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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云卓微微转醒,却是昏天黑地,颠簸异常,只觉得一股沁凉的冷香刺激着自己,努力将眼神聚焦,却只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一会儿是优雅的阿妈发出凄厉的诅咒,一会儿是达瓦和洛泽绝望悲戚的眸,一会儿又是茜玛死白的脸和贡桑清醒后的癫狂,还有一个个因为诺桑而死去的人的脸孔一一闪过,这股股的恨意让云卓心疼。

转而却又是一双清亮执著的灰眸,十岁时初见十八岁的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恍如由冈底斯山降下的天神。一身紫红的绒长袍,头上戴着星冠,胸前挂着金质铸有鹰的长链,腰间的剑亦有雄鹰的标志,一双明锐的眼睛,那年轻英俊的脸庞带着天生的威仪。十七岁再见二十五岁的诺桑,他毫不留情又不择手段,那灰色的眸中透出寒冷的气息,每个碰触的人都非死即伤。

十九岁的云卓学了医术,努力让自己仁心仁术,在初春的夜晚遇到了受伤的雪豹,它那么无助,又那么警惕,凭着直觉信任着自己。那一个月的相处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了转变,从此爱与恨的交织就没有停止,身毒的游历让两个对立的人产生了感情,那种感情是患难与共的生死情谊,也是褪去面具后坦诚的相对。年轻又充满悲伤的心第一次感受到爱的滋味,却又矛盾重重。

以后的种种是那样自然,就像云卓把自己的纯洁给了诺桑那般自然,又是那般决绝。自从知道了破除的方法,自己就知道离别在所难免,所以固执地想要留下美好的片段,以备分离时的思念……

痛楚的思绪使云卓再一次醒来,看到赤西雾蓝色的眸,心下稍微有了一丝安稳,不问身在何处,只知心在何处。

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在牦牛车上,车继续前行着,速度不会太快,云卓用心丈量着离开的距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赤西面色凝重起来,车前的旺杰也挑帘进来:“看来,我们的速度太慢了,还是被黑吉丹的人追上了。”

云卓挣扎着坐起来:“他抓的人是我,你们放下我吧,我不能连累你们。”

旺杰抓住云卓的胳膊:“放下你?放下你我们就不会被连累吗?其实,也称不上连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掩下愤怒,又回到车前,继续催赶着牦牛。

赤西看了看云卓,摇头说:“破除那道咒语,竟然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早知如此,定是不会同意你去做了。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离开?仅仅是为了逃避黑吉丹的迫害吗?这不是你的风格,诺桑也不会任你离开。到底还有什么事,你隐瞒不说?我不是说你不要委屈自己吗?”

云卓浅笑:“重伤又算得上什么?我何尝会在乎这些。之所以离开,情非得以。因为这十年的记忆都会随咒语一笔勾销,我留又有何用,他不会记得,与其伤悲的面对什么都不记得的他,不如彻底的离开,拥有曾经美好的记忆就可以了。”

赤西叹气了:“你与多年前我遇到的云卓已改变了太多,少了那份坚持和执著。”

“是呀,曾经因为心痛,所以坚持,所以执著,现在却害怕心痛,所以逃避。”云卓靠着车幔,用手绞起衣衫。

马蹄声更近了,赤西摇头:“你已经破除了诺桑的诅咒,黑吉丹为什么还是非要抓你不可?”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掩藏的秘密,尤其是他,为了秘密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他人的生命,黑吉丹就是这样的人。”云卓无奈。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她伸手探入衣襟,原来是那颗“执子之手”。云卓想起了什么,立即把它抓出来,递给赤西,焦急地说:“快放我下去吧,你们带着这宝石离开,这个就是‘执子之手’不要让这个落在黑吉丹的手里,指不定他又会制造什么是非来。如果有可能,把这个还给诺桑,毕竟他的母亲用鲜血破除了月弥族的诅咒。”

赤西将“执子之手”接过来:“既是如此,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

马蹄声已近在咫尺,云卓无奈地放弃了说服。

牦牛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令云卓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黑吉丹亲自来追赶。他灰色的眸在看向云卓的时候,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云卓蹒跚着从车上走了下来,对黑吉丹说:“放过我的朋友吧,早已没有亲人的我,是靠着他们存活下来的。”

黑吉丹沉思片刻,点头,包围的士兵闪出了一个缺口,可旺杰与赤西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黑吉丹冷笑:“我可不能杀了象雄最好的古辛。”说着,他抬手,飞出一把银刀,正中牦牛的后背,牦牛吃痛,发了疯似地冲了出去,卷起漫天的尘埃。

尘埃散尽,黑吉丹已下马走到云卓的身前,他低声道:“你一定知道我非要处置你的理由,但你的行为也给了我不小的震撼,所以我改变自己的初衷,只想由你自己来选择生或死。”

云卓凝视他冰冷的眸,淡定地问:“生亦如何,死亦如何?”

“喝下忘情水,忘了一切,就是生,不肯,就是死。”黑吉丹漠然地说。

“也许生死对你而言根本就是玩笑,爱情亦是如此,真可惜你拥有青月吉的一片痴心,只是你永远不会理解她只求付出的那份真情。”云卓不再看黑吉丹,继续说:“我不会去喝这忘情水的,忘情水就是你为所爱之人一生所流的泪,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他的爱。喝了它便忘了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忘情水遗忘得干干净净。那么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喝,绝不。”

“可是诺桑已经遗忘了这十年间所有的记忆,包括你,他又变成了不可一世的王子,他人生的目标就是统一整个象雄,爱情对他再不重要了,你徒留这份记忆又如何?”

云卓惨笑:“你不会懂。”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值得吗?”

“青月吉死的时候,你也问过值得吗?也许只有到你死的时候,才会知道值不值得。”云卓不再说话。

黑吉丹苍凉一笑,示意士兵将云卓带上马,向希薇城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