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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府风云(1)

“小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吧。”下人们见她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洛芷珩笑容满面似乎刚才的吵架都不是真的似的,她轻声吩咐道:“不用,先服侍了小王爷再说吧,快去再打盆水来。”

下人们很惊奇传闻中喜怒无常嚣张跋扈的洛芷珩,竟然能忍下这口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不禁对传闻有了一丝怀疑。

很快水拿来,洛芷珩这一次就平静的给穆云诃擦拭身体,她的动作不带一丝报复性,算不上温柔但很舒服,没有将穆云诃当琉璃娃娃一般轻盈对待,她没有在和穆云诃吵一句,穆云诃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就那么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给他擦身。

脸,脖子,胸膛,胳膊,腹部,脊背……

一点一点,她认真做什么的时候都显得很专心,这个力道不轻不重,但穆云诃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过多的重力摩擦,与他而言渐渐的就有点疼了,可是他并没有再发脾气,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起码这点痛让他有一种他还好好活着的感觉。那感觉让他没来由的心口微暖。

下人们伺候他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仿佛他真的到了轻轻一碰就会碎的地步,虽然知道那是为了他好,但他的自尊心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自卑的情感,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小心维护于他这个病人而言,是在无言无形的用行动提醒他,他快不行了,他就要死了……

于是,他的四面八方无时无刻不是被死亡和绝望包围着的!

别的女人怎么样穆云诃不知道,除了两个大丫鬟和家里的亲人,他没见过其他女子的样子,但他想女子该有的矜持和羞怯洛芷珩却完全没有,她可以毫不扭捏的当着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睡觉,可以面不改色的给男人擦身子,就算他是她的夫君,但他们相识不过一天而已,她就不会害羞么?

还是她早已经见惯了男人的身体,无所谓了呢?

穆云诃的好心情,因为这个邪恶的想法轰然变坏,他又想到了那些关于她的传闻,一个见到好看男子就走不动路,会给男子写情诗,会调戏男子的女子,这个传闻中的洛芷珩是那么的不堪。而他的心有点烦躁,更多的是鄙夷与丢脸。

因为现在这个人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够了!”阴沉的开口。穆云诃拨开了她的手穿上衣服。一想到她那双手摸过许多其他男人,穆云诃就浑身战栗,恶心不已。

洛芷珩挑眉,真他大爷的难伺候啊,不过为了一会能去你老娘那卖好减刑,姑奶奶今儿真的就忍了!

低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洛芷珩端起一旁的那碗粥道:“那吃饭吧。”

“小王妃,小王爷都是先吃药在吃饭的。”在二人诡异的相处气氛中,小喜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开口。

洛芷珩蹙眉,她不懂医,但她娘说吃了饭在吃药好,虽然中药很多都是饭前吃的。她问:“这是大夫要求的?”

小喜子连忙回答:“是的。”

洛芷珩也不好去改变人家的规矩,便放下了那碗粥,拿起了药碗。药已经温了,她便舀了一匙的喂给穆云诃。

但穆云诃此刻正在为洛芷珩的不干净而感到恶心呢,哪里还肯让洛芷珩靠近,他一歪头,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对准她,冷声道:“小喜子来喂本王,让那些肮脏的人离本王远点。”

王八蛋!

洛芷珩的火被她狠狠的再一次压住,她真想畅畅快快的指着这个混蛋男人大骂一顿,你才肮脏呢!她狠狠的瞪了穆云诃一眼,反正她也不稀罕伺候这个大妖怪,将药碗重重地放在小喜子手中,她对丫鬟说:“带我去梳洗一下。”

直到洛芷珩消失在房间里,小喜子才狠狠的松了一口,苦哈哈的说道:“小王爷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就看小王妃不顺眼啊?小王妃也算不错了,您那么说她她都忍了回来了。”

穆云诃的色身也莫名的松弛下来,但是却又换上了平日里对待身边人的宽厚与漫不经心,这层伪装在洛芷珩来之前不曾被人发现,但此刻见识了穆云诃和洛芷珩之间的火爆状态,小喜子一下子就觉得这样的小王爷不如刚才的小王爷有活力和生气。

就好象,他们平日里面对的小王爷,因为有了对比,他们才猛然发现,原来以前的小王爷是死的,今日的小王爷才是活着的!

