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普兰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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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诺桑是在洛泽悲壮的葬礼后走的,云卓永远不会忘记他转身离去时嘴角的笑意,他又得逞了,看着别人的眼泪,仿佛能给他带来快感,这样的恶魔,云卓该怎么办呢?

赤西拒绝了诺桑的邀请,为了不给松巴部落带来更多的麻烦,他也走了,去云游。走前他告诉云卓:“你虽然得到了拒绝喝忘情水的第一滴眼泪,可这眼泪却让我的心动摇了,也许那仇恨真的来得太重也太深。虽然我不愿让这么弱小的你承受那所有的伤痛,可那伤痛却把你伤得很深。”他抹去云卓脸上的泪水,继续说:“5年以后,你来找我吧,我会在拉昂错中的小岛上等你,我会教你医术,竭尽所能的帮你。这5年的时间里,你要快乐的长大,不要再流泪了。”

说着他从马背上的口袋中拿出3卷羊皮:“这是一些粗浅的医理知识,你要背下来,还有上次给你的草药图谱,你要找到那上面所有的药草,也要背下来。还要多读些中原的书卷,治病救人必须医德高尚呵。5年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云卓收下羊皮卷,揽在胸前,默默地看着赤西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5年的时光该怎样悲伤度过?白雪无痕,心底有疼。

晚冬的残雪终于在春风吹拂下点点融尽,随着春露滋润,草儿们争先的笑眯眯顶破地面,悄悄探出头来,用一簇簇新生嫩绿,宣告着春天的来临。

而赞巴城中人们的心依旧覆盖着冰雪,无法消融,反而是邦主丹竹最看得开,他说:“失去心爱的人,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但就算那个打击再怎么大,它还是会消失的,这就是人生。”

云卓体会不到那种人生,她感到的只有痛楚和仇恨,如果不去宣泄、不去抱负,也许她的人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稻谷绣穗了,谷穗成熟了。云卓不必再过那样漂泊凄苦的日子,一切又回到了10岁前富足的生活,可是任凭外面的世界物换星移,季节变换,云卓也只是埋首书海,心无旁骛。她忘记了季节,忘记了一切,甚至就连自己也忘记了。当寂寞来袭,实在难耐时,她便爬上屋后的山丘,安抚痛楚的内心。

远远地向自己家乡的方向叩拜,所有曾经的岁月全都刻骨铭心地复活了,那里是否还有值得自己思念的面孔?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抹去了浮上心头的哀戚,却依旧看到了她挚爱的阿爸、阿妈,还有差一步就幸福了的洛泽和达瓦,他们没能度过余生,却都含恨死于非命……

就这样3年的时光过去了,15岁的云卓出落得亭亭玉立,丹竹舅舅依旧不让她接触任何有关复仇计划的事,而是希望给她找一门好婚事,让她一辈子平安的生活。

而嫁,这字眼从不曾存于她的念头之中。如果可以平安、幸福的生活,那一定是在报仇过后,因为诺桑的玛格部落毁掉了她所有曾经的梦想及未来!

其实,云卓心里也明白,丹竹舅舅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在等他的小儿子长大,在等与其他部落达成共识,越是好的猎人,在接近猎物的时候越是小心。可这个等待让诺桑的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天,云卓看完了一卷草药图谱,带着已经长大的红鹿和洛洛到山丘下的坡地上散步,远远地看到一个壮硕男子正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奔来。云卓有些惊愕,等那身影近了,云卓愣住了,那是旺杰,曾收留自己,成为家人的旺杰。

三年了,他们分开竟然已经三年了!云卓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无论是以什么方式,他们都长大成人了。其实,云卓脑海里较深刻的,是旺杰少年时期野性难驯的模样,现在20岁的旺杰,明快不羁,云卓反复端详旺杰的脸庞。也许只有消除了贪欲的人,才会拥有这样清纯明快的神情吧。

当旺杰说艾玛已过世时,云卓竟然哀哭不止。她这才明白,那两年泥婆罗的流浪日子,并没有在她生命中完全消失。

晚上,丹竹为旺杰的到来举办了宴会,从此,旺杰就留在了云卓的身边,形影不离。

岁月依旧过得飞快,云卓把那几卷医书早就背得烂熟,而草药图谱中的草药也找到了十之八九。

这天,她和旺杰去狮泉河谷找草药。旺杰问:“为什么一直在寻找那些奇怪的花草?”

