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已经不是他女朋友了,是你儿子一厢情愿。”阮童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小小动了一下,知道陈振母亲的真面目后,对陈振她还是有侧隐之心的。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只要你以后不缠着我们家陈振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陈振母亲离开,片刻又转头道:“你欠我们家的钻戒钱赶快还清,不然有你好受。”
说完坐上车飞驰而去。
阮童只觉得头痛。
她站在原地呆怔许久。
牙将唇咬得泛了白。
陆舟不知何时已走进屋里替她倒了杯水:“喝杯水消消气,对付这种更年期的老女人不必和她动怒,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你好像很有经验。”阮童心情仍在郁结。
“陈珊珊的母亲就是这种人。”陆舟似笑非笑道。
陆舟提起陈珊珊的时候,阮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与陆舟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接近,她不再避忌的问:“那种蛮横的女生,你还和她在一起啊?”
“已经分开了。”陆舟面无表情道:“这辈子我和她是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有点可惜。”阮童说。
“是吗?”陆舟怀疑自己耳朵。
他看得出来阮童这类的女孩是讨厌陈珊珊那种仗着家境优越把自己当成公主的女生的,不然那天在KTV的时候她和她的那些朋友不会如此戏弄。还有那天在街上他之所以如此着急让阮童找到安妮去向陈珊珊解释,原因是因为陈珊珊怀了他的孩子。后来两人的关系在陆舟的再三道歉下和解。没料到又出了医院的那件事情,陈珊珊扬长而去后将孩子给做掉了。陆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对两人的关系抱希望。
陆舟之后又与陈珊珊来往过,因为一些小事这些天又闹开,陈珊珊弄得他原来的工作没有办法再继续,这就是陆舟为什么会转行到KTV做服务生兼保安人员的原因。
陈珊珊这一次似乎真的不再打算理会陆舟。
两人冷战期已超过了半月。打破以往纪录。
陆舟原以为他和陈珊珊是同一路上的人,所以才在一起。
直到那天在KTV看到阮童,才觉得,他想要这个女孩,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家有钱啊。”阮童想也没想便说:“你看看我家,破落成这样子,父亲又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所以才让人一而再再而三欺负。”
陆舟眼底明显闪过一抹惊讶。他原先以为阮童的家庭很幸福,不然不会有那样衣食无优的表情,现在看来他的判断错误,阮童的家境竟和他一样,很多年前他的父亲与扔下他和母亲与别的女人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他突然想对阮童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童瑞芳这个时候回家了。
她是带着满脸愤怒回来的。
阮童看出童瑞芳脸上的不对劲:“妈,怎么了?”
“那个杀千刀,他简直是想断了我们母女想的后路啊。”阮童妈妈当着陆舟的面痛斥出声:“那家店是用咱家的钱盘下的,他把店转了。”
原来童瑞芳找时间去了一下那个五金店面,打算把店盘出去还陈振买钻戒的钱。可是店子竟然被阮大海已经给盘出去了,童瑞芳毫不知情。
“陆舟,我和妈还有事要商量,不如你先回去吧,改天上咱们家吃饭。”阮童不想让陆舟知道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具体事情,她原本是想留陆舟吃中午饭的,见童瑞芳情绪又开始不稳定,歉意的让陆舟先离开。
陆舟走了,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明白这个时候最好什么也不要问。
童瑞芳沉浸在自己的愤怒没来得及仔细看陆舟,她在阮童的搀扶下回屋。
阮童虽然很不想见阮大海,可是经过海边一静之后,她开始冷静,明白冲动和冷战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因为她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也许还有机会挽回。
阮童一个人静静的去了阮大海现在的住处。
那是一家菜市场。
她心情出奇的平静。
走进菜市场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女人,她在摊位翻拣别人的菜,阮童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她没有察觉。摊主明显有些不耐烦:“你买就买,不买就算了,别把我的菜弄来弄去弄脏。”
“你什么意思,怕我买不起啊。”那个女人叫。
