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童透过模糊的眼泪看到玻璃窗下的陆舟已拦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他竟然又把她丢下了,还冷冰冰的对她宣判从今以后不欢迎她再回去。原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这么脆弱,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这分明就是一个误会,可陆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宁愿相信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一切也不用心去感受,阮童失望了。
她的心很疼。
是那种带着淡淡绝望的疼。
刹那之间所以关于未来的美好想象在她脑中所部抹去。
她有了一个念头:打掉这个孩子,从此与陆舟再无瓜葛。
拖着疲惫的身体不顾四周服务员异样的眼光她走下楼去,陈珊珊迎面而来:“怎么样,安排的这一场好戏还满意吗?”
“……”阮童似没有看到她般擦肩而过。
“你什么意思?”陈珊珊道:“没听见我在对你说话吗?”
“很好玩是吗?”陆舟转身离去的时候阮童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她实在不想搭理陈珊珊,无奈这个女人每天闲着没事干,她看着陈珊珊那张化了妆的精致脸庞,忍无可忍,终于抬起手一记耳光狠狠打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现在还好玩吗?”阮童扬起唇角问。
“你敢打我。”陈珊珊还手的速度竟相当的快。
只不过她再快也快不过飞奔而来的陈振。
陈振将她的手捉在了掌心:“珊珊,你干什么,别太过份。”
“是她先动手的。”陈珊珊看着陈振:“表哥,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喜欢。”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陈振将阮童拉到一旁的车上:“我送你回去。”
“回哪?”阮童唇色苍白:“你没听到他已经不欢迎我回家了吗?我还回去干什么。”
“我明白他的愤怒,他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会动手。”陈振道:“我敢肯定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要回去由你决定,你想去哪我陪你。”
“够了。”阮童对陈振的厌恶感又冒出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的事情,我们已经分手,你可不可以在分手后的今天把我当成陌生人,你就当作不认识我,现在请放我下车。”
倒车镜内西餐厅已离得老远。
阮童拉开车门。
陈振伸手阻拦:“现在车流太多。”
“别碰我。”阮童用力甩开陈振的手:“你放我下去。”
她几乎是带着疯了一样的怒吼与咆哮:“你让我感到恶心知不知道,别在我面前温情脉脉,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离我远一点。”
说完她执意开了车门,车子还没停稳,阮童一个跌咧跌下了车,只觉得脚后跟一阵钻心的疼痛,阮童没有再意,她飞也似的向前奔去,不顾鞋掉了一只,没命的跑,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这座城市午后的阳光很冷,冷得让她发抖,空气很闷,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阮童不知道自己在大街上到底奔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很晚,她坐在广场的石凳上,两旁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喧攘。她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欢笑和眼里的疲惫,她的泪水肆无忌惮在脸颊流淌,没有人用探究的目光看她,除了三三两两好奇的小孩。
他们牵着妈妈的手,一副可爱的模样:“那个阿姨为什么哭?”
