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们对峙。
宁敏忘了打招呼,那神似于霍启航轮廓,深深震撼了她。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照片上那个娃娃:顾单。
不只过面前这个顾单,已然长大,和照片最多只有三分相似。
房里的少年,面对不速之客,只微微皱了一下那浓眉,他手上拎着一只黑袋,本是想出来扔垃圾的。
“两位,找谁?你们……好像不是靠钥匙进来的吧……”
孩子说这话时,眼神凌厉的闪了闪,在看到了宁敏手上的工具时,浑身上下迸出了一种高度的戒备。
这种戒备,让两个来自特种部队的女人眯起了眼,两个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一致认为这个孩子受到严谨的军事训练……
“我们是你妈妈的朋友!”
宁敏回神,压下心下疑云重重,说。
“是吗?如果你们是朋友?似乎不该不请自入吧!”
少年眼里全是不信之色。
“想要证实这个回答的真实的如何,等你妈妈洗完澡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你是顾单对吧……”
宁敏轻轻的接上话。
她有听到了放水的声音。
这房间的隔音并不怎么理想,想来在洗澡的人也应该能听得到有外人侵入。顾晓从来就是一个谨惕的极好的战士。
下一刻,浴室的门,被急急忙忙拉开,披浴袍包着浴帽的顾晓匆忙从里面跑出来,看到她们时,那原本被热气薰的通红的脸孔,一刹那变的惨白。
“妈,她们说,是你的朋友!可她们手上拿着的这种东西,好像是特种部队才会有的东西……”
少年转头睇着母亲,轻轻的表述,眼光绝对是犀利的。
“是!她们……是妈妈的朋友……是战友……”
顾晓低低解释,在那张异样的脸孔上扯出了笑:
“她们总爱显摆她们的特长。不请而入。小单,你回房吧……妈妈得和她们聊聊……”
少年定定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走,微一笑,笑容是迷人的,眼神带着研究的意味儿:
“妈,您忘了给我介绍了!”
“对,我该给你们介绍一下……”
顾晓拍了拍额头,强笑着指了指宁敏和衡薇:
“这是宁阿姨,这是衡阿姨……”
又瞅了瞅儿子,一顿才轻轻介绍道:
“这是我儿子顾单!”
顾单淡淡一瞟:
“妈,两位阿姨总该有名字的吧!”
这孩子有着一股子与他年纪不符的掌控欲。
仅仅几句话,宁敏和衡薇就感受到了他那强大的防备之心,以及,想要通过探知更多的执着劲儿。他的骨子里流露着一种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所特有的叛逆。但他把这种叛逆掩饰的很好。只让人隐约感受到乖巧和悦的言辞之下那若有似无的不驯。
宁敏微微一笑:“你好,我叫宁敏,你可以叫我宁姨!”
衡薇淡淡一笑:“你好,我叫衡薇,你可以叫我衡姨!”
“宁姨好,衡姨好……”
顾单先在宁敏身上扫了一圈,又在衡薇脸上转了一圈,忽眯眼说:
“您好像是莫尧之的新婚太太。”
这个肯定的问题,令衡薇一呆:
“你怎么知道?”
她们好像素未平生吧……这孩子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这件事的?
顾单刚想说话,顾晓走了上来:“小单,你不是说累了么?乖,回房睡去!我和两个阿姨有话要说!”
“那你们聊,我回房了!”
明明眼底有话,可顾单却把想说的全咽了下去,一团和气而且礼貌的道了一声晚安,就回了房。
宁敏定定看着,似乎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霍启航:
冷静,忍隐……
她感觉,这个孩子身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故事,甚至觉得,他的到来,将会解开很多未解之团……
伴着一声沉沉的关门声,客厅这边,一下沉寂。
宁敏和衡薇看着顾晓,睡袍的带子系了一半,浴帽也有点歪……这个严谨自律的女人得有多急,才能把自己整的这么狼狈。
顾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们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可她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说:
“你们坐坐。我去换件衣裳,把头发吹吹干,然后,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再说话……”
“为什么要另找地方?这里挺好!很久没来了。那回来的时候,这里还在装修。后来装修好了,我却没有机会过来转转……顾晓,这屋子,收拾的真不错……”
宁敏双手攒在衣兜里,走了进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整个房间,黑白色,黑色的家具,白色的墙,除了玻璃茶几上摆着一盆水仙,转角处放了一盆怒放的不知名的花,窗帘显得有点女的化外,其他的摆件都呈现中的化。
衡薇走近顾晓,看到的是她如刺猬一般绷紧了刺的紧张。
“晓晓,你在紧张什么?又想回避什么?我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曾经可以生死与共,以命相托,到底是什么把我们改变了?让你如此害怕我们?”