“真是奇怪了,买不起菜的人我没见过几个,你还真算是。”满身肥肉眉目凌厉的中年女子不屑道:“谁不知道你家老公每天半夜起来捡菜叶,你们家吃的都是剩菜叶子。”
“你卖的才是剩菜叶。”女人涨红了脸起身。
她转身的时候正对上阮童惊讶的目光,也许是上次阮童吓到了她,还没来得及等阮童开口说话女人便一溜烟的跑进菜场深处消失不见。
“呸!”摊主冲她消失的方向吐口水:“谁不知道她是专勾引人的狐狸精,也不懂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的,这种女人也要。还拖着一个脑瘫的儿子,换成是我早把她甩掉。”
说完后她看到呆立在菜摊前的阮童,连忙换一副面孔:“小姑娘,要点什么,我这可都是新鲜的蔬菜。”
“阿姨。”阮童甜甜道:“您刚才说她男人每天半夜捡剩菜。”
“是啊。”摊主婉惜:“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怎落到她手中,这女人每天晚上都在那边的麻将馆打麻将,她男人半夜被她赶出去捡剩菜叶子,白天还要带孩子去看病,她倒逍遥,东逛逛西逛逛,同样是女人,真让人看了长眼疮哦。”
“你要点什么,我帮你装。”摊主仍不忘推销她的菜。
“谢谢阿姨,我等会再来买。”阮童听完这些话后蒙掉,她打消了去找阮大海的念头,回家的路上仍有些不敢相信曾经伟岸的那个父亲会半夜去捡别人的剩菜叶。
阮童回家的时候童瑞芳已经将饭做好。
她招呼阮童吃饭。
阮童勉强应声:“妈,我没胃口,您先吃吧。”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童瑞芳探究的问。
“妈。”阮童有些忍不住,泪水漫出了鼻尖:“我刚才听人说,爸他……”
“他不是你爸。”童瑞芳面色骤变:“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们母女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真不明白当初众叛亲离嫁给他是为什么?他把我给害苦了。”
说着说着童瑞芳又露出了哭腔。
“行了,我吃饭还不行吗。”阮童打消了对童瑞芳说出阮大海近况的念头,她想今天晚上去看一看,父亲是不是真的在捡菜叶,若是那样,她宁愿说服他回来。
阮童半夜偷偷起床的时候惊醒了童瑞芳。
她没有拆穿自己女儿,而是紧跟在了她身后看看阮童到底要做什么。当她看到阮童一个人半夜去菜市场时有些纳闷,阮童似乎不愿意被别人发现,她躲在人群密集处观望着某个角落,目光里有她不熟悉的焦虑与不安。
顺着阮童的神线,童瑞芳很快看到了令自己吃惊的一幕。
那个批发商三轮车驶过的角落,年约五十岁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垃圾袋,他躬着身子认真的在地上翻捡别人剩下的菜叶,由于身子蹲得太低,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可这一瞬血液凝固在童瑞芳脑海里。
那个人是阮大海。
他的背影她太熟悉了。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呆呆立在原地时阮童已经上前。
阮童以为自己会很冷静,亲眼所见父亲这种落魄模样后她无法再镇定:“这就是你背叛妻女想要得到的生活吗?爸!”
一声近乎凄凉的呼声令蹲在地面的人颤了颤身。
阮大海站直身子想要离开。
他不敢回头。
他听出了自己女儿的声音。
菜市场这个时候太喧闹,他们的对立并没有换来其它人的注目,前来批发菜品的小商贩们点着唾沫星子在数那一叠叠略微肮脏的钱票,脸上是那种满足的笑意。阮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原以为自己会讥讽一番,可事实证明她狠不下心。她觉得这菜市场里任何一个人都比父亲要活得好。
阮大海不转身。
阮童没有强行拽他。
她只是流着泪。
沉默许久。
低道:“爸,别再犯傻了,回家去吧。”
“童童。”阮大海听到家这个字后彻底的失态,他扑嗵一声转过身来,几乎要半跪到女儿面前:“是爸对不起你和妈妈,全都是我的错啊,我也想回去,可是你妈不会原谅我的,还有她……她我可以不管,但孩子我不能不管啊。”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做决定?”阮童有些失望:“枉我还准备像妈妈求情让你回家,如果你真的舍不下那对母子,这个家就永远不欢迎你了。”
“童童说得对,这个家永远不欢迎你了。”童瑞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的出现令阮童和阮大海同时惊住:“阮大海,我们离婚吧。”
童瑞芳的心里其实原本是抱一丝希望的,可她看到那个男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后彻底死心。她以为自己说出离婚两个字后会流泪,然而她只是苍白的笑了,转身:“童童,我们回家。”
“爸……”阮童还在乞求。
“童童。”童瑞芳的声音提高好几倍:“我们回家。”
她的嗓音有着阮童所不熟悉的冰冷与尖刻。
阮童妥协了。
母女俩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