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就像是初春的太阳,让人心动,让人无法设防。说完,他就继续赶路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娜拉紧紧地盯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她想再多看他一眼,想多依偎在他怀里一会。以前总是听宿舍里女生议论有男人趁救美(尽管她们根本称不得上是美)之际套近乎、吃豆腐。她甚至盼望男子能吃她一点豆腐。我在想什么呢?娜拉脸上愈发滚烫起来,甚至附近的人也能感受到这股热浪。
男子或许感觉到了娜拉的盼望,他果真回头望了娜拉一眼,体贴地说:“以后出门时小心一点。可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好运哟!”
那一刻,娜拉泪如雨下,在她生命中,这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自从好友依玛遇难后,娜拉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第一次把依玛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那个男子有一种让她着魔的吸引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线提木偶,没有意识,只能跟着他机械地移动着。
娜拉完全忘了今天出来的目的,悄悄地跟在男子后面,希望能再跟他说句话,希望能再次感觉到他的温暖。路上的行人不见了,汽车也消失了,她的视野之中仿佛只剩下了那个男子,他一步步地走着,四周是一片空茫的虚无。
更让娜拉想不到的是,她的爱情之路竟会如此的顺利。主动出击,马上就知道了男子的名字:隆翼,一个有个性的名字。而且对方鬼使神差也立刻对她产生了好感,看了看手腕上的天琴表,说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请她到附近的饭店巴人故肆小坐。娜拉腼腆地笑着,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临时的邀请。
通常一见钟情都不会长久,而娜拉和隆翼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更加火热起来。不知是碰巧,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娜拉和隆翼都被对方深深地吸引着,都觉得对方正是自己最佳的伴侣。
爱情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娜拉变得爱笑了,爱打扮了,时常一个人对着镜子不停地改变发型,也时常一个人发呆,变得爱说爱笑起来,尽管还被同学们排挤着,可她却经常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世界并没有遗弃她,幸福女神依然在她身边,没想到爱情竟然这么美妙。让人充满力量,让人忘掉一切伤痛。
夏瑞和苏拉都不是傻子,用脚趾头也知道娜拉恋爱了,她们不由地担心起来,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们害怕娜拉吃亏,学校里好多女生对她们都有敌意,如果发现娜拉抢了她们的“男生资源”,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对情同手足的姐妹,娜拉自然没有保密,就将隆翼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后来,经过夏瑞和苏拉的考证,批准了娜拉的这项恋爱活动。
夏瑞的生日到了,娜拉提议好好地庆贺一下,这段时间她们一直都很压抑,依玛的死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拉也同意娜拉的提议,她们并不是那种死气沉沉只知道苦学的女生,在中学的时候,她们不仅学习好,也很会玩,唱歌、跳舞、吉他、游泳样样信手拈来,性格开朗,与同学们相处得都还不错。可没想到在大学里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夏瑞更是没话说,毕竟是自己的生日,谁不希望生日过得红红火火,她还有个想法,趁这个机会,打入“城里人”的圈子。其实,依玛遇难后,同学们对她们的态度也发生着维妙的变化,刚开始是避之不及,接着变为同情。再加上她们三姐妹品格都不错,不管别人怎么对待,她们都能以礼相待,城里的女生们尽管还有点孤立她们,但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明显了。
她们都拍板同意,三人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有人说女孩之间很难相处,但她们从小学到大学,还没有发生过矛盾。尽管城里的女生开始排斥她们,但她们丝毫不计较。于是,三人紧锣密鼓地干起来,放学后就到宿舍里忙活了起来,擅长画画的苏拉还画了好多邀请函,请同学们参加。
同学们收到了三姐妹亲生制作的邀请函,都非常感动,欣然同意前去参加夏瑞的生日聚会。应苏拉和夏瑞的强烈要求,隆翼也将出席此次盛会。他会带上数码摄像机,留住这难忘的瞬间。顺便一提,隆翼是成都《华西都市报》的摄影记者,让他担任聚会的摄像工作,那是轻车熟路。
格斗中有这么一说“宁挨十拳,不挨一肘”,足以见肘击力度之大。娜拉完全没有防备,就像是一座山突然压在了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体一震,五脏六腑仿佛重新排列组合了一遍。她晃晃悠悠地后退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令娜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坐在地上后,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赶过来帮忙,屋子里反而爆发出了大笑声,成了欢笑的海洋,不知是谁鼓起掌来,很快又成了掌声的海洋。
娜拉扭头看看四周,同学们都在拍着手,笑着,一个个乐不可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再看夏瑞,她依然被黑影死死地按着,不过她不再挣扎了,似乎是死了。突然,又像是游泳池里时一样,耳朵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只有图像,没有声音,一张张脸孔在眼前晃过,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仿佛他们觉得离自己很远,远得不像是同一个世界,又像是在看电影,音响设备突然出了问题。
她使劲地晃晃脑袋,头发打在脸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听觉好像恢复了,能听见声音了,一个同学的声音钻入耳朵:“想不到你们还排练了这么精彩的节目。”
娜拉明白了,原来同学们把这一幕当成了生日节目。刚才被黑影推得摔了一跤,屁股摔得生疼。她捂着几乎裂成两半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她扯着嗓子大喊:“这可不是节目。”她不由地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能这么大,耳膜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在声波中剧烈地颤抖着。
同学们愣住了。如果听到娜拉的嘶叫,看着她的动作还硬要说这是节目,那娜拉的表演水平就太专业了。但他们实在不明白娜拉和夏瑞在搞什么鬼。
娜拉哭喊着,向夏瑞冲过去,蓦然发现黑影消失了。跟那次在游泳池里的情况一模一样。黑影毫无前兆地消失了,仿佛刚才那只是幻觉。但娜拉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真实地存在过,而且正是他,残忍地杀害了依玛。不好,上次黑影消失了,依玛就死了,这次……
