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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叶渚沛(2)

世界冶金发展史表明,氧气顶吹炼钢法,给20世纪后半叶的冶金工业来了革命性的变化。这种炼钢法与过去通用的平炉炼铁法比较:投资少百分之四十到五十;生产效率高3至5倍;生产成本低;质量相仿。1953年,奥地利首先开始试用;不久,美国、加拿大和西德相继采用。日本直接从奥地利引进这项新技术,于1957年开始应用,到60年代初期尝到“甜头”,纷纷拆掉平炉改为转炉,由此钢产量大幅度上升,10年左右跃居世界第三位。叶渚沛早在50年代初期就看到氧气顶吹转炉强大的生命力,在我国积极倡导这一正确的技术方向。在学术上,他进行过周密的探讨。1956年,他向有关部门提出了详细的书面建议,并且明确地指出,采用氧气顶吹炼钢法迅速发展我国冶金工业,“看来是必由之路”。但是,他的建议当时没有引起冶金界领导的重视,而被搁置一旁了。

这丝毫没有动摇叶渚沛的科学信念,他是个不屈不挠的探索者。叶渚沛决定用实验成果来证明自己的科学论断。1958年以后,他带领化工冶金研究所的同志们,建立一台15吨的小转炉,进行试验,充分显示出氧气顶吹炼钢法的优越性,为发展大型转炉提供了必要的依据,训练了一批技术骨干。

国家科委看到这些成果,拿出一部分科研经费,在石景山钢铁厂建立了一台30吨氧气顶吹转炉,作生产性实验。这台转炉从投产到现在,产量一直居全国之冠。

20世纪60年代初期,党中央决定建设西南钢铁基地,开发攀枝花矿。这个矿储量很大,但是矿物结构很特殊。矿石中的主要金属元素有铁、钒和钛,还有微量的钴等,化学成分复杂,所以,这个矿的冶炼和综合利用,是一个复杂的技术问题。作为一个冶金学家,叶渚沛深知自己的责任。他运用多年来理论研究和实验的成果,在1958年至1965年的8年里,写出了10余篇研究论文,对攀枝花矿的合理利用,钢铁基地的建设方针等,进行了全面的探讨。

并且,从攀枝花矿的具体条件出发,提出了工艺流程和配套采用新技术等一系列建议。不幸的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用。

1960年底的一天,一位老朋友请叶渚沛去吃饭。在餐桌上,一位客人谈起他在农村亲眼见到的一些困难情况。叶渚沛听了心里很难过,再也吃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家,过去对人民的温饱没有关心,内心深为负疚。

回家以后,叶渚沛找出平素积累的有关农业方面的资料,搜集了大量参考书籍,他要为解决我国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尽一点力。这个课题是他的“业余”研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天天工作到深夜,有时困得实在支持不住,便倒在沙发上睡一小觉,醒来继续工作。眼睛熬红了,人消瘦了,终于在1962年初写成《关于解决我国农业问题的建议》一书,报送中央领导。

这篇4万余言的著作,凝结了他大量的心血。在这部著作中,叶渚沛从生态学的角度分析了我国人口增长、粮食和肥料的需要,进而找出解决农业问题的一些途径。在我国,他首次提出应以“农业生物统计计量学”来计量地指导肥料的科学施用,以最小量的肥料获得最高的粮食产量。

1963年冶金学家叶渚沛主动要求参加全国农业会议。在会上,作了长篇发言,主要是论述生产高浓度磷肥新技术。这项新技术并不是叶渚沛的发明,是他归国前,花了3000美元买的“技术专利”。带回国后,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进行了一番改进。在结束发言时,他说:

“我向所有专门领域内的专家们致以歉意,因为我越出自己的冶金领域,冒昧地发表了上述意见,但这是由于我真挚地希望有助于我们的科学,有助于我们的祖国。”

这番赤忱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与会的专家,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聂荣臻同志对叶渚沛的发言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在国家科委的支持下,化工冶金所于1965年建立一座07立方米的炉子,开始了我国竖炉炼磷的实验。不到半年,就获得了可喜的成果。经过鉴定,一致认为,这是符合我国国情、多快好省地生产高浓度磷肥的有效途径。

