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童认识陆舟时,和男友陈振已交往数月。阮童出生工人家庭,高中毕业后读了幼专,现在一家幼儿园工作。陈振阿姨是幼儿园长,看中阮童纯朴与善良,陈振追求阮童时,未说同意也未说不同意,时至今日,陈振父母仍毫不知情。
阮童与陈振交往一直平淡如水。
所有变数从认识陆舟开始。
那天陆舟为女友陈珊珊在KTV庆生,不知何故两人在大厅发生争执,陈珊珊扔了手中玫瑰,当着服务员的面踏得粉碎,KTV五彩灯光映着陆舟淡漠的脸,看不出那男孩是何表情。
阮童和朋友正准备进包厢,看到男孩好脾气的将花瓣从地面拾起。
阮童朋友看不下去,上前挽陆舟的胳膊:“亲爱的,你不是和她分手了吗,怎又在一起?”
陈珊珊当即变脸,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阮童一众人笑得前俯后昂,陆舟脸上则依旧是那副淡漠表情,手插在裤袋里,抬头若有似无看了阮童一眼,随陈珊珊而去。
时间过得飞快,那天过后,阮童就将陆舟这个人给忘了。
没想到数月后又遇见了陆舟。
阮童和男朋友陈振约了在西餐厅吃饭。
陈振早早便守在那里,穿一件灰色T恤和长裤,人群里不显眼,却淡定从容,那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表情,就如同他对阮童的追求,那是那么淡然和从容,偶有热烈。
梧桐树叶哗啦作响。
阮童走向陈振,两人沉默着微笑进了餐厅。陈振如同每一次约会那样细心,替阮童点了牛腩煲仔饭,例汤,以及香蕉船。
阮童冲陈振默然的笑了笑,埋头吃饭。
“阮童,我们结婚吧。”
阳光温和明媚,自窗边的淡紫薄纱透入大理石桌面,阮童抬头看陈振,感觉他的声音仿若不真实,只是那眼神,突然绽放出阮童未能见过的灼烈,令她不由再次低下头,默默吃甜品。
阮童慌。
她明白自己并不为被求婚而慌。而是整个人生突然间好像被颠覆打乱,陈振淡淡的追求令她觉得适从,所以从未有过其它不适,但如今的陈振提到结婚,阮童没由来的感觉一切很突然。她埋头,不去看陈振,却在脑中勾勒陈振的头脸,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这几个月来真有陈振这样一个人在她生命里充满男朋友的角色吗。
两人只牵了几次手。
不曾吻过。
相亲的时候,也不过如此。谈到结婚,也不过如此。
淡淡的,淡得不能再淡。
阮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替阿姨带些宵夜回去吗?”
陈振再次出声,
阮童舒一口气:“不用。”
两人默默的相视一笑。
阮童没有去猜陈振心里在想什么。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她走到行人稀少的地方,碳烤生蚝的香味传来。
陈振突然牵了阮童的手:“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这个。”
陈振点了十只,两人站在那里,慢慢的等。
突然夜宵摊一阵喧哗。阮童听得一声闷响,有血从陆舟的头上流下。那种淡漠的眼神,无谓的笑容,阮童没由来心口一紧,陈振已带着她远离危险的地方。
他笑:“这一条是流民街,治安一直不好。”
阮童的心却疼,为血流满面却无谓而笑的陆舟。
为什么。
她感到疑惑,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前世今生,还是——
阮童回到家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陈振目送她进小区大门,发动车子离去。阮童敲了许久门,里面一片沉默。
“妈。”阮童疑惑,掏出钥匙开门。
一阵刺鼻的味道几欲令人作呕。
阮童步入厨房,以为看到幻觉:母亲童瑞芳扑倒在厨房地面,口吐白沫,悄无声息。
“妈!”凄厉的惨叫——
争救室外亮着灯,阮童觉得冷,左邻右舍陪着一起送童瑞芳来的人已经离开,从他们的口中阮童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父亲阮大海有外遇了。
而且——那个女人生了父亲的孩子,抱着找上了门去——
童瑞芳受不了刺激,服毒自尽。
“妈!”一阵风吹来,脸上凉凉的,阮童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这个时候,她想给陈振打电话,手机却不知遗落何处,借了护士的电话,努力回想,大脑一片空白混沌,怎么也记不起陈振的号码。
阮童觉得这一切像是梦,自己只是梦游到了医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嘀的一声,急诊室门开了。护士推出来她所熟悉的脸庞,只是曾经的生机不复,苍白着仿佛一具活着的尸体,阮童问护士:“医生,我妈没事吗?”
