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检查结果摆在阮童面前的时候,她彻底的蒙住了,没料到竟然真的被自己给猜中,上面的图片清晰的显示子宫内有一个肿瘤,小小的瘤子若是良性的还好,可是,它们像一朵又一朵的小磨菇一样遍布了她的整个子宫,难怪会有那么多的脓血流出来,难怪她总是会感觉到痛痛的,原来是这样,瘤……
阮童拿着检查结果在医院的长廊里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流出来,身边有护士走过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阮童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下了楼梯走出三楼妇产科的门后这才用力的哭出了声。
她不想让任何人再看见她的软弱,可是面对这样的结局,她真的无法承受。
谁可以想象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会得这样的病,子宫内长瘤,说得好听一点是瘤,良性的还可以切除,如果是恶性的,切了再长,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切除子宫。
切除了子宫就意味着他再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再也不能为陆舟生儿育女。
她突然想起那个流产掉的宝宝,还有怀了孩子以后陆舟那种欣喜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阮童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将头用力的撞向了柱子,传来一阵痛感,眼前医院还是医院,护士还是护士,四周来来往往散步的病人还是病人,没有如她所料想的那样一梦醒来人躺在床上。
手机响了,是陆舟打来的电话。
阮童这个时候泪流满面,她挂断了陆舟的电话。
无声的蹲到了那个墙角,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了。
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哭泣,没有人可以看出她心底的那种恐慌和脆弱,好不容易和陆舟在一起了,却又要面临这样的事情,难道一切真的如陆舟母亲所说,她和陆舟在一起,不是陆舟出事,就是她会出事,总之他们的八字不合,命里相克。
阮童一向不相信这样的传闻,可现在她不得不信了。
年轻的女孩会得子宫癌,这真的很好笑,太好笑了。
电话再一次的响起,还是陆舟打过来的。
阮童放声的痛哭,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臭臭这两个字,心一下子仿佛被无声的空气给撕裂。
阮童狠心将手机挂断,扒掉了电池。
她需要静一静,想想怎样的面对陆舟,她不可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只怕陆舟一出现的时候她就会扑到他的怀里痛哭。
阮童一个人走在街上,两旁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默默的流着泪,没有人看见。
这座人来人往的城市,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得癌症,那么多的人死亡,她从来都觉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旦发生到了自己的身上,为什么又接受不了。
或许是因为有着对生的留恋。
阮童走上了一座大厦,听说人在悲伤的时候站到高处可以看清更多的风景,可以想明白更多的事情,她站在大夏八十八层高的楼顶,望着底下根本就已经看不见的人群,任风吹乱她的长发,任手中的化验报告单在风里凌乱,她将它抓得紧紧的,不让它飘散。
她害怕它会飞走,若是飞到天边也罢,若飞到了陆舟的面前,他的绝望不会比她少。
她爱陆舟,不会让陆舟承担那样的苦难。
若是爱一个人到了极至,却不得不选择放弃的时候,以怎样的方式放手才会让对方减轻痛苦。
阮童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身后一道脚步声,轻轻的,还有陈珊珊沧桑的声音:“我一直跟踪你到医院。”
“你想说些什么?”阮童回头去看陈珊珊:“想告诉你知道了一切,让陆舟放弃我吗?”
“我问那个医生,她什么也不肯说,后来给了她一笔钱。”陈珊珊点燃一只烟,烟雾很快扩散在了顶楼的空气里:“钱真是个好东西,万能的。”
她轻蔑一笑:“你的报告单于是复制到了我手里。”
“还有呢?”阮童已经没有了与陈珊珊争辩的心情。
“所以我和你达成一致。”陈珊珊道:“不能让陆舟知道你的病情。”
“为什么?”
