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南北史演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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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两国交兵齐师屡挫,十王骈戮萧氏相残(2)

肃更为奏闻,魏主即拜永为安远将军,兼汝南太守,封贝邱县男。永有勇力,好学能文,魏主尝叹道:“上马击贼,下马作露布,惟傅修期一人。”修期便是永字。魏主呼字不呼名,正是器重傅永的意思。原是能手。

一面命统军李佐,急攻新野,刘思忌堵守不住,竟被攻入,且因巷战力竭,为佐所缚。献至魏主驾前,魏主笑问道:“今可降否?”思忌朗声道:“宁作南朝鬼,不为北虏臣!”可为硬汉。乃推出斩首。魏主遂南循沔水,沔北大震。赭阳戍将成公期,舞阳戍将黄瑶起,相继南遁。瑶起曾害死王奂,魏主欲为王肃报仇,饬兵追捕,竟得擒住。当下缚送与肃,肃见是杀父仇人,便摆起香案,破瑶起心,哭祭父灵。再将瑶起脔割烹食,聊泄旧恨。王奂被杀,王肃投魏事,见前文二十九章中。魏主又移攻南阳,房伯玉势孤援绝,不得已面缚出降。有愧刘思忌。伯玉见从弟思安,曾仕魏为中统军,屡为伯玉泣请,魏主乃特命贷死,留居营中。

齐主鸾闻新野南阳,相继陷没,复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度支尚书崔慧业,带领军将刘山阳、傅法宪等,共将士五千余人,出救襄阳。进诣彭城,忽见魏兵数万骑,蹀躞前来,气势甚盛,慧景忙敛众入城,为守御计。萧衍检阅城中,无粮无械,禁不住一把冷汗,便顾语慧景道:“我军远来,蓐食轻行,已有饥色;若见城中粮备空虚,势必溃变,如何保守得住!不若仗着锐气,冲击一阵,倘能杀退虏兵,士气尚可振作,不致为变呢。”慧景支吾道:“我看虏众多是游骑,日暮自当退去,尽可无虑。”既而天色将晚,魏兵越来越多,势且凭城。慧景竟潜开南门,带着自己部曲,向南遁去,余众当然大哗,相继皆遁。萧衍亦不能禁遏,只好令山阳、法宪二将,率兵断后,且战且行。

魏兵自北门杀入,见齐军已经尽遁,便长驱追赶。齐军闻有追兵,都想急奔,适前面有一阔沟,上架木桥,被崔慧景前队过去,急不暇择,已将桥梁踏断。那后队无桥可渡,挤做一堆,惊惶的了不得。魏兵煞是厉害,用着强弓硬箭,夹道射来,傅法宪中箭落马,一呼而亡。士卒拼死逾沟,多半坠没。亏得刘山阳遇急生智,忙令军士舍去甲仗,填塞沟中,逃兵始得半沉半浮,褰裳过去。山阳亦越沟南还,趋至沔城,已值黄昏,后面鼓声大震,魏主自率大兵驰至,山阳急入城闭门。幸城中备有矢石,陆续运至城上,或射或掷,伤毙魏兵前队数十人,魏主乃退。转趋樊城,城上守御颇严,雍州刺史曹虎,正在此堵截魏军。魏主料知难下,转向悬瓠城去了。魏又一胜,齐又一挫。独镇南将军王肃,进攻义阳。

齐豫州刺史裴叔业,自楚王戍败归,搜卒补乘,得五万人,闻义阳被攻,又用了一条围魏救赵的计策,不救义阳,直攻涡阳。仍然是老法儿。魏南兖州刺史孟表,为涡阳城守,无粮可因,但食草木皮叶,飞使至悬瓠乞援。魏主使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辅国将军高聪等,并救涡阳,统归王肃节制。高聪为前锋,刘藻继进,被裴叔业迎头痛击,杀得人仰马翻,东逃西散。傅永从后接应,也为前军所冲,不能成列,没奈何收军徐退。傅将军也没法了。叔业驱军再进,聪与藻都弃师逃窜。单剩傅永一军,抵当叔业。部下都无斗志,勉强战了几合,便即溃走。永亦只得奔还,这次算是齐军大捷,斩首万级,活捉三千余人,所得器械杂畜财物,不可胜计。

魏主闻败,命锁三将至悬瓠,聪与藻流戍平州,永亦夺官,连王肃亦坐降为平南将军。肃请再遣军救涡阳,魏主复谕道:“卿何不自救涡阳,乃徒向朕絮聒,更乞派兵?朕处若分兵太少,不足制敌,太多转不足扈跸,卿当为朕熟筹!义阳可取乃取,不可取即舍,若失去涡阳,卿不得为无罪哩!”肃得了此谕,乃撤义阳围,转救涡阳,步骑共十余万,叔业见魏兵势盛,不敢抵敌,夤夜退兵。翌晨被魏兵追及,杀伤甚众,匆匆的走保义阳。王肃亦收军而章。齐兵又败。