“病历在医生手上。”护士的回答专业而淡然。
阮童随着护士将母亲在病床上安顿,医生面无表情的和她讨论病情:“胃液已经清洗,至于有没有副作用还有待留院观察,你是病人的女儿?”
医生打量了她一眼:“刚才垫附的两千块已用完,如需后续治疗,必须续费。”
阮童怔在原地,手上带来的两千元现金已交给医院,哪来的钱再交住院费,只有去找陈振想办法,可是,陈振的家在哪,阮童到现在还没有去过,还有父亲,一想到阮童,阮童没由来的一阵悲哀,那一切是真的吗,或许只是大家的误会。
正混乱着,电梯门开了。
手臂上缠着绷带,年轻而俊俏的脸庞在医院的日光灯下显得冷峻而苍白。
陆舟看着阮童。
阮童看着陆舟。
两人正要擦肩而过。
胳膊被陆舟拽住:“你怎么了?”
阮童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是所有的悲痛找到了释放出口,陆舟在她的哽咽中明白了前因后果,等到阮童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陆舟已办理好了一切。他递给阮童一张卡:“还可以刷五千块,没有密码。”
说完转身离去。
阮童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银行卡,直到陆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童童。”母亲虚弱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看着童瑞芳苍白的脸,阮童突然间意识到,她必须要坚强。
第二天,阮童向园长请了假,替母亲买了早餐回来,陈振已出现在病房阳台。陈振默默的看着她,阮童不说话,陈振抽了一只烟,突然伸出,将阮童拥进怀里,淡淡烟草味袭来,阮童很想哭,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闻着陈振身上的烟草味,她突然想起昨晚,陆舟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的清草芬芳,一样那样的男孩,怎么会有那么清新的味道。
阮童走神了。
迷惑。
陈振以为她只是悲伤。
将卡放到她手心:“拿去吧,不够再找我开口。”
“不用了,已经够用了。”阮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坚定的拒绝,若是昨晚,她一定不会。
童瑞芳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陈振每天都来,从来不提其它的事情,只是淡淡的笑着坐在一旁,有时替童瑞芳削个苹果,有时下楼去替阮童买吃的,阮童觉得累,面对陈振的时候,那种感觉比面对童瑞芳还要累。
她被幼儿园开除了。
那天得知童瑞芳情况不乐观时,她给园长打了电话,园长前所未有的冷漠,似受了谁的指使,给她打了一笔离职结算工资,声称她对工作不负责任,不要再去幼儿园上班,末了还语重心长的告诉阮童,既然家里出了那种情况,和陈振之间的事情,先缓一缓,解决了家里的矛盾再谈。
什么意思。
阮童不是傻瓜,立刻清楚明白。
有了这样一个父亲,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闹得沸沸扬扬,任谁的家庭,都不会接收。
可是——
阮童看了眼喂童瑞芳喝水的陈振。
他为何还来。
出院的那天,陈振开车来接阮童母女,兴许是在医院太吵闹了,童瑞芳一回家喝了小碗的稀饭便睡着了,阮童和陈振在客厅里,沉默。
你回去休息吧。阮童正要开口。
突然一阵璀璨的光芒耀过阮童的眼睛。
陈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绒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颗钻戒,不张扬,不华丽,却暗藏着璀璨的光芒。是阮童一眼看见便喜欢的低调张扬。
陈振替阮童套到手上。
阮童想拒绝,手却无力,良久,终是将头靠上了陈振的肩膀。
心头的刺痛更甚。
为什么会这样。
她闭上眼,脑中全是陆舟的身影和那淡淡清草香。
阮童睡着了。陈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怎么会睡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阮童起身,桌上已做好了早餐,有陈振留下的便条:昨晚我睡沙发,见你们都累了,特地做了早餐,阮童,那天我问的那个问题考虑好了吗?如果考虑好了,请告诉我?