陈珊珊笑了:“我并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我太了解陆舟了,你越是危险的时候他越会守在你的身边,因为你是那样的深情,可是若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主动的放弃这段感情,装出一副逼真的模样,或许他才会死心。”
“所以……”阮童定定看着她。
“所以我有一个计划让陆舟对你死心。”陈珊珊走到阮童面前:“我身边有一些好朋友,他们都是优秀的男人,你可以假装爱上别人,让陆舟放手。”
“你以为那样他就会相信了吗?”阮童何尝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经历了那一次的车祸以后,陆舟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根本就不相信她会再爱上别人,而她自己也很难去演一场那样的戏。
“还有一个办法。”陈珊珊道:“假装答应了陆天勇的一个条件,接受他的一笔钱,离开上海,躲得远远的,让陆舟对你只有恨,那样爱就会消失。”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陈珊珊说的这个计划阮童也想过,那样更行不通。
脑子里面很乱,乱成了一团。
陈珊珊沉默了,她将烟抽尽以后媚笑:“那就没有办法,只能从陆舟身上下手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阮童道。
“制造一个陆舟和别人的女人发生关系的假象,装出不肯原谅他的样子,这样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了么,也省得他为你再伤心绝望。”陈珊珊冷冷的轻启红唇。
“那个女人就是你吧。”阮童说出了陈珊珊心底的话。
她看着陈珊珊,第一次没有冷眼相对。
阮童只是对着无边无际被城市空气污染了的天空以及那片灰蒙蒙的黯淡放肆的笑出了声。
陈珊珊这个人真的很搞笑,总是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又总是似敌非友的样子,可是为了同一个男人,原本是应是死对头的她们竟然要站以同一个阵线上去,陈珊珊的最后一个计划令阮童心念微微动了一动,可仅仅只是一动。
放声的笑完以后,阮童冷看陈珊珊。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挑时候,不知道陆舟到底哪一点让她着了魔,像个鬼一样纠缠着不放,不过她也太小看她阮童了,在她最最脆弱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上床,这简直是一种天方夜谭。
只要想一想陆舟和别人女人在床上的画面,应该是和陈珊珊再纠缠到一起的画面,现在就想立刻的从这八十八层高的楼顶跳下去,不过她没有让陈珊珊知道她的这一些想法,而是平静的道:“滚。”
陈珊珊以为自己听错,她看着阮童苍白的色神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阮童定定的看着她,面如死灰:“我和陆舟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出主意,继续留下来,相不相信我把你从这楼顶推下去。”
“哼,你敢吗?”陈珊珊不以为然的冷哼,她没有看出阮童情绪的异常。
阮童心中闪过一丝闷闷的疼,却也坚定了决心,说什么她都不会把陆舟让给陈珊珊,她宁可陆舟的生命里再次出现一个善良的女人,那样或许她会做出退一步的决定,可是现在,她和陆舟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会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就让两人好好的相处吧。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做出什么让陆舟痛苦的事情,就算是将来有一天要死,要离开,她也会坦然的面对那一切,这个时候阮童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个男人患了绝症,为了让心爱的女人离开他,他不惜在那个女人出国的时候装出一副爱上了别人的样子,甚至把那个请来假冒女友的人带到了家里,阳台上晒满了那个女人的胸罩,后来那个女人回来了,看到了阳台上晒着的胸罩,她没有放弃,到家里去问个究竟。男人说,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女人流着泪离开了,屋内的女人也流泪了。
屋内假扮女友的女人是医院的护士,她的确爱上了男人,爱他对别人的一番苦心与痴情。
半年之后,那个男人离世,却不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人世。那原本就是一个性情刚烈视爱如命的人,怎可忍受男友的背叛,在回到大洋彼岸之后她就开始借酒消愁,直到最后一场烈惨车祸死在了大火之中。
男人当然永远也不可能会知道。但他们的鬼魂或许会在阴间相遇,到了那个时候,彼此相见会不会有怨,会不会有恨,一定谁又能知晓。
唯一知道的是阮童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可以放弃陆舟,更不可以按陈珊珊所说的那一切去做伤害陆舟或是对不起陆舟的事情,若不然只会在痛苦之上增加更多的痛苦,哪怕是离开,她也要留下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她不想再插手秦子昂和小美的事情,既然生命已经不多,为何要为了别人的事情都浪费她和陆舟在一起的时间呢。
或许是冷风吹醒了她的头脑,阮童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的大脑清晰无比,她拿出手机给陆舟打了电话,可是那端却传来关机的声音,刚才是她关机,现在换成陆舟关机了,阮童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陈珊珊以为说服阮童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没料到她低估了阮童的坚强。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变得不一样。
陈珊珊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觉得阮童的眼神很冷,甚至有些疯狂,害怕她真的会把她从这楼顶上推下去,到时候若医生鉴定一个阮童精神失常失手杀人,那她岂不是死得冤枉。想到这里的时候陈珊珊立即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一句。
阮童回到酒店对找陆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楼上下来的,手中的那张报告单被撕碎扔进了垃圾筒,阮童暂时不想让陆舟知道她的病情,检查的那天她拍了片,应该不可能是医生的误诊,片子中子宫内的确有那样的东西存在,阮童觉得心寒。
陆舟不在酒店里面,手机依然打不通,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阮童着急了,四处奔走寻找陆舟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酒店大堂,见到阮童的时候陆舟有些惊诧,随即站起身来道;“你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急死我了知不知道。”