娜拉不敢往下想了,她发疯似地冲过去,把夏瑞从蛋糕里拔出来。天哪。尽管只看了一眼,还不到一秒钟,那张脸就在她的脑海里深深地扎了根,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夏瑞满脸都是奶油,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没涂上,好像是舞台上的小丑。不用多说,也是窒息而死,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里面塞满了红色的奶油,分不清那本来是红色、还是被血染红的。眼睛上面没有奶油,或许是她曾经不断地睁眼闭眼,眼皮把奶油挤掉了。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尽管已经死了,那种恐惧仿佛还活着。极度的恐惧僵在了夏瑞脸上,成了她最后的表情。
同学们都呆住了,仿佛夏瑞是可怕的美杜莎,看了她一眼就变成了石头。虽说这只是个比喻,也是当时大家的真实感觉,身体好像真的成了石头,无法移动,所有的动作都石化了,就连表情也僵住了。
又过了一秒钟,屋里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女生们吓得缩成一团,几个人抱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地痛哭不已,尖叫连连,男生们还尽力做出男子汉的样子,脸色铁青地站着,但腿和手却一个劲地抖动。还没开始吃饭,几乎所有人已经把胃里的东西由嘴排放了出来。保守估计,所有经历过此场面的学生,一年之内不会再吃生日蛋糕了。
娜拉没有吐,她只是像一滩泥一样软软地坐在夏瑞旁边,不住地摇着头,不再呼喊了,眼泪却决堤般地往下淌。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悲伤,还有无奈和愤怒。夏瑞,夏瑞,她在心里反复地呼唤着这个名字,前一分钟还生龙活虎地切蛋糕,没想到突然就发生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多好的女孩啊,在依玛遭到不幸时,别人都认为抢救无望,她还在坚定不移地做人工呼吸。虽然样子有点傻,但真的让人心酸,让人感动。她是一个热心、正义在责任心的女孩。如果上天有眼,绝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夺走她的生命啊!
娜拉呆呆地坐着,任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苏拉伸出手,想拉她起来,娜拉却不肯伸出手,她不想起身,就想这么陪着夏瑞,多看看她,尽管面目狰狞,但她不怕。
苏拉流着泪,抓住娜拉的手,想拉她起来,没想到自己身体一软,反而也瘫坐在了地上。两个好姐妹顺势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这一次,她们没有徒劳地抢救,夏瑞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
还是隆翼较为冷静,他马上拿出手机报警。
前一秒钟还是欢快小屋,后一秒钟就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狱。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说自己不舒服、有急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急于离开这里。
隆翼连忙大喊:“大家请安静,先不要离开,保护现场,都不要乱动,等警察来了再走!”
然而,同学们情绪非常激动,隆翼的话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人流继续向门口涌动,隆翼就像身处狼群流之中的狮子,尽管有着王者风范,想力挽狂澜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娜拉突然站起来,突然间冲到屋门处,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大吼:“警察到来前,谁也别想走。”好友的死让她无法控制情绪了,在她眼中,似乎每个人都成了嫌疑犯,包括苏拉。
同学们不干了,他们不想在这恐怖的地方多呆一分钟。一个身高马大的男生打头阵,想让娜拉知难而退。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娜拉好像变成了好斗的公鸡,她头发凌乱,瞪着血红的眼睛,就像着了魔般地大吼着,瘦弱的身体里却流露出一股让人恐惧的力量,那男生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了,都乖乖地缩在屋里。但他们的嘴还不闲着,还在嘟囔个不停。
“你们这些冷漠的混蛋!”娜拉咬牙切齿地骂道。同学们大吃一惊,苏拉也吃了一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娜拉骂人,没想到娜拉还会破口大骂。苏拉疑惑地打量着她,看她是不是被什么身体附身了。娜拉握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自私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夏瑞一把。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黑影压死!”
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娜拉在说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敢顶撞她。只有苏拉敢站出来说话,她轻轻对娜拉说:“什么黑影?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怎么会看错呢!”娜拉有点愤怒了,“我还冲上去与他搏斗呢,被他一下推开了!现在屁股还在痛呢!”
“你不是被夏瑞推开了吗?”苏拉疑惑地说。
娜拉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说话。跟上次一样,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黑影,再多说亦于事无补,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凶手。如果同伴们也能看到,那该多好啊,没准就可以抓到他了。难道,凶手是个隐身人?而她有着什么异能,而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警察赶到了。例行公事般地拍照、调查、验尸、笔录……这一次,娜拉不像上次那样配合了,隐约中,她觉得这是一种新型的谋杀案,完全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能力,以现有警察的力量,要破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上次依玛溺水案还一直悬着,至今没有半点进展,尸体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没有食物中毒的反应,也没有心脏病史,更没有吸食毒品的迹象。
做完笔录,娜拉和苏拉两人久久地坐在那里,泪水已经流干,她们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对望着。隆翼也一直陪着她们。他不忍心离开,这是她们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还有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