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我闭着眼睛。嘟嘟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舔我的脸。八哥用羽毛来试我的气息，我的鼻子痒痒的，但我极力忍住，就是不呼吸，不说话。他们的沉默告诉我，他们开始提心吊胆了。
“他不呼吸了。”他们不安地互相望着。“他死了吗？”老鼠说。“你最好换个委婉的说法。”嘟嘟说。
“我是说，他是不是永远‘睡去’了。因为活人绝不会这么安静。”
“滚开，你这乌鸦嘴！”几个声音一齐说。
趁乱哄哄的劲儿，我赶紧偷着呼吸一会儿，等他们面对着我，我又连忙屏住呼吸。
“周舟，求你了，跟我说话！”潘特摇动我的手，带着哭腔说。
有好几次我就要笑了，但我极力忍住。其实这些傻家伙只要听听我的胸脯就知道了，因为我的心脏一直在那里怦怦直跳。
“周舟，我恳求你的原谅。”潘特诚恳地说，“我为我所做过的事情感到抱歉，我追悔莫及。可是，请你不要用这种办法来惩罚我好吗？”
我装作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他们不知该怎么办。嘟嘟再次试了试我的呼吸，声音低沉地说：“他死了。”他们一个个被吓得面如土色。“不！”青蛙跳起来，满地乱跑，转着圈子，“他不可能死的，他是病了！”“是的，又是长途旅行又是被马蜂攻击，又被人打了一顿。他是受伤昏迷了！”“我们来让他苏醒。拿水来！”“拿湿毛巾来！”“拿风油精来！”“拿药来！”
他们急急忙忙地下着各种命令，一次又一次地跑到我面前观察我。“水来了！”
“见鬼去吧，最好拿酒来，给他搓身！”“说不定我也会像他一样晕倒的！”“肯定是脱水了！”
他们折腾了半天，我还是没动静。嘟嘟犹豫着把爪子伸向我的鼻子。他的爪子潮湿，发抖。再一次试了一下我的呼吸后，他满面沮丧和悲伤。
“他死了。真的死了！”“这不是真的！”
“他把我们撇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太狠心了！”
“我不要活啦———”
他们整个乱成一团。我本想逗他们玩儿，看看他们的反应。没想到戏演过头了。
这时，一道愤怒的火焰突然间笼罩了八哥，使他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束燃烧的火炬，周身光辉四射。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愤怒过。
“我跟你们拼了！呀———”潘特眼睛瞪得像灯笼，冲过草地，旋风般地朝那些坏蛋扑了过去。其他伙伴也都疯狂冲向那三个坏家伙。
潘特令人目不暇接地跳跃章飞腾章左躲右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利爪穿过他们的衣服，深深地刺进肌肉，还腾出两只翅膀轮流扇坏蛋的耳光。三个人笨拙地在空气中乱抓章乱打，气得乱叫，就是伤不到他一根羽毛。只见一团巨大的尘埃笼罩了他们。
烟尘散去，八哥依旧摆着一个完美的拳击家的姿势：“来呀，你们一齐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你龇什么牙，你冲谁龇牙？你这浑蛋！你的文身一点也不漂亮，我来给你画上一幅！”
他再次扑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我满眼看到的只有乱踢的腿，到处挥舞着的胳膊，隐约可见八哥翅膀上白色的斑点。他们滚成一团经过树枝藤蔓一路跌落下去，一路黄尘滚滚，撞得许多岩屑纷纷崩落，一直滚进了一条臭水河里。三个家伙全都没了顶，水面咕噜噜冒出一堆气泡。潘特也不见了，只有一些黑羽毛和一块手绢漂在水面上。
见此情景，我马上“苏醒”过来。
“救命……”一个软弱无力的黑色东西趴在河岸边，有气无力地朝我们发出求援的信号。“快救他！”我喊道。
嘟嘟把树枝伸向水面，大家齐心协力把潘特拉上来，刚爬上岸，他就像发了狂似的乱蹦乱跳，到处乱跑，让人莫名其妙。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他身上挂满了蚂蟥。
把蚂蟥弄下来的方法很多，最简单的方法是用手拍拍被叮咬的地方，震荡会使蚂蟥脱落，但当时我们没人能明白这点。只是毫无办法地看着潘特不停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累趴在那里喘个不停，水从他的羽毛上流下，在草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池。
当他抬头看见我时，一下子有了精神，马上浑身湿漉漉地扑上来。
“周舟，你醒了？我就说你没事。镇定，镇定，我这儿有风油精，马上给你抹一点。”他弄湿自己的手帕，就要往我的太阳穴上抹。
“算了，我挺好，清醒着呢！”我推开他说，“快离我远点儿吧，你身上太臭了，我又要晕过去了。”“没事就好，这回我可放心了。哈哈！你这孩子，刚才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弄得我怪伤心的。你可真滑稽，哈哈哈！跟我们玩了这么个游戏。哈哈哈，你这倒霉孩子！哎，太有意思了，真有———”
咕咚，八哥栽到草地上，昏过去了。
等他醒过来，就爬上一个土坡，居高临下，侧过身对着我们，摆了个英雄的姿势。“伙计们。今天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很伟大的日子，毫不夸张地说，我是……”他擤了把鼻涕，“对不起，泥都进到我的鼻子里了。”
“我们身边有这样一个英雄，多么荣幸啊！”洋葱说。“荣幸。”刺球说。
“谢谢。我觉得一只鸟各个方面都优秀，别人就不要活了，所以有时候我也故意犯点错误，这样别人就能显得优秀一些。现在我已经弥补了自己的过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把他们扔进了臭水河。”“真是了不起的英雄呀。是不是，周舟？”他们一起转向我说。
“是的。”我点头。
“周舟，我跟你说。你肯定会为我骄傲的，可惜你刚才没看见！我所向无敌，就像《黑客帝国》里的主人公尼奥一样，我左躲右闪，他们一下也没打着我，气得干瞪眼！”
“潘特？”
“什么？”“你的行为不但英勇无畏，勇于牺牲，而且充满创意。
比如说掉进臭水河章挂满蚂蟥这些事，我都不敢想象要是轮到我会怎么样。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跟你比。我太为你骄傲了。”
听到这些讽刺的恭维话，潘特还没等想好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身后突然传来哗的一声水响，吓得他一下子跌坐在地大喊救命，这才结束了又臭又长的演说。
原来是三个坏家伙笨手笨脚地爬上岸来，他们身上同样挂满了蚂蟥，发了狂似的乱蹦乱跳，把潘特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