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职业,注定会涉险,父亲曾说过,他绝不赞成她长久的做这行,即便是和平年代,危险的任务依旧存在。而她就曾瞒着他们执行过几次生死攸关的艰巨任务,因为表现出色,而被提升,加衔。父亲知道后,很是不高兴,十九岁时曾逼她签下了一份约定:再做满一年,就转文职。
九岁的最后一个月,她接到了营救第一少和随机人员的命令,就此和这个生命里最最重要的男人邂逅了。
那一次,在护送第一少转移作掩护时,她受过一次重伤,腿部中过一枪。
身陷险境时,她以为这一次小命一定玩完,没能在指定的时间内回到飞机接送地,她就必死无疑。
结果,第一少不顾安危,转而带了两个组员来找她,抱着她,脱离了险境。
如今,曾经的组员已经全部牺牲,而那个男人,远在千里之外,既不知道她的现状,更不可能来救她。一切都得靠自己。
至于其他人,她从来不曾奢望……佟庭烽,更不是她可以巴望的人。
在他将她和何菊华交换之后,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狠戾的,她倒没有生怨,这毕竟是她招惹来的麻烦,可对这个男人,她已不再心存幻想。
可他就是这么神奇的出现了。
“发什么楞,快走。七叔他们在外头正拖着他们……”
手臂被他牢牢给抓住,一拽,身体本能的往外而去。
“等一下,这里还有一把枪。”
她折回,把李享的枪给扛起,又在李享身上默默注视了一眼,转身飞快的迎着那个男人走去,很快就闪出废仓库。
“往西!”
他低声说,两人矮着身子,往西而去。
浓浓的夜色里,枪声你来我往,而火光在黑幕中显得特别的狰狞可怖,枪林弹雨,这绝非虚话。
突然,她栽地,脚上中弹了,也许是被子弹擦伤了,总之,已经有人在暗中锁定了他们。
她闷哼一声倒下,把他拽倒,子弹,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头顶飞过。下一刻,她被他紧紧抱住,一个滚地翻,那么急,刚刚他们倒下的地方,被子弹洗劫,空气中泛起浓浓的硫磺味道,烟尘漫起,而他们已经掩避到一石井后面。
“你,受伤上了!”
她在他左肩上抓到一些粘稠的东西,一惊而问。
夜色太深,伸手不见五指,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无月,而阴冷刮骨,这一刻,她能吸到他身上清凉的气息,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没事。把狙击枪给我!”
他一把将机枪抓了过去,伏于地上,架起,准确瞄准,子弹上膛,扳动机关,砰,扫射声立刻停止,转个方向,又砰了一声,掩于另一处的射击者,也顿时没了声音……这个男人的射击术,绝对厉害。那两个,十有八九已经没命了。
“还能走吗?”
他低低问。
“能!”
佟庭烽一手扣住女人的手,把枪塞到她手上,手上抓着他自己那一柄,继续往西退。身后,另有两个他的人跟随了过来。
仓库大院西边,墙断裂开,他们正是从那边钻进来的,他带来的人,有几个掩在那边几处残墙后面作掩护,两个人来到那边后,他就沉声喝了一声:“撤!”
行人开始撤离,大院内又有扫射声响起,但响了一会儿,忽又静止。
静的可怕,一种死亡的气息弥散在废仓库的上空。
佟庭烽的车子停的挺远,怕打草惊蛇。
刻钟后,佟庭烽坐进了自己的车。
关上车门的这一刻,宁敏知道,她安全了,可是心跳依旧狂乱而躁动,她止不住的喘吁着,只觉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刚刚死神来过,是他带着她躲开了。
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仅靠枪匣里那四发子弹,她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真的很困难……埋伏在那边的,肯定不止四个人。
“没事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伸过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安抚着。
她点点头,捧着心脏,深呼吸着,一下,又一下,那么的急促,想了什么,转头问: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手上好像还沾着他的血……
他的舍命相救,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这世上,能共富贵,不稀罕,能共生死,就应该拿来被珍惜。
“好像是!”
他开的飞快,把身后两辆车甩的远远的。
“要不要紧?”
若不是他抱着她滚到了掩蔽体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想我得去找个医生把子弹给取出来!”
额头上有豆大的汗在渗出来,他忍着疼,车子开的有点飘。
她感觉到了,急忙凑上去,熟门熟路的把照明灯打开,看到他的脸色,惨白的厉害,左肩处已是一片湿印,一直在流血。
“停车,必须止血,处理一下!”
她叫。他们用的步枪,口径大,击中后引发的怆面也大。
“你会?”
简单处理,她当然会:“你车里有没有备医药箱?”
“有!”
“后备箱!”
“那就让我试一下!停下,我去拿!”
