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别赋(四国系列之皇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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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别赋(四国系列之皇子篇)(兰析)

楔子

夜色寂寥。

淡淡的月辉映出了一地冰冷的雪光,隐隐显出了几分凄清与肃杀。

他静默地站在雪地里,一袭蓝衫飞扬。月光勾勒出那高挑修长的身影,带着三分邪魅,七分冷傲。

“你就这么需要阴雪草?”

他缓缓抬头,看向崖边迎风而立的少女,飞舞的发丝掩住了那一双暗蓝深邃的眼眸,同时也掩去了眼底那一闪即逝的冰冷与复杂。

“是。”少女并没有回头,只是凝目看着远方。夜色虽模糊了这世间的一切,却无法动摇她坚定的决心。

“竟是这么坚决啊!”他无声地握紧了手心,唇角却是微微一弯,牵起了一抹淡而冷嘲的轻笑,“好,只要你跳下这风尘崖,我就亲自拿着阴雪草为展少远解毒。”

少女终于回过了头。

那是一张年轻秀气的脸,银色的月光下,那双眼眸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琥珀色,清澈而灵动。

“怎么?你做不到吗?”他淡淡地笑,冷漠而嘲弄,暗蓝的眼眸如同刀锋一般直视着少女平静的脸庞。

“那我们一言为定。”

少女忽然微笑了起来,右颊边浅露出一个稚气的笑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孩子。

“我相信你是一个守信约的人。”

最后看了他一眼,少女收回了目光,然后,纵身跃下。

毫不犹豫。

毫无眷恋。

天上的冷月忽然躲进了云层里,那一刹那间,大地一片漆黑冰冷。

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很安静地站着,就像整个人被黑暗完全吞噬,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得了他。

“原来……你竟是如此的相信我?!你就从未想过,即使你跳下去了,我也不会去救展少远——”

冰冷的黑暗里,他唇角的笑容一直未曾散去,只是越发的冰冷无情起来。

“竟这样地爱他啊,爱到不仅忘记了我们的誓言,就连性命也不要了。”

“这世间,果然没有人可以相信。”

“就连你——也不能相信——”

那双暗蓝的眸子里一片死寂,黑暗,已将他牢牢困死。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伤,也不会再痛了……因为,就连这世间最后一个信任的人也离他而去……

他彻底地失去了所有……

第一章

时值天下纷争,战乱频生。

自从东炎皇朝最后一任帝王被废之后,整个皇朝便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历经数年的大小战役、血腥和杀戮,最终以离、影、熵、泽四国鼎立,暂时换来了一片和平安宁的景象。

但这暂时的和平并没有浇熄各国野心分子的争霸之心,表面上皆是歌舞升平,各自为政,然而,实际上,各国间却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泽国 皇宫

“三百九十七。”

“三百九十八。”

“三百九十九。”

“四——百——”

“今天的蚂蚁还真多啊!”

红枫树下,慕霖云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站了起来,左捏右揉以活动几乎僵硬的筋骨。

秋风忽然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冷意的同时,也将几片红艳似火的枫叶卷上了半空,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凝神盯着半空许久许久,一直盯到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慕霖云才眨了眨酸涩的眼,重新坐回红枫树下。

真是好无聊!无聊得他都要发霉了!

眼看就要入冬了,大家都很忙,就连御花园里的蚂蚁都在忙着储备过冬的食物……但他——这个泽国的君主却是闲得发慌——甚至已经闲到每日来御花园数蚂蚁度日。

今年只有十七岁的他是泽国历代最年轻的君王,却也是泽国历代最闲的君王。

内有贴身侍女秀明为他打点内宫一切,外有忠心耿耿的护国大将军展少远为他处理军政要事,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用愁,什么事都不用做,他这个君王还真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典范。

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慕霖云揉了揉几乎要闭上的双眼,低低一叹:“哎,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他已经无数次向秀明诉苦,无数次向展少远抱怨,可惜抗议无效。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侍女和护国将军压制得死死的君王了。

父王还真是深谋远虑啊,在离开这个世间以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的?我总不能在这里再呆坐一天吧?”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红枫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着,直至手中的枫叶被撕成碎片,他眼前忽然一亮,琥珀色的瞳仁顿时放出异彩。

前几天,他曾听到宫中闹鬼的传闻,不如去偷偷打探一下。如果宫中真有鬼怪出现,陪他玩一玩也好啊!至少日子也好过些。

念头刚一动,身体立行。他兴奋地站了起来,正欲冲出御花园,身后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君上走得这样匆忙,您这是想去哪?”

身形一僵,他不由垮下了双肩,然而回过头的瞬间,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

“秀明,你回来了啦。今天怎么这么迟?”右颊边上那浅浅的、稚气的笑窝,让原本就很年轻的少年君主又添了几分孩子气。

秀明轻摇了摇头,清丽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

她从小看着君上长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基本上就可以猜到君上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他刚才兴奋的表情,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想要去探险之类的吧?

