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出了陆舟和阮童之间的感情并非儿戏,心里有些微微的憾动,不过这种憾动动摇不了他想要让阮童离开他儿子的决心。
就当他们的一场告别纪念吧,陆天勇扬了扬眉:“开车。”
车子绝尘而去,消失在车来车往的潮涌里。
阮童只觉得身子一阵发冷,莫名的打个寒颤,是因为昨天在江边吹风吹得有些不舒服了吗,她环顾了四周一眼,没有什么异样的迹象,这才紧紧的靠进了陆舟的怀里,两人相拥向前。
阮童将陆舟带去了她所居住的酒店,她进屋去洗澡,陆舟在外面等着,或许是因为分别得太久了,两人的身体反而有些陌生,没有了那种急切的想要在一起的感觉,只想就那样静静的相拥着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陆舟这个时候才知道,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不做爱也不会有空虚的感觉,身体依旧被一种满满包围,不像以前和陈珊珊在一起的时候,不做爱就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唯有做爱才感觉到爱,现在想来那不是爱,只不过是一种身体的需要解决内心的空虚而已。
阮童令他改变了这种想法,抱着怀里的人,她似乎有些困乏,也难怪,昨天在椅子上睡了一夜,他轻轻的拍打阮童的背,睡吧,睡吧。
阮童就这样再次沉沉的睡去,窝心而温暖。
灾难总是在人最幸福的时候悄悄降临……
阮童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不再甜美,她躺在陆舟的怀里,两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是海水涨潮了,很多的水不停的向她和陆舟袭卷而来,他们被海水给冲散,巨浪退去以后,陆舟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片茫茫的海水之中,她四处不停的奔走,不停的呼喊,可是再也看不到……
“陆舟,陆舟。”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
陆舟觉得察到了她内心的恐慌,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浑然不知。
阮童觉得身子隐约有些酸痛,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她望着陆舟:“你没睡?”
“是啊,我在看着我的睡美人呢。”陆舟的吻落到她额头:“怎么,做恶梦了。”
“嗯。”阮童如实相告:“陆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幸福来得是不是太快了,昨天在黄浦江边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幻觉,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可是现在,你在我的面前,哪怕你陪着我看着我,我仍感觉不到真实。”
她紧紧将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你的心跳感受你的呼吸,我仍然害怕你会离开。”
“不会的,傻瓜,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他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心里免不了一阵发酸。
这两个多月来阮童到底遭受了一些什么样的罪孽,让她的心变得如此敏感而脆弱,眼里所有的坚强与清澈全都消失,剩下的是满满的戒备还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恐慌,这个样子的阮童让他心疼,同时也有一种无力的悲伤,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的小心眼,没有对陈振挥出那一拳,没有转身离开,一切或许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两人抱着,再也不想分开。
就在这个时候陆舟的电话响了,陆天勇打来的,陆舟直接扒下了手机电池,他不想再理会自己的父亲,清醒过来的时候得知父亲对母亲所做的一切事情,心里有些不平衡。离婚的时候他被判给了母亲,将来要替母亲养老送终的,只不过因为一些他自己的个人原因,陆天勇就活生生的剥夺了他母亲拥有他的权力,这样未免太残忍。
记得有人说过,尘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将孩子硬生生的从母亲怀抱里剥离,哪怕他现在长大了,母亲却老了,他成了他唯一的慰籍,他不想留在上海,和阮童一样的想法,回到那个小城市里去,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哪怕那样会有一点单调乏味,没有上海这里繁华热闹,却有足够多的温暖与宁静,足够两个人支撑着过一辈子。
陆舟现在就想离开,可惜深夜没有车返回武汉再转车回城,他只能睁着眼睛静静的等。
阮童也有相同的想法:“不如明天早上就离开吧。”
“这个地方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早离开就越好。”阮童说出了陆舟的心声。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谁也不要通知,什么东西也不带。”
陆舟的吻又一次落到了阮童的额头,想起她曾经所为他受的那些苦难,一种深深的自责与内疚在心里盘旋,他真想将怀中的人给融化了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可是,是因为身体刚刚复元有些累了么,他抱着阮童的时候那里不再有冲动的感觉,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以往若是这样的搂抱着,不到半个小时一定会有股热流袭向全身。
今天有些冷静得可怕,他的下体仿佛失去了中枢神经的控制,依旧是软绵绵的。
陆舟没有把心中的疑惑告诉阮童,也许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很致命的一个缺陷。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陆舟想回去了以后到医院做个检查,身体功能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复。
阮童昂着头,他从她眼底看到了渴望,可是他不能。
于是俯下了身去,再一次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宝贝。”
“嗯。”阮童也不再强求,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手牢牢环着陆舟的身体,夜太深,天还未眠,但愿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如她所想象的那样美好,清晨的天空有阳光,明媚而透明,她和陆舟一起到车站,从此远离是是非非,或者换一个小城市生活,两个人重新的开始生儿育女,一切都是新的迹象。
阮童甜甜的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恶梦,可是梦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陆舟也睡了,两人十指相扣,甜甜美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童收拾好了行装和陆舟一起到大厅去办理退房手续,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冲到了他们面前,秦子昂满脸的焦急:“阮童,看见小美了吗。”
“没有啊。”阮童觉得有些奇怪。
“昨天小美说是要来找你,出门以后再也没有回去,我担心她出事不停的打你电话,可是你的手机没人接听。”秦子昂道。
“你去她家里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人。”秦子昂拧着眉头:“她真的没来过你这。”
“昨天我回酒店以后直接去了医院看陈珊珊,然后在黄浦江边遇见了陆舟,我不知道小美有没有来过,不如你问问前台小姐。”说完以后阮童走向前台询问,掏出了秦子昂钱包里的小美照片,前台小姐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抱歉的笑笑。
秦子昂焦急:“她到底会去哪里?”