齐主鸾连得败耗,颇怀忧惧,渐渐的积忧成疾,不能视朝。宗室诸王,都入内问安。鸾叹道:“我及司徒诸儿,多未长成,司徒指安陆王缅,见三十一章。独高、武子孙,日见壮盛,将来终恐为我患呢!”既而太尉陈显达进谒,鸾述及己意,显达道:“这等小王,何足介意!”鸾闭目不答。及显达退出,遥光入见,鸾复与议及,正中遥光下怀,便竭力撺掇,劝鸾尽歼高、武子孙。原来遥光素有躄疾,每乘肩舆入殿,辄与鸾屏人密谈,鸾即向左右索取香火,供爇案上,自己呜咽流涕。到了次日,必杀戮同宗,遥光非常快意。他的存心,并非为萧鸾子孙计,实欲借鸾逞凶,灭尽高、武后裔。等到鸾死,却好把鸾子鸾孙,再加翦灭,将来的齐室江山,容易占住,也得安然为帝。鸾未曾察觉,还道是遥光爱己,惟言是从,遥光遂乘鸾有疾,矫制收捕高、武子孙,共得十王,一律杀死。欲知十王为谁,由小子表明如下:

河东王铉。高帝第十九子,时年十九。临贺王子岳。武帝第十六子,时年十四。西阳王子文。武帝第十七子,年亦十四。衡阳王子峻。武帝第十八子,年亦十四。南康王子琳。武帝第十九子,年亦十四。永阳王子岷。武帝第二十子,出继衡阳王道度为孙,时年亦十四。湘东王子建。武帝第二十一子,时年十三。南郡王子夏。武帝第二十三子,年仅七岁。巴陵王昭秀。由临海王改封,系文惠太子第三子,时年十六。桂阳王昭粲。文惠太子第四子,年才八岁。

自这十王被杀后,高、武子孙,得封王爵诸人,无一留遗,煞是可叹!从前齐世祖武帝在日,尝梦见一金翅鸟,突下殿廷,搏食小龙无数,始飞上天空。文惠太子长懋,亦尝语竟陵王子良道:“我每见鸾,辄怀恶心,若非彼福德太薄,必与我子孙不利!”至是皆验。遥光既杀死诸王,乃使公卿诬构十王罪状,请正典刑。鸾尚有诏不许,俟再奏后,方才允议,且进遥光为大将军,并改建武五年为永泰元年。

大司马王敬则,出任会稽太守,因见萧谌、王晏,依次受诛,未免动了兔死狐悲的观感。至此复闻高、武子孙,悉数尽歼,又加了一层疑惧。自思为高、武旧将,终且被嫌,日夜筹划,尚苦无自全计策。齐主鸾却也相疑,不过因他年已七十,并居内地,所以稍稍放心,未曾诛夷。敬则长子仲雄,留侍殿廷,雅善弹琴,宫中留有蔡邕汉人。焦尾琴一具,由鸾给仲雄鼓弹,仲雄操懊侬曲,曲中有歌词云:“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又有语云:“君行不净心,哪得恶人题!”鸾闻琴声,愈加猜愧。及寝疾日笃,特命张瓌为平东将军兼吴郡太守,防备敬则。敬则大惊道:“东无寇患,用什么平东将军?大约是欲平我呢。我岂甘心受鸩么?”

徐州行事谢朓,系敬则女婿,敬则第五子幼隆,曾为太子洗马,与朓密书往来,约同举事。朓竟执住来使徐岳,奏报朝廷,于是鸾决计加讨,指日遣兵。消息传到会稽,敬则从子公林,曾为五官掾,劝敬则急速上表,请诛幼隆,自乘单舸还都谢罪。敬则不应,竟举兵造反,扬言奉南康侯子恪为主,将入都废鸾。子恪系豫章王嶷次子。为这一番传闻,遂令大将军始安王遥光,驰入白鸾,请将高、武余裔,无论长幼,悉召入宫,一体就诛。鸾已病剧,模糊答应,遥光遂召集高、武诸孙,置诸西省,所有襁褓婴儿,亦令与乳母并入,令太医速煮椒二斛,都水监办棺材数十具,俟至三更天气,好将高、武诸孙,尽行毒毙。小子有诗叹道:

忍心竟欲灭同宗,狼子咆哮亦太凶。待到东城匍伏日,问他曾否得乘龙!事见下文。

毕竟高、武诸孙,是否同尽?容至下章说明。

魏主宏二次出师,再攻襄邓,实是愤兵,愤兵必败。其所以幸胜者,由齐君臣之互相猜忌,所遣将吏,未肯为主尽力耳。萧谌诛矣,王晏死矣,两人有佐命大功,结果如此,彼如裴叔业、崔慧景、萧衍诸人,能不寒心!心一寒而气即馁,欲其杀敌致果,谈何容易!然魏兵且有涡阳之败,以屡胜之傅永,亦致狼狈奔还,愤兵必败之言,非其明证欤?齐主鸾不能外攘,专事内残,遥光得乘间而入,屠戮十王。前用鸾者为萧道成,后用遥光者为萧鸾,卒之皆授人以柄,自取覆亡。遥光后虽诛死,而东昏已成孤立,齐祚之不永也有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