“这些都是药草,能够治病救人,也能达成我的心愿!”云卓查看着地上的紫花:“这是宝盖草,是一种治疗吐血和止鼻血的药材,与水芹、荠菜、鼠麴草、赛繁缕、芜菁、萝卜一起,并称为春七草。”

“那你可认识这个东西。”旺杰从怀中取出一个果子。

云卓接过这个淡棕黄色卵形的瘦果,看了半晌,又拿出图谱来对照,却没有找到。

旺杰笑了笑说:“这是无花果,我们这里没有这种树木,因为这里的寒冷不适合它的生长,这个是我3年前在滇国(古代云南)时,一个女孩送我的。她说这个可以润肺止咳,清热润肠,外用治痈肿。”

云卓没有见过这样的花,便问:“那树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叫这个名。”

“那树并不高大,其实也开花的,只不过是花朵钻进了果实。所以无花果还有另外的名字,叫作隐花果。”

“开花但不炫耀,反而钻进果实中,连花瓣都变成了养分,静静地化作果实,真是一种很好的植物。”云卓笑了笑。

“花朵还是绽放出来的好,虽然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但我还是喜欢。”旺杰也笑了:“你还没有说为什么总找寻药草呢?”

“我要学习医术,只有这样才能接近诺桑,听说他得了很奇怪的病。”云卓平淡地说。

“可那样太危险了吧,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来报仇,也许你会成为来不及绽放就枯萎的花朵。”旺杰非常激动,说话也结巴起来。他凝视云卓的脸,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还是别过头去,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心情郁闷的时候,微风轻拂,连额头都感到有些痒苏苏的。山谷里的草木在微风中窃窃私语,站在其间的旺杰和云卓却无话可说。

向来纯真无邪的云卓眼睛里闪过某种东西,那是怨恨!旺杰不由得更心疼了,他知道那怨恨一直埋在云卓的心底,而他无力为她分担。

云卓蹲下身去,继续去拨弄地上的野草,她从旺杰的眸中能够读到一些爱慕,但他们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想成为医者,就请先为我治病吧!”

云卓抬起晶莹的目光望着旺杰。

“你哪里不舒服吗?”

“是的。”

“可我现在还不会,你去找舅舅的古辛看吧。”

“其实没必要把脉。你听我说说症状,给我开个药方就行了。”

云卓轻轻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她好象很没有信心,准备一字不落地认真听旺杰说话。

“就是这里,好象钻进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也压不住,抹又抹不掉,我想干脆剜掉算了,可是一这么想,就会疼得受不了……”

旺杰用手指着胸口,说得非常平淡。云卓则紧蹙双眉,听得认真。

“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这些症状的?”

“这个嘛,好象是从看见一个突遭不测的小女孩开始。”

“?”云卓眼中立刻盈满了哀戚,低头又抚弄起野草。旺杰相对而立,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

“为什么不给我下诊断呢?”

“我无话可说。”

“好吧,那我就给自己做个诊断,你想听听吗?”

“哥哥!”

“如果这只是我单方的意愿……那一定是相思病。”

“请剜掉它吧!你只能是我的哥哥,否则将永不相见!”云卓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无比决绝的语气让旺杰顿感受伤,继而怒气冲冲地吼道:“难道人心也可以轻易剜掉吗?”

“我看到过忘情水的配方,那里说的是头,喝了忘情水就可以忘记相思,所以害相思的不是心,而是头。由此可见,对于他人的思念并非产生于心灵,而是头脑。所以能够剜掉。”

“果真如此,就把忘情水拿来吧。管它头脑也好,心灵也好,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请你务必为我治好,否则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旺杰有些慌不择言了。长久以来的心痛究竟有多么深重啊,竟然让一个如此温顺的人也变得这样蛮不讲理。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云卓抬眼凝视旺杰,旺杰的心慌了:“不,还是不要了,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就是要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论是什么身份。”

“我们只能是兄妹,我只能接受那样的情谊,其他的都无法承受,我的心中满是仇恨,满眼都是诺桑可恶的嘴脸,我如何能有其他的心思呢?”云卓叹气了。

旺杰亦不语,眼前这个17岁的女孩柔弱又坚强,早已充满了他的胸膛和生命。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早已让他成为象雄王朝广大农民称赞的“黑骑侠”了,早晚他会和诺桑对诀,只是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