阮童抬手按了按眉头,隐隐作痛。
她应该拒绝的,在这个时候,可是,她犹豫了,正是这种犹豫,让后来的灾难接踵而至。
阮童是在吃完午饭后被陈振的母亲骂醒的,那个女人着一套得体的衣装,化精致的妆,将一张购物发票甩到阮童脸上:“钻戒在哪?臭不要脸的小蹄子,勾引我儿子,骗他的钱?”
阮童只觉脑子里血往上涌。
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街邻。
看着那和陈振有三分像的脸庞上所带着的刻薄与尖酸,阮童鼻头一酸,冲进屋里就去拿钻戒。
那天她把戒指褪了下来放在盒里,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能在这个时候接受陈振的求婚,她不想变得失去自我,以及失去自主的权力,尽管她真的很需要帮助。
盒中空空如也,钻戒没了。
阮童懵了。
钻戒去哪了。她明明放进这个盒子里,这些天哪也没去,只昨天带着童瑞芳去医院做了一个复查,难道钻戒是在那个时候丢的。
阮童脑子一片空白。
陈振母亲冲进屋来:“你还不还,你还给我,就你,也配我儿子……”
陈振母亲越闹越难看……
“滚,你给我滚,我女儿不配你儿子,你也不配做我女儿的婆婆。”童瑞芳气白了脸,尚未完全复元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
两个女人为了各自的孩子,眼看就要掐将起来。
“妈。”陈振赶到。
弄清事情的原委后,看着满脸愤怒的母亲,他紧紧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我的事情不用您管,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婚事了吗?”
“我不插手,我不插手你就要娶这个丧门星进门啦,若不是你阿姨告诉我,差点就被你蒙在谷里,啊,我问你,上次妈给你介绍的张局长的女儿哪里不好?你如此怠慢人家,却跑到这小贱货家里来献殷勤。”
“够了。”陈振怒吼。
阮童惊住。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陈振发怒的样子,她以为陈振是没有脾气的。陈振拽着他母亲上车绝尘离去,虽然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对不起,但是阮童看得出,他愤怒的情绪以及眼里毫不隐藏的歉意与愧疚。
阮童却无瑕顾及这些。
她只是想知道——钻戒,为什么没了?
如果真的是被盗,那么,经此一闹,她真的不想再和陈振有任何瓜葛了,陈振的母亲说得对,她现在这个样子,是配不上陈振的,也不想给他带去太大的麻烦,今天,陈振的母亲上门破口大骂,她完全没有心痛的感觉,反而在陈振带着他母亲离开的时候,从心底感到了轻松,以及一种解脱,也许,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那不能算是爱情的感情,再也不过。
只是——那钻戒,终究要还。
阮童拾起地上的发票:五万。
她要到哪里去筹够这五万块钱。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安顿好母亲吃完晚饭后,阮童的心里一片繁杂。
华灯初上,夜辉煌。
阮童看着眼前五彩闪烁的霓虹,突然间的有了一个念想。也许这种方法,筹钱更快。
阮童去了金海岸。穿上很闪烁的衣衫,化很浓的妆,阮童没有百搭堕落,她只是想,父亲已不能依靠,用这样的方式,或许可以帮到无助的童瑞芳,钱,是她们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她只是陪唱,其它的,什么也不做。
阮童没有想到,她第一次陪客人唱歌的时候便遇到了一直躲避不见的陈振,以及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陆舟。
……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
阮童陪客人喝了一杯酒,随着迷离的灯光在轻唱这首歌时,包厢的门开了,四目相对一刹那,阮童手中的话筒差点没掉到地上,熟悉的却带着暗藏怒火的声音将她从迷离中唤出:“你为什么在这里?”
