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算不得艰苦,也称不上富足,她们靠着自己的本事,自食其力,不需要太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每天过的踏踏实实。钱多钱少,人一死,什么都是虚的,假的,权利大权利小,眼一闭,就是空的。
她想得到一种心的平静。
拿一份实实在在的薪资,教会尘世间那些善良的人一些自卫术。走自己简简单单的路。
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女还能出现在面前,一个个跪在她面前,热烈的拥抱她,口口声声的唤她:“妈妈”。
她从来不敢奢望,那个让她满心期待,却在一出生就被她忽略的小女儿,两年后,竟然长成了这样一个俊俏小模样,缠上她的脖子,毫不怕生的黏上她。
自清醒,每回午夜梦回,泪湿于枕,皆因为梦到了孩子们在被炸成碎片时的那种惨烈的情景,她想救,救不得,只能看着心爱的他们,被爆炸时所了所产生的力量撕裂……
她以为,老天定是太嫉妒她过的幸福,所以,才会在数天时间内,将她的幸福尽数收回,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时过两年,她发现,老天还是眷顾她的,终还是将三个孩子都还给了她……
“你们怎么会没事……”
宁敏抱着小女儿,泪花迷花了双眼,呆呆的看向霍单。总觉这一刻,宛若在梦里。不,即便在梦里,这样美好的重聚,也从未出现过。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说!”
两年不见,霍单长高不少,都快比她高了,十六岁的少年,正在发育期,声音变了,喉节在生出来,胡子也在长。
宁敏很抱歉的向学员们解释家里有事,今天只能学到这里。
离开华都健身中心,宁敏突然问:
“你们是怎么来的?”
他们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霍单一笑:
“是佟叔叔送我们过来的!”
“对,是爸爸!咦,爸爸呢……”
晚晚跑出去张望,爸爸怎么不见了呢……车也不在了。
“刚刚还在呢!”
晚晚闷闷的说:“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没了呢?”
霍单揉揉晚晚的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给宁敏:
“宁姨,这是叔叔让我转交给你的副卡。”
宁敏怔怔的看着,这卡,她最熟悉不过。曾经,她拿这卡给父亲买过按摩椅,给未出生的宝宝买过婴儿用品,也刷过一顿很贵的晚餐……
他说,他会赚很多很多奶粉钱,这些钱会把汇总到这张卡上。他一张主卡,她一张副卡。
他说:“我赚钱,养家,一个人赚的钱,一家人一起花。”
两年前,离开时,这卡被她留在了达琳特宫。
如今,它又回到了她的世界,出现在了她触手可得的地方。
这代表什么。
宁敏没接。
霍单将他的手抓了过来,把卡拍在她手心上:
“佟叔叔说,他把这三个孩子交给你了,请您好好照看他们。现在,你是四个孩子的妈妈,花销肯定很大。这留卡你留着,该用则用,别不舍得花……好了,我任务完成。”
少年双手插袋,吹着口哨,往外去。
晚上,宁敏把这卡递给衡薇看。
衡薇自然有看到那几个孩子,她甭提有多提宁敏高兴。看着宁敏被孩子们围着重展笑颜时,她就觉得,冰冻宁敏的冬天,要过去了。
若说两年前,宁敏排斥孩子,是因为怨因为恨,可两年后呢,她重见孩子,只有重获至宝的喜悦。
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已经散去。
再见到这张卡,她更加肯定,属于宁敏的明媚春天很快就会来了。
她弹了弹那张卡,说:
“佟先生这是想用孩子来拴住你啊。”
他把孩子放了出来,就是想让女人心软,然后,他好一点一点慢慢渗透进来。
宁敏皱眉,对于那个男人,根本无法释怀。
“我爱不起来了!”
她低低说。
衡薇挑眉看,也不跟她辩论。
能不能再爱起来,那得等佟先生发动攻势之后,才能真正确定下来。
这天晚上,宁敏和四个孩子打地铺睡。一边是两个女儿,一边是两个儿子,他们在她面前闹着,笑着,将她苍白的人生再度抹上了明艳的色彩,在她无声的世界里再度点缀上了灿烂的笑声。
当夜深人静,她支着头,贪婪的看着他们甜美的睡颜,第一次,不做噩梦,梦里看到了佟庭烽,在温柔的吻她。
天亮,她在孩子们的亲吻中醒来,迎接她的是满满的笑容,软软的拥抱。
幸福,似乎又眷顾上了她。
宁敏没有见到佟庭烽,这个男人把孩子们送来之后,就再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给她。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可事实上呢,他的的确确来过。把她曾失去的东西都给她带了回来。
一个星期,她和四个孩子相守在一起,每一天都那么的美好,美好到让她觉得生活在梦里。
周末,晴好,天暖和极了,四个孩子在四合院内玩耍,她在房里忙碌,准备中餐,霍单在看着他们,就像一个守护神。衡薇看着小仔仔,在厨房边上帮忙,时不时出去看护一下。
“敏敏,你……你快过来……有贵客来了……”
衡薇声音激动的在外头叫了起来。
正在熬汤的宁敏,心里一下疑狐了:她们都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应该没有客人到访才对。至于在这座城里认得的人,绝对不会让衡薇称之为“贵客”。
她把火关小,擦着手出来,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走进门来。
“钟缇……姑姑?”
