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菊与刀:揭示日本文化最隐秘污点的经典日本学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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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日本人怎样培养孩子?(2)

尤其是在二至五岁的孩子内心中,这种嘲弄可能引起更大的恐慌,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家才是安全的和自在的,当然这也与日本家庭中父母二人有着无论是体力上还是感情上的明确分工有关,父母不会以竞争者的姿态出现在孩子面前。一般母亲或者祖母的任务是承担家务、教育孩子,并且非常尊敬地侍候父亲或者祖父,崇拜父亲或者祖父。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这种明确的家庭分工和等级制地位:年长的人有年轻人没有的特权,男人有女人没有的特权,兄长有弟弟没有的特权。处在幼儿时期的孩子受到所有家庭成员的娇宠,尤其是男孩更是如此。对于孩子来说,妈妈可以让自己的一切愿望得以实现。对于父亲他不会表示任何反抗,对母亲和祖母却敢大发脾气,发泄被父母嘲弄的郁闷。这不是所有孩子,也不是所有男孩的脾气,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在农村还是上流家庭,日本三岁到六岁的孩子往往都有着脾气暴躁的通病。一个还不懂事的男孩就敢用拳头去打母亲,在母亲面前哭闹不止,甚至把母亲精心梳理的发髻弄乱,这是很说明问题的,因为母亲是女人。而他,虽然只是一个弱小的小孩。却也毫无疑问是个男子。最为过分的情况是他会以粗暴发泄、无端攻击为乐事。

对父亲,孩子却只敢表现出尊敬。从孩子的角度来说,父亲属于家庭等级制中地位很高的人,用日本人自己的话说,向父亲表达应有的尊敬也是“为了修养和训练”。与西方国家比起来,日本父亲在承担教育子女的任务上很少,所有教育孩子的事都是母亲的责任。如果父亲有什么要求,一般也只是通过眼神示意或者几句训诫的话传达一下而已。但这种情况也不多见,正因为如此,一旦父亲有什么要求,孩子们会言听计从,立刻行动。空闲的时候,父亲可能作几个玩具送给孩子。直到孩子学会走路之后,父亲才偶尔抱抱孩子,背着他走动一番。这个年龄阶段的幼儿抚育工作,日本父亲也多少作一些工作,美国也有类似的情况,父亲会把所有任务都委托给母亲。

不过在祖父母面前,孩子可以纵情撒娇尽管祖父母是家庭中最受人尊敬的,但是祖父母没有教育孩子的任务。当然,如果祖父母觉得孙子孙女的管教太过放纵和松弛,也会亲自出马,可这样会产生很多矛盾。一般来说,祖母会整天守在孩子旁边,日本家庭里,也的确时常上演婆婆与媳妇争夺孩子的事。如果单从孩子的角度来说,这样对他未必是坏事,因为他会得到双方的宠爱。从祖母的角度来说,她可以因为孙子来抑制儿媳。年轻的母亲一生中的重要任务就是得博取婆婆的欢心。因此,当祖父母娇惯孙子时,媳妇是难以提出异议的。经常看到的情况是,妈妈刚刚说完孩子不能再吃糖果了,祖母就立刻送给孩子一颗,同时还会含沙射影地说一句:“好好吃,奶奶给的没有毒。”大多数的时候,很多妈妈无法给的东西,祖母可以给,而且祖母也比母亲更有闲暇的时间来陪孩子。

作为哥哥和姐姐,是奉命要做到宠爱弟妹的。日本的小孩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妈妈在生下另一个孩子之后被“夺宠”的经历。一个孩子在失宠时非常容易地联想到母亲的母乳和母亲的床榻就会让给新的婴儿了。母亲会告诉孩子:以后你就不能跟妈妈睡觉而要跟爸爸睡了。并且将这说得像一种特权一样。那些为新婴儿出生而做的各种准备工作会让孩子十分感兴趣。当新婴儿出生时,孩子也会十分衷心地感到激动和喜悦,只不过这样的激动和喜悦很快就会没有了,他失宠了。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也不会感到特别难受。在幼小的心灵中,他总是希望把自己宠爱夺走的弟弟或者妹妹抱到其他地方去。他会跟母亲说,“把这个宝宝送人吧”,母亲回答他:“不行啊,这是我们家的宝宝!我们大家都喜欢这个宝宝,你得帮妈妈照顾小宝宝,知道吗?”像这样的场面可能要反复很多次,而母亲也不会介意此事。一种多子女家庭常会出现的现象是老大会照顾老三,老二则照顾老四。

