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褚终于忍不住咆哮,“是,你是凡胎,是九昭的血泪,是我的工具,你不只是一个女子,还是带有诅咒的奴,最低贱的奴!”
见她面色苍白,抿唇不语。他冷哼一声,继续道,“怎样?被锁住,对于一个经常被人贩子买来卖去的奴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我锁住你,是因为你反抗,我曾经对你的好,对你的爱,为何你记不住?第二雪,我爱过你!”
“第二雪,我爱过你!”在墙壁上激荡出一片浓重的回音,震耳欲聋。
他爱的时候,为何不说?那个“过”字,让她痛彻心扉,心力交瘁。
泪,无声滑落,静静滚入池中。
清澈的潭水开始涌动,伴着那一滴一滴的泪……像是沸腾的水,汩汩的冒着水泡,泛动出徐徐的水雾,涌入临褚的胸口。
他心中清冷的雾气渐渐飘散,有莫名的温暖涌动,酥软的疼痛,残枝断叶般的影像,恍惚闪过,像是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燃放,绽开,消失,燃放,绽开,消失……
忽然明白佩洐的意图,他将他带来这里,是为了给他治疗绝情丹!
看着垂泪的她,他心底有个东西碎裂,无力阻止。不想看她伤心的样子,任凭潭水淹没脖颈,淹没唇,淹没鼻子……沉沉的下坠,鼻中酸涩,眼睛里有东西涌出,融化在水中,捕捉不到。
抬头仰望,她静静缩在一角,那姿态,让他想起无数个影子,她蜷缩在九昭上宫的椅榻上,她依偎在他怀中,她蜷缩在沁水池上的亭角,无助的颤抖……
心,像是灌了这温热的水,潮湿温暖,身体却在颤抖冰凉。
依旧任凭自己下坠,碎裂的心,在残破中战栗,他到底做了什么,就算将自己抛尸进潭底,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愧责!
残破的影像中,她的泪潭水一样的淹没他。
风花雪月,最后缠绵,带有依恋的手臂、双足,拥住她的熟悉感觉……
万花楼中那么惊艳出尘的白影,枕边零落褶皱的白棠……
美好,如一个翩飞的蝶,飞走了,便不再回来!它的生命短暂而美好,永远不会再回到破茧而出的那一瞬!
***
而上面的书房中,“炎长老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只是一种法子罢了,若是不行,再尝试别的!呵呵……这****之事,还要看两人是否曾经真爱过,那温潭乃是万年灵慧所在,能治愈任何伤痕,但前提是,它要探明伤痕!”
“可是……唉!绝情丹……不是毒药!”
“呵呵,不是毒药,但是心中有伤嘛!”炎长老拉着佩洐向外走去,“佩洐老弟不用着急,陪老夫去后花园下盘棋吧!”
“也好!”
***
汩汩的水声,像是心底的沉叹,敲打着耳膜。
心底压抑的难受,强迫让自己平静下来,背上的灼痛已经消失,背过手去抚摸,已经没有不适。这才惊觉,临褚已经沉下去很久……
她攀着石阶,“临褚?你还在吗?临褚……”恨他,却担心永远见不到他,更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饿死!尽管这生命似乎毫无意义,却不想就此终结,活着,让血液流动,一直是她存在的唯一目的。
整个深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孤寂的回荡,带着略略的沙哑,和饥饿的空虚,“临褚……你还在吗?临褚……”回音让她莫名的恐惧,“临褚……”
她深深吸一口气,屏息,沿着石阶下滑,沉入水中,看到蜷缩在潭角的影子。
铜色的面庞,双眸紧闭,一点一点慢慢消耗着体内的气息,双眉凝结,修长的身体缩在那里,埋首沉痛,像是海底沧桑的礁石。
丝丝气泡在他铜色的面上划过,她看不到他融于水中的泪。
迟疑了一下,想起他的怒吼,想起他说的“爱过你”,小心翼翼的扶着石壁移过去。慢慢的,手够到他的肩。
他感觉到她的靠近,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他的面上,试图让他睁开眼睛。
害怕滑入水中,她的另一只手臂挂在他的肩上,如此紧贴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担心。
他不想睁开眼睛,无颜面对她的脆弱和关心。绮堂峰的那条粗大的铁链,像是一个深刻的阴影,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更可气的是,对她说出了实情,他的爱并非是利用。无助与纠结在心中凝结成更剧烈的伤痛,想抱住她说对不起,沁水池那亭子里瑟缩的身影,却让他没有勇气说抱歉。
爱她,把每一天当做末日,只因为心中曾经有一个权印,只因为不想告诉她,脑海中还有绮堂罂的存在。
她只是祈求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他连这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曾经的话语稀少,没有任何承诺,如指尖流过的水,真切划过,又像虚无。
唯一真实的记忆,只是在她身体中冲撞的一瞬,那些散发浓烈****的爱在扭曲,彼此依存拥抱,手指和手臂对她肌肤的记忆,深刻至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