宁敏定睛辨认出了这个人,舌头不觉打结。
钟缇戴着一个红黑相间的绒线帽,一件白色羽绒服,面色苍白,微透一点红,下巴削尖,看上去很瘦,但唇色粉红发亮,一眼观之,让宁敏突然觉得两年不见,钟缇姑姑似乎是越长越年轻了。
而后,她的目光又在那个陌生男子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个子很高,显瘦,戴着一个同款的绒线帽,架着一副银边眼镜,五官端正,但肌肤并不光滑,显露着一种似曾被灼伤被整容的病态之状。
宁敏心下生出了诧异,他们不仅戴情侣帽,还穿情侣装……
奇怪了啊……
钟缇已经嫁给霍长安,怎么会和陌生男人走的这么近?
这也太没道理了。
“我不是钟缇。我是佟漾。谨之的妈妈!”
女子开出口来,让宁敏再度呆了一下,衡薇也傻眼。
两个人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不错,这个女人,正是沉睡了三十二年的天才少女佟漾,2013年4月,她终于从无际的黑暗中清醒过来。
“我们见过面。只是那时,我一直在沉睡,没有醒来。不过,我有听到你叫我妈妈。”
佟漾扯出一抹明媚的微笑……这女人笑起来特别的迷人,脸上居然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这哪像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女人?
更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那时,我就在想,我这个眼光挑剔的儿子,会看中怎样一个女孩做妻子?现在,我总算见到真人了……短头发了,比起照片上长头发的你,更显干练,但都漂亮。宁宁,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了手来。
宁敏的手是湿的,刚刚在洗菜,见状,连忙在自己的围兜上擦了一下,握了握手。
那手,又细又软又暖,不像她,又硬又湿又冷。
那份暖,停留在她的手心,烫到了她。
“您请坐!”
一时之间,宁敏不晓得该怎么称呼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子。三十二年的光阴,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呈现出来。比病中,现在的她脸孔圆润了不少。
“先不急着坐,我得给你另外介绍一个人。”
佟漾扯出一抹少女式的甜笑,侧身,抓住了身后那只大手,拍了拍,显得极为的亲呢:
“这位是我先生,霍长乐,谨之的父亲!”
闻言,宁敏和衡薇再度惊呆。
不,这一次,她俩完全是瞪直着了眼。
霍长乐居然……居然没死?
霍长乐冲她点点头,脸部的微笑显得有点僵硬,但宁敏可以看得出,那的确是一个友善的微笑。
“小宁,你好,终于见到你了。我是霍长乐……”
他也伸出了手,又看了一眼衡薇:
“这位,想必就是你的战友小衡吧……”
两位曾经的特警,很被动的和这位气质不俗的男人握了一下手。
霍长乐“死”的时候,不到二十岁,但现在宁敏看到的这个人,整个人显得成熟而且稳重。
“小宁,今天,我们夫妻不远千里赶过来,实在有点冒昧,只是有些事,我想,我们该来和你谈一谈的……其实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心里应该明白,我们此行的目的……没错,我们为你和谨之而来……”
坐定之后,霍长乐开门见山的直扑主题。
宁敏不语,手把玩着围兜。
两年来,衡薇只跟她提过两回佟庭烽。之后,她们绝口不提。然,实际上,佟庭烽已经悄无声息的在慢慢渗透她的生活了。
虽然,对于这个人,这两年,宁敏从来不去关心。但她知道,现在的佟庭烽已经不是东艾的首相,也不再是万世的首席。
有人说他身体不好,为了调理身体,他不得不退居幕后。
有人说他厌弃红尘,已出家当了和尚。
他如今过的怎样,她从来不知,也没有那种去研究的想法。两年时间,她已彻底将他摒弃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过去的幸福和痛苦,都已被她斩断。
之前,她觉得,未来,她与那个人,不会再有牵扯。
如果今天,是其他人和她提到佟庭烽这人,也许她会拂袖送客,可面前这两位,却是从死亡线上走过来的人,又是长辈,她不可能冲他们板脸色。
出于礼貌,她不能表现出某种情绪,于是她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