“或许是找哪位朋友聊天去了吧。”
“小美没有那样的习惯,她平日里不喜欢交际应酬,甚至很少进我的朋友圈,连我家人也不曾见过,她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在肯德基的那几位同事,几乎没有别人。”
“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阮童抱歉的冲秦子昂道。
“没关系,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秦子昂渐渐从焦狂中平复下来,他看着阮童和陆舟手中的大包小包,友好的道。
陆舟这一次没有猜疑阮童和秦子昂的关系,他明白,不管这个世界上其它的男人有多么的优秀,阮童爱着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一点点小误会甚至是小阴影影响到他和阮童之间的感情,一改从前那种对人爱理不理的作风,陆舟友好的冲秦子昂伸出了手去:“听阮童提起过你,很感谢你对她的照顾。”
“应该的。”秦子昂扯开唇角笑,眼里依旧有一抹急虑。
小美失踪了一个晚上,或许只是贪玩跑去了哪里,秦子昂为何如此着急,阮童有些看不明白,她不打算让秦子昂送她和陆舟去车站,两人站在酒店门前道别。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车滑翔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前,车上走下的男子正是秦总。
阮童心里微微怔了一下,握紧陆舟的手。陆舟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秦总走来。
车上除了姓秦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一袭红衣娇艳的年轻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长发披散在两肩,带点淡淡妩媚与清纯,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惫令她神色有些苍白。
阮童怔住,手上的东西落了地,她呆呆的看着车上走下的女孩。
女孩似乎昨天一晚没有睡好,打着呵欠眼神略带疲倦的向阮童他们看来。
这场相遇似是偶然的,却又是必然。
秦总看向身后的女孩道:“动作怎么那么慢。”
“小美。”秦子昂一声惊呼,他冲到了红衣女孩面前,阮童这才明白她并没有看错,这个女孩正是前些天陪她一起逛街的小美,只不过她一身可爱的娃娃泡泡袖装已经换去,穿一袭成熟女人的衣裙仿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逛街的时候小美是扎着马尾一脸可爱的清纯少女模样,阳光得不得了,现在似乎……大变样,让人无法适应。
她怎会和秦总在一起,看秦总的神情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正常。
小美被这一声呼唤给惊到。
她怔怔的看着秦子昂,随即低下头去飞快的跟在秦总身边不说话。
秦子昂上前拽住她:“你怎会和他在一起?”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小美。”她分明就是小美却在伪装。
秦子昂愤怒的看向了秦总:“你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把她带到哪去了?”
“我什么意思?”秦总慢条斯理的看着秦子昂:“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他指了指大厅内的茶座:“咱们之间似乎有误会,坐到那里好好谈谈。”
说罢斜眼瞟了一眼小美:“你上楼去换衣服吧。”
接着吩咐司机:“钱在抽屉里,你拿那捆扎好的给她。”
“是,老板。”司机将小美带向了电梯,小美神色苍白脚步有着逃一般的苍惶。
秦总点燃了一只烟,他示意阮童和陆舟也一起过来坐坐,陆舟站在原地不动,阮童觉得整件事情太诡异,有些担心秦子昂,不由得坐到了他们的另一旁听两人的谈话,手指在杯上捏得紧紧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秦子昂这种冷着脸的模样,隐约觉得小美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希望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可是——秦总开口了:“你认识她多久了?”
“半年。”秦子昂道。
“我说的是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见面以后。”秦总悠悠道:“你不是才回国吗?”