“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所以晚回了些。”缓步走到慕霖云面前,秀明将手中的披风披上他的肩头,眼底的无奈也被满满的宠溺取代。

“就要入冬了,君上您出来时应该多穿两件衣服。”

“嗯。知道了。”慕霖云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正在盘算着如何摆脱秀明,把宫里那只鬼怪揪出来。

秀明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无奈地摇头。

她的君上啊,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对了,君上——”似想起了什么,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慕霖云,“这是您的信。”

“刚刚我经过君上寝宫时,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等我回过身却不见人影,但地上却多了一封信。我看署着君上的名,便赶紧拿来给您看了——”

慕霖云接过一看,发现信封上除了写着慕霖云三个大字外,没有其他任何署名,不禁微蹙了蹙眉峰。

“君上在宫中又交新朋友了吗?”秀明淡淡地问,眼中浮现出一抹警惕和担忧。

她这个君上向来没什么心机,也从来不摆架子,经常跟宫中的宫女太监打成一片,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令她担心。

毕竟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宫中卧虎藏龙不算,人心更是叵测,有很多事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上一次就曾遇到一名宫女假装接近君上意图行刺的事,幸好展将军有所察觉,才化险为夷。君上已经吃了一次亏,难道还没有危机意识?

“我哪里还敢呀!”慕霖云苦笑,“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我现在除了你们,离谁都远远的。”

其实他怕的并不是行刺,也不是秀明的念叨,他怕的是展少远冰冷的眼神。

展大哥虽然沉默寡言,生气时也从不说重话,但他只要冷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着他,他的心脏就几乎停止跳动,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

“秀明,你不要这么担心嘛。”抬起头看见秀明担忧的眼神,他不由咧开笑容,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这说不定是展大哥在跟我开玩笑啊!他肯定也觉得我太过无聊了,所以想了件事让我开心一下。”

见年轻的君主满脸兴奋之色,秀明不由摇头叹息。

冷酷少言的展少远将军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况且,一肩找下所有泽国事务的他,也没有这个闲工夫。

似乎察觉到秀明的不以为然,慕霖云抬头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开玩笑的。展大哥若是做这样的事,我看天都会塌下来。”

将手中的信一展,他一边看信,一边笑眯眯地道:“秀明,你听说了吗?这几天宫里闹鬼呢——你说这是不是鬼——”

兴奋的话语戛然而止,就连脸上那明亮的笑容也僵滞住了。慕霖云脸色蓦地一白,灵动的眼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惊慌。“君上?”秀明瞧出了不对劲,不禁担心地问,“怎么了?这信有什么问题?”

慕霖云连忙将手中的信塞进衣袖中,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认真,“秀明,你赶紧叫展将军过来一下。”

“我这就去。”秀明点了点头,急急退出御花园。

每当君上叫展少远将军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发生大事了。

信是从熵国皇宫发出的,信的末尾署着颜皓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但让慕霖云最为震惊的并不是熵国皇子突然给他写信,而是这封信竟牵涉到了泽国最大的秘密——一个隐藏了十七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慕霖云所知,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四个人。一个是父王,一个是展少远,一个是秀明,还有一个就是慕霖云他自己。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很清楚,若是这个秘密被揭穿,会引发一场怎样的灾难,所以这十七年来,大家都守口如瓶,但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重大的秘密竟让熵国皇子颜皓知道了。

四国分鼎之后,各国之间暗潮汹涌,前段时间,影国、离国相继发生了重大事变,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战争的爆发已是迟早的事。

刚刚展少远已来过了,看过这封信后,他只是微一蹙眉,然后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君上放心,臣自会处理。”便大步离去。

展少远永远都是这样,所有的事都不需要他担心,所有的事都一肩扛下来,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也很清楚展少远有这个能力,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十年来,并不是泽国的人展少远为泽国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却毫无怨言。泽国已经欠展少远很多很多,而他——他自己私心里想为展少远分担一些。

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君臣关系,还是因为……

哎!

第一百七十次叹气,慕霖云无聊地看着窗外纷扬而落的白雪。

“展大哥,你要是肯叛变那该多好啊!”他想展少远叛变真的想很久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个称职的君主,又何必挂着这个虚名?

可惜,每当他提及这个提议时,总被无情地反驳回来——

“泽国的君王永远姓慕。”

这就是展少远的回答。

他真是一块木头啊,不折不扣的、不知变通的木头,也不知道父王究竟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展少远如此死心塌地地为泽国王室做牛做马。

为了泽国的将来,也为了展少远和他的将来,他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地离宫出走,却一次又一次地铩羽而归。

就算展少远因事外出,所属部下的黑影卫也依然随身在侧,寸步不离,根本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泽国皇宫,更何况他活生生的一个人?