小喜子虽然发现了,却不敢提。

“她都已经嫁过来了,就要有点自知之明,这里不是那个有人疼爱她的将军府,她敢放肆,本王就能让她不痛快。”穆云诃冷哼道。

小喜子静默的服侍他吃药,穆云诃一脸嫌弃,一碗药吃的很困难。

洛芷珩换好了衣服梳洗完出来,刚好看见小喜子像只小猴子似的在床前跳来跳去,急得抓耳挠腮拼命劝说着穆云诃吃点饭。

洛芷珩有点想笑,但还是装作冷淡的道:“不想吃饭?”

穆云诃懒的看她都,小喜子一脸苦相唉声叹气道:“回小王妃的话,小王爷每天吃了那药就不愿意在吃饭了。”

洛芷珩本来不甚在意,可一看刚刚还能喝自己大呼小叫的穆云诃,此刻竟然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难看。

“小王爷经常吃了药就不吃饭么?”洛芷珩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喜子点点头。洛芷珩暗道,难怪这么瘦这么弱,经常不吃饭,吃不下去饭,正常人也受不了,何况一个病人呢。但这种事情她懒的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无能为力不是么?

“你多少吃一点吧,不然更难受,我要去见你母亲,你去么?”洛芷珩不得不开口和他说话。

穆云诃有气无力的哼道:“赶快滚!”

病死你算了!病了的人还这么惹人厌!洛芷珩心头怒吼,但为了讨好你娘,她脸上还是笑道:“我这就滚。”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还将你送到了门口?”本来面有愁容的王妃诧异的说道。

那从洛芷珩那回来的婆子闻言赶忙点头笑道:“可不就是,还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老奴离开呢。这人今儿一接触,到真的没有感觉到传闻中的暴躁骄蛮无礼荒唐,说话的时候很温顺,娇柔乖巧的很呢,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了。”

有婆子进来传话,赫然是将之前洛芷珩与穆云诃发生的所有事情报告上来,就连洛芷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表情是怎么样的,都是无巨细的描述清楚。这是个探子。

王妃听后很震惊诧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了丫鬟的通报:“王妃,小王妃来给您请安来了。”

王妃对胡妈妈笑道:“这丫头来的还真快,这一次我可得好好看看,能把我儿闹腾惹得大发脾气的小王妃有什么与众不同。让她进来吧。”

在下人的领路下,洛芷珩昂首挺胸毫不畏惧沿路仆人各色目光的来到了王妃的院子。她心理面其实很忐忑,此刻王妃算得上是直接掌管她的土匪头子了,要想/日子过得好,就要讨好头目高兴。

仔细回想一下刚刚和穆云诃之间的事情,虽然她有的时候发火,但好在都忍耐下来了,就算被人来通风报信,应该也问题不大。

“小王妃请进。”丫鬟引导洛芷珩进入这富丽堂皇的女主人地盘。

在这栋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她看到了之前的那个婆子,还有端坐在主位上的中年女人,这女人绝对称得上风韵犹存,身着华服,头戴金步摇,面容与穆云诃有点相似,但没有穆云诃的棱角与俊美,反而显得很柔美慈祥。

初见见婆婆,洛芷珩并没有一般女孩的羞涩和胆怯,她反而用一种大胆与好奇的目光看着王妃,灵动的眸子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惊讶,让她那张不大的小脸有种古灵精怪的调皮感。

这是王妃第一次见到洛芷珩,第一面,洛芷珩给她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小家子的三等贵族中,出来的骄纵跋扈蛮横无理。而是一种清清爽爽,满身自然气息、对什么都好奇有股子无畏无惧气势的干净少女。

她那张小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欢喜,让王妃觉得这个孩子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什么都摆在脸上,又能有什么坏心计呢?真正看不透的人是那种笑面虎,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代表真的弱不禁风,说不定他们就是最有剧毒的蛇蝎!在你好不防备的时候对你一击致命!

