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帝红颜Ⅲ:朕只要你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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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夜深人静,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恍若要将整个世界掩埋。

房中分明点着薰笼,但周裴觉得凉意沁骨。

他从床上坐起身,知道小福子就在帷幔外安睡,举动极为小心,不想将其惊醒。他从贴身的衣袖中摸出那条红色纱巾,想起嫣儿搭着它的模样,既高兴又落寞。明天便是冬至,后日清晨就是他离开的时间。

他不想走,走了就再也看不到她。

他从枕头底下取出珍视的八只香囊,想起当年嫣儿炫耀的请他看树上系挂的香囊,她说只要许个愿望,将香囊挂在梨树上,虔诚的祈祷,一定会实现。他也想许个心愿,所以他得去找颗梨树,带上这些香囊。

他直接起身,犹如在梦中一样,穿着单薄的衣裳就往外走。

他的步履很轻,下了楼梯,轻轻开启房门,踏上厚积的雪地。他的眼睛直望着前方,那棵落尽叶子的梨树枝上一夜之间开满了梨花,夜色中莹亮洁白,迎着风,花瓣漫天飞舞,美的令人惊叹。

好一会儿他看的发愣。

回过神,他高兴起来,捧着那些香囊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到树下。他将香囊逐一系在枝桠上,然而手指不怎么灵活,八只全部系完,费了好一番功夫。满意的看着最后的成果,他就站在树下笑。

摸出揣在怀中的红纱巾,他想起嫣儿羞涩微笑的脸。

他要开始祈祷:他不想离开皇宫了,他想永远留下,永远可以看见她。他希望她永远不会忘记,希望她仍旧会爱他,在她心里,他永远是曾经最美好的样子……

或许他太贪心,许的愿望太多,但他有八只香囊,一只一个愿望,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忽然觉得心口沉闷,似乎有些喘不上气,身体也在不住颤抖。他倚靠着树干坐下来,风吹着雪花飘落在身上,他伸出手掌去接,却见它们落在掌心就融化。他没有放弃,仍旧伸着手,果然那些花瓣不再消失。

“嫣儿……”他露出满足的笑,好似看见她欢喜的模样。

每年春天他都会和她一起赏梨花。

池水边上,几株梨树琼花繁茂,暖阳下微风徐徐,花瓣随风飘舞,飘落在池水,吹在衣襟,沾在她的发上。她穿着漂亮的鹅黄裙衫,追着风中的花瓣嬉闹,等她玩的累了,他会细心的将她发上落的花瓣摘下。

每当这时,她总仰着脸,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

花瓣越飘越多,春天似乎提前到了,他会像往年一样等着她来。她会一如往常的送只香囊,不知今年是什么颜色?

他觉得眼帘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轻轻阖上。

嫣儿,我累了,醒来时,你会在吗?

嫣儿,梨花开的比往年都漂亮,这回你能让我许愿吗?

嫣儿,不要忘记我,永远不要……

***

“裴哥哥……”

裴哥哥不要,不要……

“娘娘?”春娇见昏迷的人突然喊出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吓了一跳。等着仔细察看,她并没有醒,但双眉蹙的更紧,并在不停的哭。

“娘娘怎么样啊?”春俏也着急的问。

春娇摇头,慌的迭声询问:“御医还没到吗?派人去通知皇上了吗?”

正在此时外面喊道:“御医来了!”

***

周靖正在郊外祭天地,忽闻宫中消息,连忙赶回。

疾步进入暖阁,但见御医们个个额头冒汗,神情紧张,见了齐身就跪:“皇上……”

“皇后怎么样?”他劈头就问。

“皇后仍在昏迷中,情绪很不稳定,有小产迹象……”

“小产?”

“皇后刚刚服了药,等待一会儿才能做定断。”御医又补充。

闻言他的心也是忐忑不停。

来到床边,春娇正为她擦汗,见他过来便退在一旁。

她起来很不好,满头大汗,脸色红的发烫。她的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身体不安的扭动,看得出是腹痛令她如此痛苦。她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丝衣,早被汗水浸湿,头发也沾了汗紧贴在脖颈间。

情况远比上一回严重,他想抱住她,又不敢轻动。

“嫣儿?”他轻喊着,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疼……”她张合着嘴唇,呓语般的轻念着,紧紧深蹙的秀眉似乎还痛苦着另外的思绪。

“嫣儿……”

