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调查和打听的两队人都回来,夜总会那里表示刘澜澜只是走场的,不是固定坐台,所以根本问不到任何信息,而去宾馆找的更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刘澜澜如水气一样蒸发消失,以后的几年里,我们谁都没再见过她。
而紧接下来的,不用解释也想到关于我和陆西凉及夏晚歌的八卦故事被风传的多厉害,在知道了我和唐落欢的非血缘姐妹关系,和恶意伤害唐落欢之后,我从原本被多数人支持的原配迅速沦落为抢夺白雪公主水晶鞋的恶姐姐,甚至有人在论坛上写小故事来讽刺我,说我外表纯良,内心阴暗,跟本不配和陆西凉在一起,如果识相就应该早点退出,让人家金童玉女在一起,也为自己之前做的坏事一点补偿。
宿舍里的几个都怕我会忍不住做出冲动的事,不敢在我面前提一个字,我起初还表面装作平静,安慰自己:让别人说去吧,自己还是自己!
可事实证明,我没有那么高尚,没那么明理大度,什么清风拂山岗的说法,在我身上压根儿行不通。
可就在窝火着想要怎么反击唐落欢时,却因为另外一件事,我顾不得这些,请假离开了学校。
秦颜来广州了!
秦颜在到达车站后才打电话给我,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车站,她提着一个小包在天桥上等我,我认了好几眼,才试探地叫了她的名字。
“秦颜…你是秦颜吗?”
“晚歌。”原本扶在天桥栏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桥下车流的秦颜扭头看我,站直了身子。
秦颜外面是件灰色的英伦式风衣,里面是白色雪纺衬衫上衣和黑色短裙,长发烫成大波浪,两只大大的耳环挂在耳上,当初只要一笑就会眯到一起的眼睛,和圆嘟嘟的脸现都不见了,看见的只是一双盛着晦涩雾气的大眼睛和一张消瘦的脸。看她走过来的步子,我感觉到她全身都散发出我即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晚歌。”秦颜走过来抱住我。
我也回抱住她。
“怎么突然来广州?没上课吗?”我问。
秦颜抱着我的胳膊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开,看着我的脸半天,才说:“我是为宋青柯来的,他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感觉到不对,问:“出什么事了?”
“宋青柯被查出贩毒,被拘留了。”秦颜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震惊无比,无法将贩毒和记忆中那个棱角分明个性凛然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他是为了萧丝弦,都是为了她!”秦颜抱住我的肩头,一下泣不成声。
我没有再追问,只紧紧抱着秦颜。
当晚我没有回学校,和秦颜在一家酒店里开了房间。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说话,先是讲了一些各自学校的事,到凌晨的时候,说到了宋青柯。
说到宋青柯,秦颜停滞了很久盯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她身从床上起来,光着脚走到放包的沙发边,从包里掏出一盒CAPRI,娴熟地点燃吸一口,吐出一团妖娆烟雾。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竟然学会了抽烟!
“晚歌,我给你讲讲宋青柯的故事吧。”又吸了一口,秦颜才转脸看向我说话。
我从床上起来,拿起衣服到她旁边给她披上,自己也扯了外套围在身上,在她旁边坐下。然后,秦颜开始讲宋青柯的事。
“宋青柯是独生子,也是孤儿,是外婆带大他的。他从小话不多,所以没什么朋友,唯一和他玩的孩子就是同院的萧丝弦。后来他和萧丝弦一起上学,从小学到初同,他们都是一个班,宋青柯的学习从来都是全校前三,可萧丝弦人虽然漂亮,却学习总在最后几名,还喜欢追求刺激。上高中的时候,宋青柯为了能继续和萧丝弦同校,连重点高中都放弃了,可萧丝弦并不领他的情,她说宋青柯是小白脸,没男子汉气概,整形和那些混混在一起。为了萧丝弦,宋青柯拿刀子和人拼过架,有回为了赶走几个打萧丝弦主意的痞子,宋青柯差点被砍废,当时萧丝弦抱着一直流血的宋青柯哭个不停,宋青柯就只要她答应自己,以后好好上学,别再和不干净的人混,当时萧丝弦点了头。后来,宋青柯和萧丝弦在一起了,整整一个高中,萧丝弦真的没再去招惹那些人,还在宋青柯的帮助下考上了北师。”说到这里,秦颜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她最后吸了一口,按熄在烟灰缸里,又接着说下面的话。