这是两人见面之后陆舟第一次的吼她,阮童站在原地不动,泪水流下来。
这吼声听起来也如此的亲切呢。
陆舟才以为阮童是因为被吼了才流泪,立即将火焰熄灭了下去,奔到阮童面前,轻声细语道;“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不停的打你电话打得手机都没电。”
他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不太自然。
阮童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对陆舟说:“我有一个主意,不如我们先不要回去好不好,听说上海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待玩够了以后再回去,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
“好啊,我也有同样的想法。”阮童这个时候哪里知道,陆舟去医院的时候也拿到了检查结果,那就是他的确患上了ED,只不过医生说这种ED是由于车祸引起的,有百分之三十的治疗可能,百分之三十对陆舟而言显得有些机会渺小。
他不知道是怎样回到酒店的,只知道当时心里乱成了一团,百分之三十是不是代表着没有希望呢,这个每个男人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他身上,他还想和阮童生宝宝,还想幸福的生活呢,现在该怎样的向阮童交待,看着阮童脸上的笑容,陆舟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了很久他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阮童,不能再隐瞒下去。
他记得阮童曾经说过,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坦诚相待,更何况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治疗机会。
阮童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他,更不会因此而离开他的。
陆舟与阮童回到了房间。
阮童紧紧的抱住了陆舟。
两人嗅着彼此身上的气息,泪流满面,各有各的心事。
终于,陆舟将包内的检查结果拿给了阮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阮童看着那张结果,瞪大眼睛看陆舟:“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当她看清楚了性功能勃起碍障这几个字后,终于明白陆舟这些天来为什么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两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陆舟自见面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还以为是因为彼此的身体生疏了呢。
陆舟转身又去了洗手间。
阮童走进去,轻轻的伸手环抱住他:“宝贝,没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唤陆舟宝贝。
“我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阮童将脸贴向了陆舟的背,心里一种深深的自责。陆舟对她如此的信任,把不耻的病情告诉了她,她是不是也该告诉陆舟真相,可是,她为什么没有陆舟这样的勇气,就是觉得难以开口呢。
两人去西餐厅吃了一顿饭,接着打算去医院和秦子昂告别。
哪知道去往医院的时候病床已经空了,护士们在议论纷纷:“真的很奇怪,那个病人身体还没恢复呢,说跑就跑了,医药费谁管啊。”
阮童急忙追问:“哪一床的病人。”
“十八号那个自杀的。”护士们道:“她今天该缴费了。”
难道小美又出了什么事情吗,本来不想再管别人的事情,这下轮不到阮童不管了,她立即飞奔以了楼下拉着陆舟便一起去找小美,只在没人的地方找到了秦子昂,他已经快要崩溃了,他手中拿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满了字,好像是小美留下的。
秦子昂喃喃道:“她走了。”
“走了?”阮童心中一惊,走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死掉了么。
秦子昂站起身:“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怎么会离开的,是谁带她离开的。”
他不相信小美一个人有离开医院的力量,她那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一定是有人带她离开的,秦子昂想到了小美的妈妈,尽管她没有那种可能,但那是唯一的希望,他上了车后没有等阮童和陆舟,飞一样的奔向了那个破旧的小美家。
殊不知在他离开了以后,躲在洗手间里一直哭泣着的小美终于走了出来。
她茫茫然的下楼,阮童震惊,小美不是在原处么,小美也看见了阮童,她流着泪对阮童道:“不要告诉子昂我在这里,若不然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这里是三楼,跳下去尽管摔死的可能不大,不过小美的身子若再那么一摔可能真的会出问题,阮童立即连连的点头,不再多说一句话,待小美的情绪稳定以后,她想问些什么,却被小美打断道:“他对我太好了,我实在受不了,他一点一点的喂我喝东西,我觉得自己好脏,真的好脏,不配,我不配。”
小美哭着恳求道:“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这里,再也不要见他。”
“有什么事情要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你离开了以后子昂会很伤心的。”陆舟在一旁道。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离开。”小美越发觉得激动起来。
阮童觉得现在和她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先顺从她的意愿,于是对陆舟道:“算了,你去叫一辆出租车吧,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
一路上小美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睁在眼睛时而哭时而笑,似乎有些精神失常的模样,可仔细的去看,她的眼神又没有什么异样,童瑞芳曾经精神失常过,那眼里的瞳孔是涣散的,阮童觉得小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车子到了酒店停下,阮童和陆舟将小美带上了楼。
她却站在厅中不肯走了:“子昂会不会找来,会不会找来?”
“不会的,他不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他现在你家。”
“那就好。”小美略微轻松了起来,一扫紧张的神情,脸庞变得神采奕奕:“知道吗,我觉得好幸福呢,子昂对我很好,真的对我很好,现在有钱的公子哥像他这样的很少了,如果没有犯那些错,我会很幸福的,会一辈子幸福,是我错了,错了,错了……”
小美不停的开始喃喃:“错了,全错了,哈哈。”
她的笑声惹得前台人员投来友善而又淡漠的目光:“小姐,此处不能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