她静静的一问,语气格外感伤。
顾晓的脸孔,发白,有几丝隐约可辨的痛楚忽一掠而过,没有接话,而是默默的走进了房。
衡薇吐出一口气,抚着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到宁敏身边,看到她眉头深皱。
她低声问。
“很奇怪!”
宁敏的目光瞟向那房门紧闭的房间。
衡薇意会点头:
“的确奇怪!”
顾单不是被人拿为人质了吗?
前几天,顾晓被那郢扣在他家,他就曾来过这里,想查一些蛛丝蚂迹。当时,他可没发现这里另外藏着一个大活人。
还有就是,如果这个人质早已经被解救下来,那天,她怎么还会对她下了那种毒手呢?
这件事,在逻辑上来说,前后绝对是矛盾的。
“我去和顾单聊会天。薇,你去拖住晓晓。她似乎很不想我们和这孩子有更多的接触。另外,你觉不觉得那孩子,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十四岁,半大不小,会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但这孩子的眼神表明,他不仅有思想和主见,还相当的有智慧……是有城府的。他打量她们的神情,充满了研究的。
衡薇也感受到了,点头。
两个人分头行动,衡薇闪进了顾晓的卧室,主卧室内另配有一卫生间,顾晓正拿着吹风机站在镜子前吹着,嗡嗡嗡,声音很大。看到她进来,吓了一跳。
宁敏就往顾单的房间走了过去,敲门,只轻轻一下,想敲第二下时,门就迅速开了,那快和她比肩的个子,英俊的脸蛋,出现在她眼里。
“你在偷听!”
宁敏很肯定的下了一个结论。
这大概就是顾晓想出去谈的原因所在。
她的儿子,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的那样,乖驯,正相反,他是很难缠的。
顾单没有露出羞愧和惊惶,薄唇一动:
“是。”
“为什么要偷听?”
“我得确定,你们有没有恶意。我是家里的男人。”
顾单抵着门,回答的理直气壮,一双眼睛乌沉沉的,话语里流露着对于母亲的维护。而最后一句,则令宁敏微微一笑:这孩子,很有孝心,正努力长大成为可以撑起天的男人。
“那我能和你谈谈吗?小小男子汉。”
她说,带着欣赏,以及调侃,令她的笑容显得更加的迷人。
“为什么不跟我妈谈,转而来找我?我和您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
他立刻反嘴一问。
这孩子,很敏感。
宁敏很肯定。
她唇微弯,跨了进去:
“小单是吧!你之所以想偷听,无非是想保护你妈妈!你也说了,你是家里的男人,你认为你得担负起保护这个家的责任对不对?而谈话能拉近矛盾双方的距离,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
顾单目光一闪:
“答非所问,这两者之没有直接的必然的联系……您在忽悠我!”
“那是因为你没让我把话说完。”
顾单闭嘴,一副我会把你的话听完的模样。
宁敏一笑,站定:
“我们和你妈妈是好朋友!”
“是吗?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你们今天应不会不请自入!在你们身上,在我妈眼里,抱歉,暂时,我没有看到朋友两个字的存在。”
这孩子,观察的很细致。
她又一笑,笑的明媚,动人,非常的有亲和力。
顾单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因为很吸引人。
“小单,再好的朋友,总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这并不该成为影响彼此之间感情的借口;再知心的知己,都难免会有某些隐私会深藏心底,这同样不该成为影响了友情的理由。但,生活与人,是一种不可预见的未来,人无法未卜先知,一时走进迷途,就难免会有误会形成。想要消除误会,就得坦诚以待。如果不能进行及时的修复,就有可能造成一辈子的遗憾。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
顾单想了想,他自然是能理解的,于是,那语气缓和了一下,把门关上,双手插袋,看着脚上那可爱的拖鞋:
“刚刚我听你们说,你们和我妈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也是特种兵出身?”
“来自猎风组?”
宁敏收起了笑:“猎风组已经不存在了。特种部队从今往后再没有猎风这样一个编队!”
顾单感受到了她话里的伤感,静默了一下,低低说:
一顿,又问:
“我妈做了什么,让你们误会了?”
“只能说,你妈所做种种,全是为了你!”
“这一点我承认。我妈为了我的确吃了不少苦!”
“所以,你是该好好孝敬你妈妈。”
她笑笑说,表情绝对的真挚。
顾单定定的看她,年轻俊秀的面庞,带着三分稚气,七分深沉,似想将她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