日本的孩子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玩具。父母或者是亲友都会送给孩子们布娃娃或其他玩具,这些玩具有些是自己做的,有些是买的。像一些生活不宽裕的家庭都是自己做玩具。孩子们会用这些玩具做游戏,如摆家家、当新娘、过节日等等。孩子们在游戏开始之前会先进行辩论,要确定实际生活中的大人们是怎么做的。这种争论有时候没有答案,便会请母亲裁决。如果孩子们为此而吵架,母亲就会说:“度量大的是贵人。”这让孩子学会忍让,有时也会说:“吃亏是福。”意思是,如果你把玩具先让给小孩子,等他玩腻了,这个玩具还是你的。哪怕三岁的孩子都能很快理解母亲的话。还有时候玩一些主仆游戏,母亲便让大一点的孩子做仆人,并教育他说当大家都高兴了,你也就获得了快乐。而这种“吃亏的人最后占便宜”的观念到了成年以后,也能得到众人的尊重。

除了训诫和嘲弄的方式之外,日本人在教育孩子时还会常用转移孩子注意力的办法,包括不时地把糖果给孩子也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随着孩子即将上学,母亲会用各种方法纠正孩子身上的毛病。假如孩子脾气很大,又不听话、不服管教,母亲便会带着他去神社或者寺院,“让神佛来开导孩子吧”,虽然这更像是一次愉快的郊游。但帮助母亲的神官或僧人会十分严肃地与孩子谈话,询问他的生日及有什么坏毛病,然后神官或者僧人去祈祷,宣布孩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也有时会说,孩子太淘气是源于腹中有虫子,这时要给孩子作祓,以清除虫子。作祓被认为是一种良药,并且“短时有效”,其方法是:将盛满干艾粉的小型圆锥形容器置于小孩的皮肤上,然后点火燃烧,进行“灸”。灸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斑痕。不过这是东亚一带非常古老的一种流行疗法,日本人也用它来进行各种疾病治疗,脾气暴躁和固执己见的毛病也能够通过此法有所改善。很多六七岁的小孩也会在母亲或祖母的操作下做这样的“治疗”,如果一次没有治好还会进行二次治疗,但对于孩子的淘气很少听说会用三次这样的方法。这绝对不是一种惩罚,不过艾灸的苦痛远比挨打难受,因此孩子们会懂得,要少淘气,不然要进行艾灸的惩罚。

对付孩子的淘气日本家长有各种办法,不过还有许多习惯是用来培养孩子们身体技能的。日本人非常强调老师要手把手地指导孩子动作,而孩子则必须认认真真地模仿学习。两岁之前的孩子,父亲会要求他盘腿端坐,脚背要贴着地面,这一点在刚开始时并不容易,况且端坐是要求身子必须稳定,既不能乱动,也不能让姿势随意改变。日本人说,端坐的诀窍就是让自己全身放松,处在被动状态。而这种被动对一个小孩子来说需要父亲亲手摆正并按着孩子的腿。其实日本的孩子不仅要学习坐的姿势,也要学睡的姿势。日本的女性就十分重视睡姿的优美,就如美国女性十分重视自己的裸体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一样。当初日本政府曾把裸浴列为陋习,欲以此博得西方国家的承认,但事实上,日本人从来没有以公开裸浴为羞的观念,但这仍然不妨碍他们的妇女重视睡姿。如果是男孩,那怎样的睡姿都没关系,可是女孩就必须将双脚紧并,直身而睡,这也是男女有别训练的早期规则之一。就像其他日本规则一样,这个要求在上层阶级中执行得更为严格。杉本夫人①曾经谈到她自己所经历的武士家庭教育时说:“当我记事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在晚上睡觉时总是要在小小的本枕上小心地静静地躺着。……作为武士的女儿,无论什么场合,就算是睡觉也需要身心不乱。那些男孩子可以四肢叉开,呈‘大’字形和手足乱放地睡觉,可是女孩子必须小心谨慎,庄重地曲身呈现‘き’字形。这是一种‘自制’的精神。”①还有一些日本女性告诉我,每当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或奶妈还要帮助她们将手脚规矩地放好。

端坐和睡觉之类的姿势需要手把手地教,书法学习同样如此,需要老师把着小孩的手进行练习,据说这可以让孩子“体会感受”,甚至孩子还没有认字和根本不会写字时,就需要让他们感受慢条斯理和有板有眼的运笔方法。在近代教学中,已经不是很常见这种教授法了,不过仍然时有耳闻。除此之外,例如行礼、用箸、射箭或者背枕头以代替背婴儿等等姿势,都是要靠手把手地指导进行并要求把孩子的身体摆正。