“恐怕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想要臣子叛变夺位的君主了。”

身后忽响起一道淡淡冷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慕霖云蓦地一惊,霍然回首,就见寝宫里竟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高挑、面目英俊的蓝衣男子。

此刻,他正倚墙而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身的清冷,一身的倨傲,却也是一身的邪魅。

这个男人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也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一瞬间,慕霖云的脑海里掠过了一抹极其奇怪的想法。

这个男人,他似乎曾经见过。

而且令他吃惊的是,这个男人竟也跟展少远一样,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眸,唯一与展少远不同的是,那蓝色的瞳仁稍显阴沉些,望不见底的幽深,让人不自觉地浑身发寒。

那样冷酷阴沉的眼神,怕是只有历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血雨腥风的人才能拥有的吧?

“你是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慕霖云并没有大声疾呼“刺客”。也许是因为那份熟悉感作祟吧?他只是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极力地表现出一代帝王所该有的沉稳和镇定。

蓝衣男子唇角勾出一抹淡而冷的轻笑,不答反问:“你很想离开这座牢笼,是吗?”

他问得很轻很慢,目光却很犀利,像刀锋一样直逼人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

慕霖云有些不敢直视那双暗蓝的眼眸,微微别开了眼,但嘴里还在逞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擅闯皇宫禁地,意欲何为?”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还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慕霖云不由微拧眉峰。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听清他在问什么?

正欲斥责,抬眼间却发现殿中人影竟已不见了。

如同刚才突然地出现一般,他又突然地失踪了?

难道刚才只是幻觉?

慕霖云不禁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很痛。并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想起近日宫内流传的闹鬼传闻,他心中不由一跳。

这个男人究竟是人是鬼?

应该是鬼吧?否则,展少远的黑影卫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君上——”

这时门被轻轻推了开来,秀明手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到慕霖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禁担忧地问:“君上,怎么了?”

“哦——”慕霖云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没事没事,只是想一些无聊的事而已。秀明,你手里拿着什么?”

“参汤。”被成功转移了话题的秀明,将参汤端到慕霖云面前,“快趁热喝了。”

“哦。”乖乖接过参汤,慕霖云喝得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满都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难道刚才那家伙发现有人来了,所以才突然失踪?

秀明还没踏进来,他竟就已经知道了啊!

慕霖云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看来宫里果然闹鬼。

渐渐已是入冬了。

某一个下着大雪的午后,慕霖云再一次接到了熵国皇子颜皓的来信。

这已是这个月来第七封信了。

那个颜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害得他连调查宫中男鬼的兴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慕霖云头痛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然后愤恨地将手中的信件撕成了碎片,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却觉得不解气,又冲上去重重地踩了那些碎片几脚。

前几日展少远因事而去了影国,原本他以为这个是机会,打算溜出泽国皇宫,却又被黑影卫给无情地逮了回来。

无所不在的黑影卫,阴魂不散的颜皓……真是让他苦恼不已。

“啊啊啊——统统都是混蛋!”

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抑郁的心情,他放开嗓子大喊,反正现在寝宫里除了黑影卫一般没什么人在了。

“如果你要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那熟悉的、冷冷的语调让慕霖云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就看见殿外的梅花树上,一袭熟悉的蓝影正卧枝而歇,手里拿着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一副慵懒邪魅的姿态。

慕霖云霎时瞪圆了眼,那淡淡的琥珀色的瞳仁更显清晰。

“你——”这一回,他真的有些吓白了脸,这家伙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影卫没动静不说,竟还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你要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又是同样的一句话。

慕霖云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只觉头皮发麻,“你——你想带我去哪?”

“去一个你曾经去过的地方。”树上的蓝衣人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掩唇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异样的殷红。

“喂,你没事吧?”慕霖云怔怔地看着他。

蓝衣男子缓缓抬眸,忽然随手一掷,将酒壶丢得老远,“咣啷”一声,满地碎片。

竟弄出如此大的响动啊!

慕霖云几乎有了翻白眼的冲动。

看来这个男人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没把这座泽国皇宫看在眼里。

“你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他回过头,紧紧盯着慕霖云,暗蓝色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是想离开这里,但——”慕霖云话音未落,便被冷冷地打断。

“既然你想离开,我便如你所愿,慕癿琪。”

最后那三个字明显加重了语调,慕霖云乍听到那个熟悉万分的名字,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蓝衫人的身影?

又像前一次那般,他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竟然知道慕癿琪这个名字?

竟然连这个奇怪而陌生的男人都已经知道了泽国王室的秘密了?!

他——慕霖云——泽国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