半个时辰后,御医的药起了效果,她的情绪逐渐平复,并安稳的熟睡。

周靖在床边陪坐,得知她的情况稳定后才去宣见大臣处理阳平宫的事。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并不意外,但并不意味着是他希望的结果。

此事他交由大臣办理,按照皇子身份下葬。因周裴曾被先皇定罪,幽居冷宫而逝,周靖纵是皇帝,顾虑种种也不能贸然为其翻案。倒不是其他,主要是彼此的关系,加之当初先皇病逝大半因周裴而起,已是不孝,他若再翻案……

因此,周裴的丧礼只能在下葬规格上等同皇子,祭礼减免,停灵七日后下葬。周靖私下召见几位王爷,准以兄弟之份前往吊唁。

相比去阳平宫,更多的人聚集到了坤宁宫。

床上的人仍是睡着,看似安稳,然而在两个时辰后身上突然发烫。显然是着了寒气引起,但她正怀孕,不敢轻易用药,宫女们只能不断的在她的额头敷冷毛巾。效果并不好,起码是短时间无法起效,她的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又无法喂水,用湿巾擦拭治标不治本。

周靖在一旁干着急却没办法。

最后,他宣布歇朝三日,任何人不准前来打扰皇后养病。

周熠是最特殊的一个,他拥有特权,坐在暖阁里直等到天黑。他手里抓着嫣儿刚刚为他做好的佩饰,眼睛望着床帐方向,许久才离去。

回到慈宁宫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肯吃东西。

太后得知他闹脾气,赶来劝他:“熠儿……”

“是你害她的。”周熠先一步出声,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带着痛苦和怨责:“是你让人通知她的,若不然她不会赶去阳平宫,不会看到那么残酷的一幕。你是故意的,你想让她丢掉孩子!你想让四哥痛苦!”

“熠儿,你……”太后愣了,此刻在她眼前的人分明在正常不过,她觉得激动,高兴于他不过是演戏,因此根本不在意他的指责。

但周熠的言语不止于此:“母后,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我好吗?你以为是在为我报复吗?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让我更痛苦,即使我再成为以前的样子,我也没有办法再面对嫣儿和四哥。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你可能会害死她的!”

“可他们害了你!”太后又何尝好过,她只是让他们尝试他所遭受的痛苦。

“过去的事……谁能断言是非对错?母后你就没有丝毫过错吗?”他想起嫣儿痛苦的脸,想起周靖的黯然焦灼,想起周裴的惨死,想起周祺、周桓、周颢……以及自己。他淡然讽笑,喃喃低语道:“你一直在背后操纵一切,你以为是在为我,结果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你不是信佛吗?因果是会循环的,即使我遭受了什么,也是该承受的。”

“熠儿……”

“如果嫣儿出了事,我会忘记你,母后。”

***

次日,将近正午时她的烧终于退了。

周靖摸着她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她的脸色虽然看着仍是不好,但睡的安稳,不会再皱眉,不会再发热,剩下的便是慢慢儿的调养身体。

他陪在床边整整一夜,简单用过午膳,躺在暖榻上暂作休息。

“水……”

“娘娘!”服侍的春俏依稀听见声音,仔细观察后的确是睡梦中的人发出的,高兴的连忙喊道:“春娇春娇,皇后要水喝呢。”

“真的吗?”春娇忙从让人端了备好了温热鸡汤,用小勺慢慢的喂。

显得她很渴,直喝了大半碗,偶尔又睡熟了。

周靖睡的很浅,一丁点儿动静他就醒了。看着她喝了鸡汤,心情也跟着放松,接着又重新躺下休息。

黄昏时,他醒了,无心做别的,继续守在床边。

不知何时,紧闭的双眼微微轻动,终于张开。迷茫的盯着帐顶,少顷看到床侧相守的人,干涩的发生嗓音:“靖哥哥……”

“嫣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要喝水吗,肚子饿吗?”一看到她醒了,周靖激动的一连串问出许多话。

“我有点饿。”她纳闷的看看他,露出很迷茫的眼神。

周靖没有注意,他只顾得吩咐宫女准备膳食。

“靖哥哥,我怎么了?”她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发觉身体很软,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

“你放心,孩子没事,御医交代你要卧床静养。”他尽量说的不那么严重,其实她完全是幸运,当时的情况随时都可能小产,即便那么多御医也只能开出一副药,而后静观效果。

“孩子……”她轻抚小腹,微微拢起双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他有些担心:“嫣儿,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抬眼望着他,蓦地问:“靖哥哥,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靖愣住。

“靖哥哥?”她有些不安。

“嫣儿,你记得现在是哪一天吗?”他忍住心里的疑惑和吃惊,试探着问她。

她觉得奇怪,顺口就回答道:“怎么这么问我?明天不是冬至吗?”