所以就冲着洛芷珩这股子干净劲儿,王妃就对她减少了一份厌恶感,多了一丝探究。这个女孩真的会将亲妹妹打得头破血流,任性不顾后果的来替嫁么?

洛芷珩敏锐的捕捉到了王妃见到她时,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这让她心理面有了点底,只要不是厌恶到没有回旋,她就有把握在这个家里整出一片地来,不用大,够立足就好。

“世人总说洛凝霜才貌双全,却忽略了,孪生姐姐的洛芷珩样貌必定也是出众的。连我这个王妃也跟着忽略了。”王妃缓缓开口,柔婉的声音里有着笑意,不似昨天那般冷。

洛芷珩大眼睛一下子就笑弯了,洁白的小虎牙在笑容中让她显得更可爱和娇憨:“王妃是在夸奖珩儿漂亮么?”

她问的直白,王妃与胡妈妈都愣了一下,旋即像是笑开了,胡妈妈笑道:“王妃您看老奴说的不假吧,这小王妃是个直爽性子呢,连这话也敢问出口,好不知羞呢。”

王妃阴霾的心情,竟也在洛芷珩这个不规矩的露齿笑容中淡去,她指着身旁的椅子道:“是夸赞你漂亮呢,快来坐吧。”

洛芷珩笑得更明媚了,她乖巧的跪在王妃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儿媳洛芷珩给王妃磕头了。请王妃原谅珩儿之前的错吧。”

这个头磕的没有什么不甘愿,也是为之前洛芷珩的刁蛮的一种赎罪吧,而且她出生在那样的年代里,封建迷信和老传统还在的,给长辈磕头是礼貌。

王妃自然知道她说的错是指替嫁这事,但她竟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说出来,反而让人无法在怪她。晚辈行礼了,还承认错误了,不接受就显得长辈不够宽容慈爱了。可接受吧,这孩子这件事情确实荒唐了。更何况他们才刚接触,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能就凭一面之缘而与洛芷珩掏心掏肺?

洛芷珩见王妃不表态,她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缓缓低头,周身蔓延的沮丧不用说都能感觉到,她低声道:“王妃不愿意原谅珩儿么?珩儿是真的知道错了,是珩儿太任性了,要是王妃实在厌恶珩儿的话,就将珩儿与妹妹换回来吧。”

好看的人无论哭笑委屈撒娇都是很有渲染力的,正如此刻洛芷珩这副小绵羊一般沮丧情绪,似乎从光中飞舞一下就落入黑暗打滚,看的人揪心。

王妃甚至没忍住的摸摸她的发顶温和的道:“胡说什么呢,不管是你们姐妹谁嫁过来了,其实都没有差别的,你们是双生,生辰都差不多,而你既然已经与云诃拜堂了,还是云诃自己选择的,那你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件事情谈不上原谅与否,若真要一个原因,那我倒宁愿相信这是天意,说不定这是你和云诃有缘呢,所以才阴差阳错的成就了你们这段姻缘。”

王妃的手可真温暖,洛芷珩都有点贪恋了,她忽然好想她娘,虽然她娘自从当了土匪婆娘后再没有这么温柔的抚摸过她,但她还是好想念娘亲的味道和目光。

“怎么不说话了?”王妃好奇的低头去看,却发现洛芷珩竟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她有点慌道:“怎么哭了?快起来吧,你都嫁过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呢?”