“三个月,那又怎样?”秦子昂恨恨盯着秦总。
“三个月?哈哈,你知道我认识这个女孩多久了吗?”秦总弹以了指间的烟灰,将烟头摁到烟灰缸里熄灭:“三年了,从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资助她。”
“资助?”秦子昂愤恨不减瞪着秦总,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错啊,是资助。”秦总道:“你应该清楚我的规矩,我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帮助别人,女人得到我的帮助,无非是她们和我关系密切到不一般的地步……”
“无耻!”优雅的修长身影站起,拳头重重击向了秦总的脸颊,鲜血顺着秦总鼻子流下。
秦总却无所谓的掏出纸巾擦掉,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本来我已经厌倦,半年未与她联系,很不凑巧前些天看到你们在一起,所以昨晚特地把她叫了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秦子昂有些疯狂。
阮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用手捂着嘴巴唯恐不一小心发出尖叫。
“我什么也没做,仅仅打了一个电话,她便过来陪我。”秦总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子昂,该说的话爹地已经全都对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爹地!!!
这下轮到阮童彻底震惊。
她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看到秦子昂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他竟是秦总的儿子,现在细细看去,果真一点也不假,秦总年轻的时候也应是一个美男子,秦子昂完全继承了他的优点,侧面轮廊尤其相像,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或者说遇见这些人根本就是命中注定。
陆舟在一旁皱眉,他也听出了事情的始末。父亲和儿子共同喜欢一个女人,或许前者根本谈不上喜欢,只是曾经玩弄,可对于儿子来说,和父亲曾经的女人在一起,那未免也太荒唐。
“你这个禽兽,禽兽。”秦子昂再次一拳挥击过去。
秦总依旧没有还手:“是我欠你们母子的,随你便,不过我奉劝你一句,现在的女孩都不简单,别让人给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说完他阔步离去,临去前又转身:“还有,不要恨我,若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再见这个女人,我只是在教你一个道理,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看似单纯的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秦子昂痛苦的将拳头砸到了一旁的光洁石砖墙壁。
阮童惊呼一声飞快上前:“陆舟,拉住他。”
秦子昂果然有些疯狂,他冲上去想要追赶秦总的身影,无奈被陆舟拉得紧紧,若不然只怕父子俩会在这豪华的酒店大堂打起来,电梯的门开了,一道身影走出,依旧是红色的长裙,面容依旧苍白,小美手中拿着一个纸袋,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飞快的擦肩而过。
“小美。”秦子昂飞速的转身挣脱陆舟:“你给我站住。”
红色身影顿了顿,非但没有停下,反而飞快的奔跑起来。
“你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秦子昂追了出去:“不许走。”
两三步追赶到了小美,将她死死的抵制在墙边,秦子昂眼里有难以抑制的怒火以及一种被欺骗过后的狂怒,他的笑容不见,阮童觉得陌生,小美泪水直流。
“你说,你说啊,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合起伙来骗我。”秦子昂一个劲的晃动小美的身体:“是不是他逼你这么做的,故意装成和他有旧情的样子,他是不是想要干涉我们的事情,嫌你家太贫穷还是……”
“子昂。”小美终于开口了,她流泪满面:“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面色苍白。
“他没有说谎,是我对不起你,我曾经……”她艰难的开口,哽咽道:“曾经做过他的情人。”
“什么?”秦子昂双瞳扩散,难以置信。
“那是在我父母刚离婚的时候,我妈得了一场重病,急需要钱,可是我爸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家里该借的都借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找秦总……”她哭着道:“如果我早些认识你,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更不知道他就是你的父亲,直到昨天……他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一切真相,我才明白,我们之间……”
她咬唇,嘴角渗出血丝:“已不再可能。”
“多少钱?”他恨恨的瞪着她。
“二十万。”她开口。
“二十万,不过二十万你就出卖了自己十七岁的身体,你未免也太下贱了一些,你这个贱人,枉我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的疼爱着,你竟然和那个女人一样,装出一脸清纯的模样,你让我觉得恶心,贱人。”狠狠的一记耳光扇到了小美脸颊,秦子昂眼里仿佛要滴下血来:“在我想要杀了你之前,赶紧给我滚,现在就滚。”
“对不起。”小美缓缓的跪倒在了地面:“子昂,我真的不知道……”
“最初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你回国后迟迟不肯与你见面,甚至你提出结婚的时候我开始想要逃避,离开这个地方,不让自己玷污了你,可是……我舍不得……”清莹的眸子里全是真诚,阮童看了觉得心酸,算是造化弄人还是苍天不长眼。
想起在肯德基里两人甜蜜蜜的那一幕,想起逛街的时候秦子昂和小美手牵手的幸福,还有那些小可爱模样的动作,阮童的心蓦然间生出一丝闷闷的疼,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的爱情感到心疼,如果说她和陆舟之间所面临的是直接的苦难,那么秦子昂和小美之间……真的是违背了道德与伦常,父子俩共同和一个女人……太让人无法接受。
“你舍不得,早知会有今日,当初为何为了区区二十万元就出卖自己。”秦子昂又是一拳狠狠击到了一旁的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