周靖心里一沉,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遗忘了冬至,因为她不能接受周裴的死。他明白,但是不代表可以冷静:“来人,去传御医!”

突然见了变了脸色,她吃了一惊:“靖哥哥,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反问。

“没有,只是觉得浑身没力,头还有些昏。”她摇摇头,困惑中带着探究看着他。

等待御医的过程中,他也在考虑思索,见她越来越浓郁的茫然疑问,终于下定决定,说:“嫣儿,冬至是昨天,已经过完了。”

“怎么会……”她惊讶的张大眼,她分明记得明天才是冬至,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已经过完了呢?

他解释道:“你不记得了?你前天晚上突然全身发热,整个人睡的昏昏沉沉,直到现在才醒。”

“是吗?”她没有丝毫印象,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那、他走了?”

“嗯。”知道她说的是谁,他默然点头,觉得这样对她或许比较好。

闻言她垂了眼,情绪显得低落。

少顷御医到了,诊视过后,周靖将御医请到外面:“她怎么样?”

御医道:“皇后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最好五六日内不要下床。皇后几番情绪激动,忧思过甚,又有这次险些小产,若再发生类似之事,恐怕……”

沉了沉声,他问:“为何她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

御医微怔,想到是阳平宫,说:“其实,皇后的表现与六王爷是同样的情况。因为打击过大,不肯接受现实,潜意识里选择逃避。”

他明白,若是冬至没有到来,周裴就没有死。他是否该庆幸,她没有将他一起遗忘。

他将坤宁宫所有人召集起来,下了严令:对阳平宫的事必须守口如瓶,皇后只是发热生病,昏睡了一天一夜。此外,他加强了阳平宫的守卫,任何人不得擅入。

一切交代完毕,周熠最先闻讯赶来:“四哥,嫣儿醒了吗?”

“熠!”拦住径直往里冲的人,周靖又将前话对他仔细交代了一遍,并说道:“为了嫣儿好,千万别提阳平宫的事,懂吗?若是她问,就说他去了秀水县。”

周熠怔愣的听着,点了头:“我明白了。”

她的身体很差,醒了没多久又睡着了,连着三天都是时睡时醒。看似情况很好,醒着时会和周熠说笑,能吃东西,但周靖却发现,每当她睡熟后就会梦靥缠身,并不住的哭泣,喊醒她后,她却是茫然,根本不记得梦了什么。

按理说她病着,应该分床睡。但他实在不放心,特别是夜里,因此他仍旧睡在她旁边。

第四天晚上,晚膳她喝了点汤,吃了半碗粥,又吃了药,而后睡的很安稳。他就在床的外侧另取了一床被子躺着。

夜色渐深,他忽然觉得身边有动静。

猛地惊醒,竟见她正站在床边,径自取了衣服披在身上,而后就往外走。他没有出声喊她,因为她的举动令他生出很不安的感觉,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他悄然起身,穿了衣服跟在她身后。

当她打开殿门出去时,天空一轮弯月,照的白雪皑皑的夜晚越发安静皎洁。

值夜的宫人见她突然出来,惊讶中正要跪,却见一只手摇摆。他们忙噤声,静静退在一边。

夜晚很静,她踩着轻缓的脚步一路出了坤宁宫,眼神虽张着,却茫然无神。她就似梦游一般,只是顺着宫道前行,周围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不存在。

最终,她停在阳平宫的宫门前。

白色的灯笼点亮在两侧,她抬眼静静的望着,突然身子一软。

“嫣儿!”幸好周靖就紧跟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接在怀里。她似乎只是睡着了,神情安详,将她带回坤宁宫,重新安顿在床上,命人去传御医。

御医诊视后,说:“皇后脉象无异。至于刚才皇上所说的情形,应该是梦中的一种表现,皇后醒后是不记得的。”

“能治吗?”原因他很清楚,能否医治才是他最关心的。他不能让她夜夜往阳平宫跑,否则早晚她会发现周裴已死的事实,她接受不了,情绪激动之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御医沉吟半刻,道:“梦由心生,依微臣看来,皇后娘娘目前最需要静养。即使晚上有无意识的举动,只要别惊动她,慢慢儿将她引回床上休息即可。”

周靖听后已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