洛芷珩摇摇头道:“不是,我有点想我娘了。”

若说刚刚洛芷珩还有演戏和讨好的成分,那此刻就是真情流露了。

王妃一愣,忽然想到洛芷珩的母亲生他们的时候难产死了,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竟然因为她一段温情的话而落泪,如此眼窝子浅的孩子,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在一想到洛芷珩没娘,是因为生洛凝霜的时候难产,想到洛凝霜克母的传言,王妃浑身一僵,有点后怕了,那样命硬的女子嫁给云诃,万一也害了云诃怎么办?而极力撮合这场婚事的是李侧妃,那个狐媚子果然不安好心的。还好云诃没有娶洛凝霜,此刻王妃竟庆幸起来,更觉得是天佑穆云诃,顺带的也看洛芷珩更顺眼了。

同样是一母胎所出的孩子,为什么洛芷珩就没有克死母亲?说明洛芷珩有福气啊,难怪洛将军这么喜欢这孩子了。

洛芷珩不知道她这一段真情流露,竟然让王妃自己补脑了许多对她有利的东西。

“好孩子快别哭了,刚刚还说是我儿媳妇呢,还叫我王妃?”王妃扶起她打趣的道。

洛芷珩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眼泪与思念,胡乱的擦着脸大大方方的喊道:“母亲!”

王妃笑了起来,胡妈妈在一旁凑趣道:“哎哟,这一声母亲叫的,老奴听这么亲,好像王妃娘娘又多了一个女儿似的。”

王妃拍了胡妈妈一下笑道:“就你贫嘴,快去弄点吃的来吧,珩儿还没吃东西吧。”

王妃一句无心的话,洛芷珩的心却咯噔一下,果然是有人在她之前来通风报信了,不然王妃怎么会知道她还没吃饭呢?好在她没什么大错,也伺候了穆云诃那个大妖怪,不然这王妃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吧。

不过这个婆婆看上去很慈祥,一开始就没有刁难她,除了早晨不让她敬茶变相的不承认她的身份外,人还不算坏。

这情况已经算好的了,毕竟洛芷珩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不是一下子就能捋清的。

吃过饭,洛芷珩大大方方的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爽朗和天真,把王妃哄得呵呵笑,得了一堆好玩意笑眯眯的离开了。

讨好婆婆第一步初步成功!

头目高兴了,属下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胡妈妈给王妃捏肩,王妃淡淡的道:“胡妈妈你觉得这丫头到底怎么样?那娇憨天真的模样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妃自己心里有数,又为何问老奴呢?”胡妈妈不好在这上面发言,说不好有可能影响人家婆媳关系。

王妃说道:“我也说不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讨好,她毫不掩饰的讨好,似乎就是在告诉我她在讨好我,她的笑容倒是很开朗,性格也活泼,与传闻中的那个洛芷珩有很大的不同,但相同的可能就是胆大了。”

“她倒是有眼色,知道讨好您这位真正的主子,愿意讨好您就证明她识时务,再看/看吧。”胡妈妈斟酌道。

王妃忽然睁开眼,苦涩又嘲弄,痛恨的道:“你错了,她却是没有眼力价的,这个王府,我早就不是女主人了,真正的女主人是李侧妃!我,就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无法插手太多,以至于她竟然想给我儿子找一个命硬的人来冲喜,她这是要害死我儿子啊,而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今日才幡然醒悟!你说,我还是什么女主人?”

胡妈妈手一顿,脸色变了变,才颤着声道:“可不就是么!那洛家二姑娘是个克母的啊!老奴也糊涂了,怎么就让李侧妃给糊弄了!”

王妃拍拍她的手道:“还好老天也是眷顾我可怜的云诃,让这个小丫头搅乱了这场阴谋的婚礼,让云诃没有娶那个丧门星,所以说到底这孩子还是我的恩人呢。”

“也是老奴的恩人。不过那个李侧妃实在是过分,王爷怎么也这么纵着她?王妃咱们要不要……”胡妈妈恨声道。

“不,咱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动了,我不能让王爷因为厌恶我而牵连云诃,只要云诃还活着一日,我这个母亲就必须还是王妃,我得让我的儿子占着嫡子的名头不被欺辱,不管我这个王妃有多屈辱和可悲,我都会忍着!那群女人和他们的儿子谁也别想踩到云诃的头上!若哪一天云诃真的先我一步……”王妃的声音从恨到狠再到颤抖哽咽:“那我就随着我儿去了,这个王妃之位谁爱要与我也无关。”

他们母子俩,在这充满算计阴谋的王府中,占据着两个最尊贵的位置,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为了相依为命的彼此能活得更好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