“到北京后,起初萧丝弦和宋青柯还是很好的,可是慢慢的因为看多了北京的名利浮华,萧丝弦就开始不满,她抱怨自己比那些人漂亮的多,为什么只能穿杂牌,只能吃小店。开始宋青柯就安慰她,她还能听一下,后来他又开始抱怨宋青柯,说着谁谁谁的男朋友多有钱,给她今天买了什么名牌,明天又去哪里度假。宋青柯为了满足萧丝弦,在大二就开始去打工,可往往宋青柯用大半个月的工资给萧丝弦买的东西,她穿一两次就不要了。有一回,一个在女生向萧丝弦炫耀完自己的名牌包包后,就冲萧丝弦感叹,说她那么漂亮,又有名校背景,其实可以找份高级外文公关的工作,很赚钱。
所谓的高级外文公关,就是针对那些来中国的老外做陪酒,因为一般的公关小姐外文能力都不好,所以这类的陪酒公关收费要高很多。为了寻刺激,也为了钱,萧丝弦真的去做了外文公关,等宋青柯知道的时候,萧丝弦已经成了夜场里的花蝴蝶。那时候起,宋青柯和萧丝弦就不停地吵,宋青柯骂萧丝弦不要脸,自甘堕落,萧丝弦就骂宋青柯是穷小子,养不起她。可吵到要分手的时候,两人又都舍不得,所以就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两人是在不停地争吵,打架,然后哭着合好,再吵再打…
后来,宋青柯要毕业了,他求萧丝弦,让她不要再去做公关了,他决定放弃进修,出去工作,这样就可以赚钱给萧丝弦花。可萧丝弦不满足,她说她喜欢在夜场里的感觉,又赚钱又快乐,多好呀。当时宋青柯一下子就心寒了,他提出分手,然后到离北京很远的B市实习。也就是那时候,他开始到瑞金给我们上课。“说到这里,秦颜像是想到了最开始见到宋青柯去给我们代课的样子,嘴角弯着笑了笑,又顺手抽出一支烟点燃。
“那么,你去北京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北京的时候,萧丝弦已经是一个台商的二奶,宋青柯在继续进修。我去找宋青柯,他没认出我,我也没有告诉他我是谁,只当是新认识的人接近他。我总装作和他偶遇,次数多了我们就熟了,开始会一起去看书,或是聊聊天。我当时就想着,要用时间来磨砺过往,要取代萧丝弦在宋青柯心里的位置。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悄悄试探宋青柯的口风,装醉说自己喜欢他,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我以为我有希望的。可没过几天,我和宋青柯上街,在路过一家店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从店里出来的萧丝弦。那是我第一次见萧丝弦,真的好漂亮,比我偷看过宋青柯抽屉里的照片还要漂亮!
她看着宋青柯和我,然后疯了一样把手上的包丢到宋青柯脸上,哭着就跑,当时宋青柯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宋青柯的心里,还是只有萧丝弦。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死心,慢慢的我开始不再想着取代萧丝弦了,我刻意模仿起她,学她穿衣,学她的发型,宋青柯会从后面一言不发地抱住我,我知道他把我当替代,可我竟然不反感。“秦颜涩涩地笑了一下,抖落指间的烟灰,我想问她这是何苦,可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一个半月前,萧丝弦突然约我到一家咖啡店见面,她说她怀了台商的孩子,要去台湾了。可她是真的爱宋青柯,她想再回到宋青柯身边陪他一个月,这样的的话,她这辈子就算只当只笼子里的金丝鸟,也没遗憾了。我当时觉得她真好笑,没有理她,可她就跪下来求我,然后宋青柯来了,萧丝弦就看着他一直哭,宋青柯望着萧丝弦摇头,他告诉萧丝弦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只爱我。”
说到‘只爱我’三个字时,秦颜笑着流了泪,泪顺着脸滑落下来,滴到膝上,把真丝的睡衣润了一团水色。
我伸手把她指间又将要燃尽的烟取下来按灭,伸手抽过纸巾给她擦泪。
秦颜接过我手上的纸巾拭了拭眼,涩笑着摇了下头说没事,然后又接着讲下面的事。“我知道,宋青柯当时可能只是为了气萧丝弦,可我当真了,他头一回说爱我,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而且是当着萧丝弦的面,我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宋青柯带着我出门,萧丝弦哭着来追我们,因为追的太急,她撞上了一辆迎面过来的摩托车,孩子就那么没了。那台商知道后很生气,在医院就甩了萧丝弦巴掌,不管萧丝弦说什么,台商都不听,台商说这两年养着萧丝弦就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生儿子,现在孩子没了,他要让萧丝弦把这两年吃他的用他的全吐出来,否则就要让她好看。
为了萧丝弦,宋青柯去找台商,台商最后说如果想要这事一笔勾销也行,就是要让宋青柯帮他送点东西到越南,宋青柯答应了,带着那台商的东西去了越南,却在回国安检的时候被捕,警局的理由是涉嫌走私毒品。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那个台商竟然是个毒品走私商。