“阿姨不开心了啊,不开心了就会哭。”妈妈耐心的回答那个提问的小女孩。
阮童看着一家三口幸福走远。
她的泪越发汹涌。
陆舟。可恶的陆舟。为什么要对她说出那些话来。
她的手背被泪水灼伤。
阮童越坐越凉,只觉得身子冷得发抖,她站起身的时候石凳上传来一阵血腥,四周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阮童从他们惊慌的目光看到向脚边,血,正一滴一滴从那里滑下……
钻心的痛,来自腹部。
阮童这才惊觉肚子里的小生命。
她感觉到了一阵恐慌。
那一刻被陆舟误会的时候她确实有过那样的念头,可这一刻她是如此不舍腹中这个孩子,不管它是男是女,她多想看看它的模样。
可似乎没有机会……
她捂着肚子痛苦的蹲到了地面:“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糟糕,来人啊,不好了,有人流产了。”有经验的阿姨从一旁路过惊恐失色。
阮童被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送到了医院,这恐怕是她今晚唯一的温暖,可这些温暖不足以抵御她人生当中遭受到的第一次严寒。孩子没了。医生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通知你的家属,前来做清宫手术。
“对不起,我没有家属。”阮童不想让陆舟知道这件事情,她从心底不想再见到陆舟。
“那你自己签个字吧。”医生将一张手术单递过来。
阮童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带信用卡的习惯,她翻出包内的卡递给医生,躺上了手术台。整个手术过程是麻木的,阮童拖着疲软的身子走出医院时,她感觉到了孤独的茫然。这个时候的她不想回家,也不想让童瑞芳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去找陆舟。她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前方酒店招牌霓虹闪烁,阮童开了一间房,走进房内她便倒在了床上,她只觉得口渴,很想喝口水,服务员却冷冰冰道:“卫生间内有热水器,您自便。”
从医院一路到这里,阮童几乎丧失了走路的力气,她强忍着干渴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去。
她以为这一切是梦,梦醒了,所有的一切还像从前。
一觉醒来的时候正是黑夜,酒店变得很寂静,楼下停车场偶尔传来两声报警器响的声音,阮童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一角盖住身体,半敞的窗帘外城市灯火正辉煌,几颗星星孤独的闪烁在黑夜,不用去感觉也可以想象得到此刻的夜有多么严寒。
阮童的泪无声无息淌下。
她不明白自己和陆舟之间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是她的错吗?是陆舟的错?或许两个人都有,但无辜的孩子却因此付出了生命。
阮童伸手捂住嘴唇,哭声开始变大。
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着倒映在房内的玻璃,镜中的人凌乱不堪。她看着那个面容苍白唇色失血的女孩,那是曾经的阮童吗。幸福的过往恍然如若,一切已随着时间流逝了吗?这就是她对婚姻轻率造成的后果,这就是两人性格不合酿下的苦果。
越来越大的哭泣声中服务员前来敲门:“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公共场所,隔壁的客人还要休息。”
服务员见阮童面容苍白得有些异样,离去的时候又道:“您若不舒服可以随时打电话到服务台。”
她看阮童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疑惑,或许把她当成了受客人欺负的酒店公关。
阮童没有再意,这一切已和她没有关系。她的人生甚至都已和她没有关系。
这一刻她彻彻底底的忘记了陆舟还有自己的母亲,心里只有那个已经逝去的孩子,想起那个无辜流掉的胎儿,阮童的泪水再一次涌出。她曾经有几次在梦里梦见了类似她自己的影子,也曾幻想过腹中的骨肉会长什么样子,可那天她只看到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孩子的五官甚至都没来得及长成,只是一团肉芽。
阮童在酒店里睡得天昏地暗,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梦里也有泪水将枕头打湿。
她不吃不喝已经连续三天,厚厚的遮光布和窗帘将阳光挡在了她的视线外,穿了三天的衣服已在床上揉得皱巴巴,阮童失神的望着镜中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梳头凌乱的发丝,无意识的拿起镜边的梳子,原本柔润的头发竟有些纠结,她用力的拉扯,直到将一缕头发硬生生的扯下头皮,有血迹漫延开来这才惊觉痛。
痛?这些天她以为自己死掉了,行走或是上厕所都是麻木的感觉。
竟然还会痛。原来她还没死。
她苍白的望着镜中憔悴的影子大笑出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
她将梳子扔到了地面,趴倒在梳妆台:“宝宝。”
泪流满面:“妈妈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对不起,宝宝……”
阮童不知道,当她在酒店的房间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同样也有一个人像疯了一样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那个人就是陆舟。他从西餐厅离开的那一刻起坐在出租车上就后悔了,但是那天他没有回头,等到天黑的时候仍不见阮童回家,他想起了自己一气之下所说的那句话,从此以后不要再回去,那个傻丫头会当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