阮童看着陈振。
没有说话。许久。受不了怪异的氛围。夺门而出。
怎么会遇见他。
慌不择路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陆舟。”阮童叫出了他的名字。
“别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们会毁了你的。”还来不及和陆舟打招呼,陈振已愤怒的拽着她离开了喧闹的大厅,将车子开得飞快,避开了繁华的人流,往城市公园而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阮童咬着唇,没有流泪。
陈振问:“为什么?”
“我不想夹在你和你母亲之间,让你为难。”阮童违心说。
“你是要分手吗?”
“我们开始过吗?”阮童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她和陈振开始过吗,好像没有。
有爱情吗,好像也没有。
“知道吗,你很像我的初恋女友彤彤。”陈振的声音突然很温柔,突然而来的发问有些突兀,却一下子解开了阮童心里的迷惑。
他笑。
转头看着阮童。
眼神有些迷离。
突然。
他俯下身。
轻轻的印到了阮童的额头。
阮童惊呆。下一秒想要抗拒。
他的唇就那样始料不及的转移了目标,由额头移至了嘴唇,紧紧的扣在阮童的唇上。一时之间,阮童沉坠了。等回过神来,陈振已试探着用舌尖在她的周围探寻,就在触到齿间,阮童蓦然一个惊慌,不知怎的,想起了陈振在金海岸拽她离开时,陆舟的那种眼神,幽暗的光芒里,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却可以感觉,身后犹如一道冰锋,刺在她和陈振之间,让她有一种想要逃离,想要解释,想要流泪的心酸。
阮童挣扎。
陈振疯了一般用力的压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在副驾座上动弹不得。
手放肆的伸了进去。
阮童惊骇。
她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这种酒不足以致人醉,却可以让人迷乱,陈振刚才在KTV是喝了酒的。
陈振的手已探向了她柔软的胸前。
阮童呜咽,却激发了陈振隐藏着的属于男人酒后狂野的兽性,他喃喃着:“童童,连名字都如此相似,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和她如此相似的人,童童,让我爱你,你代替她留在我的身边。”
原来如此。
难怪陈振在他母亲面前如此维护她。
难怪陈振会有那样爆怒的神情。
他和那个叫彤彤的女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永生难忘的事情或是伤痛,不然不会在此刻哀伤得失去了理智,阮童用力的抗拒,他的舌顺着她微启的唇滑了进来,如她所想的那样,浓烈的酒味已掩盖了一切的理智。
或许是她抗拒得太厉害,他的唇放弃了继续对她的进攻,却在下一秒,转向了脖颈。
阮童大惊,衣领已被扯开。
KTV里统一的短裙为他的另一只手提供了便捷,陈振疯了,要不然就是她疯了,此刻她一定在做梦,阮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无数次想象过她生命当中的初吻,可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陈振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她却只感觉到屈辱。
阮童哭了。
用力的挣扎。
流泪。
泪水滴落到了陈振的脸庞。
他的手顿了一顿。
放开了她。
却未曾保持太远的距离。
眼底的兽性还未泯灭。
阮童看到了他眼底的哀伤,以及一种想要释放自己的幽暗。
“对不起。”陈振捏紧阮童的手松了松,下一秒,吻去她滑落的泪珠。
“放开她!”强大的力量带着疾劲的速度击破了玻璃,阮童从惊骇中清醒,借着外来的这股力量,阮童推开了陈振,飞快的打开车门,从副驶上冲了出去,刚跃下车,却发现脚发软,被陈振吓得已失去了行走的力量。
一双手牢牢的接住了她。
左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
右手以飞快的速度再次出拳击向了陈振。
“你对她做了什么?”少年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清冽,陈振因喝了酒,被这带有毁灭性的一拳击倒在了地面。
阮童抬头:“是你?”
她含泪看向他。
陆舟眼底一片冷然,看不到其它的色彩,他冲陈振低沉道:“还不快滚!就算你是陈福生的儿子,也别想为所欲为。”
陈振从地面上爬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笑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车子绝尘而去。
只剩下阮童和陆舟,陆舟放开阮童:“以后离这种人远些,他不值得。”
“他是我男朋友。”阮童不知怎的对陆舟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