大部分孩子,除了上层阶级的之外,在没有上学之前都是与其周围附近的孩子们一块自由玩耍的。比如农村的孩子们,在不满三岁的时候便形成了各种小的游戏集团,即便是乡镇和城市,他们也会不顾街头行人的拥挤和到处出入的车辆而自由玩乐。孩子们有这样的特权。商店周围他们可以乱窜,大人聊天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或者在他们旁边玩踢石子和橡皮球的游戏。他们会聚集在村社进行玩耍和嬉戏,这里有氏神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上学之前包括在上学后的前二、三年,男孩和女孩会一起结伴玩,不过最亲近的关系还是同性之间,若是年龄相同,那会很容易成为密友。类似这种小时候形成的集团,很可能终其一生都会维持,比起其他的集团,这种关系最为稳固。在须惠村,对那些已经上年纪的人来说,“随着性关系渐渐减退,真正的乐趣就在于同年人之间的集会。须惠村的俗话说:‘同年之亲近胜过老婆。’”①

在上学之前形成的这种儿童集团是毫无拘束的。很多西方人觉得,这些小孩的很多游戏其实就是不知羞耻地干一些有猥亵之嫌的事情。这些孩子们是了解一些性知识的,至少随便谈论的大人们无法杜绝他们听到,而大多数日本家庭居室又很狭窄,所以难免被他们隔墙有耳或者无意听到。另外,当母亲给孩子洗澡的时候,为了逗孩子也会常常指戳其生殖器,特别是男孩的阴茎。如果注意场合和对象,大部分日本人是不会责备孩子们进行的性游戏的。而日本人对于手淫也从不认为这是危险的事情,小伙伴之间甚至相互揭丑(若是成人,揭丑便是一种侮辱),相互炫耀(若是成人,炫耀会产生耻辱感),日本人最多会平静地笑着说“这些孩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羞耻”,并随后再补充一句说“正是这样他们才这么幸福”。这就是孩子和成人之间的不同。假设你说某位成年人“不懂得羞耻”,那简直就等于在骂他死不要脸。

日本孩子们也会常议论彼此的家庭和财产,尤其爱炫耀自己的父亲。比如他们会经常说“你爸爸没我爸爸本事大”“我爸爸肯定比你爸爸聪明”等等。这是他们常常谈论的话题,甚至会因为这种夸耀而打架。像这种事,我们美国人觉得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在日本,孩子们的显摆和人们在场合上切实听到的却完全是两码事。成年人总是将自己的家谦称为“敝宅”,将邻居的家尊称为“府上”;或者谦称自己的为“寒舍”,尊称邻居的为“贵府”。但是小孩子,从幼儿期到从游伴的小集团再到小学三年级——也就是大约九岁左右——一直是非常强烈地主张个人本位主义的,这一点包括日本人都是承认的。孩子们不想到处谦逊,反而个性张扬,比如玩游戏他们会说“我是主君,你是家臣”,而另一个却反对这点,说“不行,我不作家臣,我要作主君”,似乎他们总是在炫耀自己,贬低别人。可是,在孩提时代这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孩子们,渐渐了解了很多话不能那么说,于是,就不再张扬,而变成了静静地等,只要别人不问,他就保持缄默,再也不炫耀自己了。

至于一些有关超自然神灵的观念,也是孩子们从家中学到的。神社或者寺庙中的神官或僧侣是不“教”孩子的。孩子们能够有组织地接触宗教也只是在一些民族节日或祭日上才有机会,那也只不过像成年的参拜者一样接受神官洒的祓灾水。当然,也有参加过诸如佛教仪式的孩子,不过这大多是一些特别祭祀日上。而最经常的,同时也是让孩子们有着深刻的宗教体验一般都是一些家庭祭祀。这些祭祀以家中供奉的佛坛或神龛为核心,尤其将供奉家族祖先牌位的佛坛被着重突出出来,无论用鲜花、香火还是某种树枝,或者供奉食品,从来没有间断。一旦家里发生什么大事,整个家族都会以隆重的形式向祖先报告,除此之外,家人每天跪拜,傍晚还要让小小的油灯一直亮着,总之,家庭生活中的宗教体验对于日本人来说有着很多重要的人生意义。所以很多日本人会说,他们不喜欢漂泊在外,因为无法进行家中那一整套的祷告仪式时,他们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这充分反映了日本人的神灵观念,而这同样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日本孩童。一般母亲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安全性非常好的神殿内玩耍,这些孩子们从来没有觉得神灵有什么可怕,也不会产生让自己的行为符合神意之类的观念。因为他们所了解的观念只是众神受人礼拜,然后为人间赐福,而没有听说众神主宰着人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