不让一天虚度

叶渚沛的眼睛总是紧紧盯着国际上科学技术发展的新动向,而心总是踏踏实实地扑在祖国的建设事业上。他在冶金技术的竞赛场上,起跑都是抢先的;同时,他对化工、农业、能源、地质以及国民经济布局等领域,都有独到的研究,撰写了百余篇建议和著作。我国著名科学家竺可桢对叶渚沛的治学态度,做过这样的评价:“从不随声附和,往往提出独有的卓越见解,其后为实践所肯定。”

对于科学天地以外的事物,他从来无暇顾盼。他的妻子叶文茜是一位研究西方文学的美国人,总企望用艺术的魅力感染她的丈夫,然而她不得不承认,艺术的“磁波”对丈夫的吸引力很小。就像星星总按着自己的轨道运行一样,叶渚沛很少偏离自己的生活轨道。他每天早晨4点起床,漱洗之后开始读书或工作;7点吃完早点,上班;晚饭后散步十分钟,又是读书或工作,直至11点就寝。不管星期天或假日,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他的床头枕下,案头架上,到处是书。每次出差,行囊中大部分装的还是书。有一次去青岛疗养,他满满地带去了两皮箱书。他差不多天天都是在读书、写作中进行“疗养”。医生不得不向他提出善意的警告:“请不要把书斋搬到疗养院来!”

有时候,孩子们也会抱怨:“爸爸不像人家的爸爸,从来不带我们出去玩,成天埋在书堆里。”妈妈说:“爸爸放在第一位的是他的书和工作。”

这是谁也不能否定的事实。

叶渚沛曾经长期在美国工作,过着优裕的生活。回国后,是中国科学院一级研究员,工资收入也比较高,但是他的生活很简朴。他不饮酒,不吸烟,粗茶淡饭,布衣便鞋。对子女也从不娇惯,不允许他们贪图物质享受。他把大部分收入用来买书或接济同志和朋友。1969年国庆节,他接到周总理的请柬,邀请他上天安门观礼,心里非常激动。在那动乱的时期,这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家里人为他高兴,妻子翻箱倒柜,找出仅有的一套毛料中山装和一双皮鞋,还是回国初期置办的。

1966年夏天,那场横扫一切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叶渚沛被关进了“牛棚”。从此,他每天担负着沉重的体力劳动,经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个人的灾难没有使他产生过多的忧虑,他一手创建的、曾为祖国科学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化工冶金研究所被全盘否定,改成了一个生产半导体的小工厂,这使他日夜难眠。眼睁睁地看着我国与先进工业国已经缩短的距离,又越来越大了。他的心沉浸在无比痛苦之中。叶渚沛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不顾个人安危,于1971年3月3日,毅然拿起了笔,上书毛泽东主席,反映我国科学事业遭受的严重破坏;要求保留化工冶金研究所的科研性质;要求给他本人继续为祖国科学事业献身的机会。他那颗炽热的心,跃然于纸上:

“我坚信对祖国发展着的科学技术,自己能够做一些有价值的贡献。您能够理解一个年近70、只剩下不多几年工作时间的人,对浪费最后的生命所感到的痛苦。为祖国进行科学研究工作就是我的生命,剥夺我在自己专业内用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指导研究的机会,我就等于是活着的死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给他剩下的工作时间不是几年,而是只有很少的几个月了。凶恶的癌细胞在迅猛地吞噬着他的躯体,他自己毫无察觉,依然拼命地工作。在症状愈来愈明显的情况下,经家属一再催促,才不得不去医院。

就在这一年的11月24日,他手中攥着未完的遗稿,便与世长辞了。

在弥留之际,他对妻子和女儿留下唯一的遗嘱:“把蹲‘牛棚’以来写的论文和建议献给国家,将来会有用的。”

他在国内外的许多学生和友人,闻讯纷纷发来唁电,痛惜中国和世界失去一颗“科学彗星”。粉碎“四人帮”以后,在1978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中国科学院为叶渚沛同志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在向“四化”进军的化工冶金研究所职工,怀着对老所长的深切敬仰,在他的遗像前表示,一定要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叶渚沛生在国外,长在国外,学在国外,也曾工作在国外,唯独他那颗赤子之心始终与祖国的命运息息相通,和人民休戚与共。他为祖国的冶金工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研究成果和建议,至今仍闪耀着科学预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