现在,宋青柯被拘留了,萧丝弦自从宋青柯被关之后再没露过面。我去看宋青柯的时候,他一直不肯见我,最后还是我一直不肯走,他才让人带了句话给我,他说他没脸见我,如果真为他好,就帮他照顾一下他的外婆。“说到后面,秦颜的声音低到不行,几乎是自言自语,然后又似是本能地去取桌上的烟,我伸手握住她取烟的手,说:“别抽了,会醉。”
秦颜轻声笑了笑,把手收回来,仰头靠到沙发上盯着天花发愣。
“虽然…虽然他没说,不过我知道他肯定还想再见萧丝弦,我这次到广州来,一是来看宋青柯外婆,还有就是来找萧丝弦,我想让萧丝弦去见见他,这样他在里面应该会安心些。”
第二天,我和秦颜在经历了四个小时的汽车车程之后,终于到达宋青柯的老家。那是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小镇,整个镇子靠近海岸,问过几个人之后,我们并不困难就找到了宋家。
宋青柯的外婆已经九十多岁,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喂小鸡仔,一头银白的发,身子佝偻。
我和秦颜介绍自己是宋青柯的朋友,是代宋青柯来看望她的。
老太太抬头看到我们笑了,露出只有几颗牙的嘴,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我们坐,然后冲屋里喊了句不我们听不懂的方言话。
“来客人了吗?”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随着门被拉开一点,我看到一个系着围裙的女生走了出来。
头发只简单地用夹子挽着,身上是一件半旧的白色衬衫,一条同样半旧的裙子,和一又平底布鞋,可即使是这样的打扮,她还是很漂亮。
在看到坐在院里的我和秦颜时,那漂亮女生愣住了,秦颜也看着她愣住,刚坐下的身子又慢慢站起来。看两人的表情,我基本猜到这个女生是谁了,萧丝弦!
“你竟然也来了。”萧丝弦干涩地笑了笑,继续走出门到我们面前。
“宋青柯不放心外婆,我就过来了。”秦颜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也朝前走过去。
“呵呵,我就知道,他最担心的肯定是外婆,所以我一早就过来了。”萧丝弦笑着迎上秦颜的目光,在秦颜面前站定。
“亏得你现在还能笑,你知不知道宋青柯现在被你害得多惨。”秦颜眉头皱起,眼里露出气愤。
萧丝弦脸上的笑不变,说:“那你想我怎么样?我爱他,不过爱情不能当饭吃,一个女人想过的好点而已,有错吗?”
“呸!你不配说爱他。”
“你别这么义愤填膺的指责我,我是不配说爱他,可他就是爱我。你觉得自己配,可他偏偏不爱你!”
“你…”秦颜伸着手就要去打萧丝弦,我赶紧一把拉住她后退,又冲萧丝弦说:“好了,我们过来只是看看宋青柯的外婆,你犯不着宣扬你的生活价值观,不管你追求什么,只要你自己觉得安心就行。”
萧丝弦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将目光转到旁边,说:“如果你们没什么事就走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外婆由我照顾,很好!”
说完,萧丝弦过去扶住外婆的胳膊,贴着她的耳朵大声地说:“进屋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啊?你说什么?”外婆迟缓了几秒,扭头不解释地看萧丝弦。
我和秦颜才就明白过来,宋青柯的外婆基本已经没有听力,难怪刚才我们那么说话,她也没出声问一句宋青柯的事,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她会知道宋青柯出事。
看萧丝弦和外婆进屋,我拉着秦颜朝外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秦颜突然甩开我的手停下步子,扭头冲萧丝弦说:“宋青柯现在不肯见我,你要是还念一点旧情,还有一点良心,就去看看他,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你这是表示,你承认宋青柯在乎我比你多?他爱的是我?”萧丝弦扭头,略带得意地看秦颜。
秦颜五指狠狠用力攒到一起,咬着唇直泛白,说:“是。”
“好,我会去的。”萧丝弦满意着转身进屋。
没多停留一秒,秦颜转身快步离开,我赶紧追着她跑出去。
第二天,秦颜回北京。
临走时,我送她到车站月台,她冲我笑,说: “晚歌,一开始你就说对了,我和宋青柯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决定放弃了,以后不会再想他。”
我拥抱着她,拍着她瘦到可以感触到骨头的肩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秦颜一路北上,我返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