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敏抹了一把泪,应了一声,一手牵着晚晚,一手牵着母亲进了休息间。
而后,缓缓合上的门,将他们一家五口的说话声音隔绝开。这地儿的房间,密封的都极好。
佟庭烽转过头来时,看到霍启航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由于昨儿才动完手术,此刻他的脸色,白的可怕,身后还跟着一个白长卦。
按说,像现下这种时候,他应该卧床休息,可他强撑着来了这里,所为何来,他隐约可以猜个大概。表面的上的话,他不会说,也没必要,大家都心知肚明。
然后,他瞅了瞅,把目光绕到霍长安身上,眼神深了深。
很多人的命运,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他父母,又比如,那个可怜的女人……
“佟老,很多年没见了。”
霍长安走向稳稳坐着的佟六福。
佟漾就在边上,刚刚佟六福站起来,她扶了一把。
这会儿,她瞅了瞅霍长安,敛着笑的眸子,淬了冰的冷,还带着隐约的恨。
霍长安并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多侧目……
“这世上,有些人,会让人思念一辈子,有些人,一辈子不见,也不觉遗憾。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能狠下心,那该多好。”
佟六福淡淡的说。意有所指。
若是换作别的什么人在霍长安面前说这一番话,这人恐怕早就翻脸了。在这世上,能让霍长安给面子的人,极少,佟六福是其中一个。他没有变脸,态度仍然谦恭,说:
“佟老,天下没有后悔药。我们能做的不是追悔,而是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去纠正错误。不让错误进一步扩大化,而造成一辈子的遗憾。
“人非圣贤,谁人无过。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意孤行,不去认清真相。钻了牛角顶,就不知道绕出来,那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霍长安的语气是虔恭的,更是沧桑的,睇向佟漾时,有些歉意,眼底有光在闪动,那些过去的旧事,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叹气。很沉重。
“霍部长,你不觉得你这话很讽刺吗?在场所有人,谁比得过你爱钻牛角尖?”
向来笑语吟吟的佟漾,面对霍长安时,冷的足能把人冻毙。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种悲哀!有时,明明可以避免发生悲剧,可因为不知道退让,而将事情逼入绝境,再无挽救的余地。这不是悲哀是什么非哀。”
所有人都听得出这话,话里带话。
佟漾冷笑了一个:
“霍部长,您把话扯得有点玄乎了。直接说您把我们一并请来这里的目的比较合适。其他废话少说。”
“好,那我直接,此来,我就是想和你们谈谈三个孩子之间的问题。”
霍长安的话才落下,霍启航接上了话茬:“爸,我想先和佟庭烽谈谈。其他事,稍后再说。佟庭烽,我们去小会客厅……”
说完,他转身对身边的护士说,麻烦,推我去那边。
佟庭烽瞅了一眼,跟上。
两个人进了小会客厅,霍启航把医护人员遣了出来。
霍夫人有跟过去,叮嘱:“不要太累着!”
亲自替他们把门关上。
厅内,很明亮,两个男人面对面,对峙。
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沙发上。
霍启航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衣,底下黑西裤,没打领带,整张脸显得病白,肃穆,眉心微蹙……
佟庭烽见过他那几回,这人的眉,时不时会这么蹙着。脸色寒冷,背地里,有不少人叫他铁面阎罗:终日面无表情。像上午那张吻照里的柔情目光。恐怕没有人见识过。
佟庭烽在打量霍启航的同时,霍启航也在研究他:
此刻,他的面前放着一杯清茶,懒懒坐着,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神情淡淡,眉宇之间,是从容之态,没有半丝愠色,和颜悦色。
霍启航也曾见过他几回,这人的言谈举止之间,总充满自信,会给人一种清冷的气息,偶尔,他会笑,一笑,会让人如沐春风。还有,这人,很能在谈话时,掌握主导权。
“谢谢你救了阿宁!”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佟庭烽。他一上来就拿了主导权,把宁敏鉴定为他的人。语气带着属有者对帮助者的感激。
这话,让霍启航蹙了一下眉,淡漠的眸子,冷了七八分,冷嗖嗖的寒光四射:
“我救的是我女儿的妈。我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佟庭烽扯了扯嘴角,感觉到了这个人对于宁敏的那股强烈的占有欲。
都说霍启航是一个冷酷的人,他的眼里没有的别之分,再美丽的女人,在他面前逛,他都无动于衷,活了三十一年,除了有过一个未婚妻,生活中,几乎没有和什么女的有过一些正面的报导。哦,不对,最近还和钱亚议长的女儿,有一些亲密的照片流出来。想来那些配合的照片,全是为了应付初选故意准备的。
以前,佟庭烽还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爱过一个女人。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一者可以彰显这个人男人爱的极深,把她保护的极好,好到没让他们任何一个眼线探发觉这样一个异样。以至于六年之后,令他在某些判断上产生了一些失误。直到如今,才知道宁笙歌和霍启航的关系,居然是这么的微妙。
这样一种微妙,他之前没有发现,还被一张冒牌照片骗了去,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关于阿宁的过去,他没能参予,也没办法去抹煞,只能接受,哪怕滋味不好受……对,那种酸酸的味道,是他以前从来没尝到过的滋味。
但关于阿宁的味来,他会积极干涉……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男人面前,输了阵脚。
“霍启航,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认为是就是的。法律可以明确的作出一个判定。”
佟庭烽并没有被激怒,也不是那种轻易能被人击怒的人。面对厉害的人,只有比他更沉得住气,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那怕他的语气显得那么的笃定。
“你这是在钻法律的空子吗?”