她没说她处理枪伤很在行。
车子,急刹车停下。
宁敏忍着脚上的伤,往后备箱去取,车内打着暖气,而车外,此刻的温度,大约在零下五到六度。下车那一刻,她打了一个寒颤,****在寒风里的脚,抖了抖。
佟庭烽睇了她一眼,头靠在椅背上,瞄到她的脚上全是血,但她没有哼一声:这个女人,很坚强。
很快,她折回,坐回座位,从医药箱内取出一把医用剪刀,果断的剪开他的衣服,血肉糊模的怆面裸露出来,伤口很严重,而且,血流不止。
宁敏仔细查看了一下,子弹要是穿透人体,钻进去的地方弹道不会很大,出来的时候,由于爆裂,会形成一个很大的怆面。子弹直径越大,杀伤力越强。李享的后脑就是这样被爆裂的。
“还好,离的远,是被子弹射中坚硬物反弹时打中的……情况不是糟……但必须得马上把子弹取出来。你这里有没有麻醉剂?”
她往医药箱内找了找。
“没有!”
“能忍吗?在不上麻醉药的情况下!”
她抬头看他,俊脸已是满头生汗,着重强调了一句:
“佟庭烽,你很男人,很男人的男人都不会怕疼的吧!”
若不是太疼,他真想笑,这女人,还真能给他戴高帽子。
“可以试试!只是,我有点怀疑你有没有那本事?”
他哼哼忍着疼。
她斜眼,这人,小瞧她:
“我也很怀疑你有没有那个承受力。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
“呵,你不必激!来吧!啊……轻点呀,你这女人,还真是狠心……”
她下手不清,而且够狠,没等他准备好,就取了医药箱里的小刀子,往他肉里挑了进去,逼得他第一次惨叫出来,有点丢脸。额头的汗,那是滴滴的往下淌,整脸张都跟着烧了起来。
疼痛漫天袭来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呈现出短暂的空白。
有一些浮光掠影,从记忆深处一点点漫上长,就像潮水。
“怕不怕疼?”
“子弹必须取出来?”
“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这只左臂的话!”
八年前,他和乔琛遇上过一个名叫小羽毛的女孩。
那一次,爷爷奶奶被梆架,他和乔琛一路追查,最后,他左臂中弹,被俘,脸上还被套了一副铁面,没有眼孔,牢牢的锁在头上,这是劫匪想防止他们认出他们的长相。
那一次,是那个小姑娘心狠手辣的用她的小刀,帮他把子弹挖了出来。还用白酒给他清洗伤口,当时,痛的他是满头大汗,但他咬着牙,没惨叫出来。因为情况不允许。
事后,小姑娘笑吟吟的对他说:
“你很男人,跟我爸爸一样,很男人的男人,不怕疼。”
那一次,乔琛也有戴铁头罩,但他的铁头罩比较大,隐约还可以捕捉到一些视线,他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的长相,跟他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长着一双乌黑灵活且充满狡诈的大眼睛,一头短发。
那一次,那个勇敢的姑娘,胸部中了一枪,为护他的祖母,事后,她被扔到了他们舱牢里。
那一次,乔琛有帮她把子弹取了出来,可她终究因为太虚弱,死了,后来,被劫匪扔进了海里,就这样,一个花一样的人儿,没了。
而他们,在几天之后,终得获救。
很多年以后,乔琛告诉他:“韩婧小时候的照片,长的和小羽毛一模一样。”
而如今,他的生命里,又跑出了一个几乎可以和韩婧以假乱真的的女人,还说了一句,和当日一模一样的话。
他惊讶,不由得怀疑起来:
当年的小羽毛,当真死了吗?
意识似在神游太虚,因为痛到了极至。
这一刻,他似乎重新感受了一次十八年前的旧日情景。
只是那一次,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甜美娇嫩,就像莺啼,清脆、动听。
那时,他想像不出是怎么一个胆子奇大的小姑娘,敢在活人身上,下刀子取弹丸,小小的年纪,怎就有那么一份面对血肉迷糊的伤口无所畏惧的勇气。
而这一次,他睁开眼,能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子,神情认真而专注,下手没半分心软,害他疼的几乎昏过去。
这一刻,他狠狠的抓着方向盘,任由汗水滋滋滋的冒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在用湿巾在给他擦汗,很轻柔的带给他一阵清凉。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她拧着眉,嘴一动一动的似在说话,声音显得有点遥远,他努力集中精神,才慢慢的听清她在说:
“佟庭烽,原来你怕疼呀,叫的这么响……
“佟庭烽,醒醒,别睡过去……
“佟庭烽,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你坐到副驾驶那边。我来开车!你必须去医院,挂点滴,消消炎。我的处置方法,可不专业。”
她在拍他的脸。
而他在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摇头说:
“不能去医院。”
声音很轻,疼痛感抽掉了他太多的力量,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包的挺有水准,这个姑娘,如果不是经常处理这种伤口,那必是家里有人懂医,自小受到薰陶,对处理伤口练就了一套顺手拈来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