霍启航心里生气,可压着。
谁先发飙,谁就先泄了底气。
“我钻空子了?”
佟庭烽疑惑反问,还侧头斟酌,半晌,摇头:
“没有。这是法律对婚姻的保护。”
此刻,他非常庆幸,那天匆忙之下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一鼓作气的拿下结婚证,才让今天的他,稳稳当当,说任何话,都底气十足。因为有法律在给他撑腰。
霍启航的脸,沉了下……
他很不痛快,身上在发疼,他的心上、精神上,都在疼。
而这种疼,不是药可以给予他纡解的。
如果,现在他手上有敏敏签过字的离婚协议的话,就好了。刚刚郝军有跟他提过。可她拒绝。这拒绝,就像刀子,能挖心。
他疼,也不会让佟庭烽好受。他按了按心窝,声音像冰冻过一般,
“佟庭烽,她爱的不是你,是我。
“晚晚就是一个证明。
“你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使手段将她占为己有。你不觉卑鄙吗?
“如果你够正大光明,如果那你没有避开我,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拿下结婚证吗?
“你在她身上用尽心机,无非就是想报复霍家。利用她,令我无心竞选。想在争执上打压霍家。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所在。”
一字一字的表述,很有力度的揭发着他的用心,字字皆力过千钧。且一句重过一句。具有强大的冲击力。
嗯,以前,这个人对他也许还怀有欣赏之情,有结交的意思,现在的他肯定已将他恨入骨子里。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恨就恨吧。
佟家和霍家,这辈子,再难再和好。
所谓世仇,那仇,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冰冻三尺,往往非一日之功。
他淡寡一笑,反唇了回去:
“霍启航,你这么的着急的用爱来宣布属有权想证明什么?
“你应该懂的,如果她愿意回去,我就留不住。
“我留住了,就代表她已不再爱。
“你说我卑鄙,那是你的想法。我只是,一不小心捡到了她。
“这叫趁虚而入吗?我不觉得。
“你说我用尽心机,这不假,遇上一个自己中意的女人不容易。缘份到了,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我不会像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去糟踏老天给的机会。蠢到了家。
“至于利用,那是你的看法。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不辩解。霍家被打压,那是活该。做了缺德事,总会遭报应。
“要是在这件事上,我想推波助澜,说穿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佟霍两家的账,已经是算不清了。如果我想袖手旁,看你们窝里反,那也很正常。我又不是你们的谁谁,犯不着来淌这浑水。
“你想污赖,随你便。人心各异,隔着肚皮。我和你,不是朋友,实在没必要让你来了解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各过各的日子,渭泾分明,那才是正经道理。”
语速很平稳,一句一句,很有打击力。
霍启航说话不客气,佟庭烽当然也不会再客套。
等说完,他想:这人身体不好,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很不道德。
但有些事,不是单单能用道德来解决就能完事的。拖的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是双重劲敌。
他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在对方惨白的面色里,继续往下说:
“另外,别拿晚晚来做文章!
“就算阿宁曾经给你生了一个晚晚又怎么样?
“恋人关系,不受法律约束。
“恋爱关系的起与终属个人行为,无关法律。
“恋爱关系中产生的任何附属品,都不受法律保护。
“未婚先孕,孩子的抚养权,属于女方。
“在女方强烈要求男方出抚养费的情况下,男方可以争取抚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