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尊敬的父皇,居然是假的,他一直奢望的父爱,是假的,他一直依赖的母后,居然在幕后策划了一幕又一幕好戏,就是为了请他入她的圈套,步入她为他设计的人生曲线!她太聪明,也太伤人心!
“你恨我?”当看到凤天曦眼中的恨意时,红月影心里闪过一丝悔意,但那悔意真的只是一闪而过,心里一惊,忙问道:“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跟我算这些账的,你是来——”
“不错,我是来带母后走的。母后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凤天凌还会放过你么?他现在已经带着五万禁军赶往茗山了,这是母亲离开皇宫的唯一机会。”
“你怎么知道凤天凌去了茗山?你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我不在茗山弄点动静来,有怎么能入宫?母后十几年来一直用两个身分示人,却从没有被发现过,我只不过是跟你学的。”凤天曦淡淡一笑,继续道:“走之前,儿臣想跟母后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红月影有些迟疑。
“醉飞花的解药。据我所知,醉飞花的解药,只有母后手中有。”
“你不是说林卿言的生死不再与你相干?”若林卿言的孩子留住了,她倒是愿意给她解药,如今孩子没有了,她也没有必要留下林卿言,这个女人始终是凤天曦的一个障碍,为了除掉林卿言,她费了这么大的力,眼看就要得手了,怎么愿意放弃呢?红月影笑着摇头:“哀家这里没有解药。”
凤天曦笑着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手中,九枚红色的小药丸,如同九颗红色的宝石,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每三日一次,母后托人给儿臣送的药,二十七日整整九枚药丸,一粒不少,都在这里,我已经让人查验过,这种药的名字叫做断情绝爱。母后想得果然周到,让儿臣服下这断情绝爱,便是让儿臣忘记林卿言吧?她已经弃我而去,她已经成了别人的皇后,我还要记得她做什么?这药不吃,我也早就忘记她了!只是,为了忘得彻底一点,还是吃药来得保险,母后,您说呢?”
说完,凤天曦将九颗药丸全部倒入口中,喉咙滚了两滚,将药丸咽了下去,半随着药丸小肚,两颗眼泪自他眼角滑落,定了定神,他再次睁开眼睛,仍是一派无害的笑容,“母后,您现在大可以放心,林卿言再也与我没有任何瓜葛,请给我解药,让我安安心心跟您一起离开凤煌。”
最后几句话,说得非常的真诚。他只想在走之前,看到卿言她,还活着……只剩这唯一的心愿未了。
“你……”红月影踟蹰了片刻,从佛龛下翻出一个盒子,取出盒中的药丸递给凤天曦,“你速度快一点,我先到泓洌山庄等你。”
“谢母后!”凤天曦接过药丸,扭头离开,卷起一阵凉风,吹熄了佛龛前的一柱香……
放下所有的坚持,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甚至是让我忘记你也没有关系,只为替你求一颗解药!你可以负了我们的感情,你可以弃我于不顾,我却始终做不到来去如风!林卿言,即使我想记住你,也已经是无能为力了,你,也忘了我吧……
望着凤天曦的背影,红月影只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笑容还是那个淡淡的笑容,却不再真实得如三月里暖暖的风,像是一幅透明的屏障,轻易的将自己笼罩在屏障之内,轻易的将所有的人隔离在他的外面,你看到他在笑,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却永远都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样的凤天曦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他不再是那个充满善意的,内心柔软的,真实的凤天曦了!也许,以前她讨厌他的正直,讨厌他的不争,讨厌他闲云野鹤,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现在呢?这样子的凤天曦不就是她所希望的那个,冷漠,无情,工于心计,让人看不透,充满野心的凤天曦吗?可是见到这样子的凤天曦怎么就不开心?
就在这时——
皇宫中突然一阵喧哗,隐隐传来叫喊声。红月影细听,那喧闹声竟然是自凤宁宫的方向传来的,她忙走到门口,却见凤宁宫那边,已经火光满天,喊叫声此起彼伏。
“凤宁宫怎么了?”红月影问身边的橙衣。
“娘娘,听说凤宁宫失火了。”橙衣禀道。
红月影大喊一声不好,便拉着橙衣忘凤宁宫的方向奔去……
皇宫外。
一连黑色的马车远离皇宫疾驰而去,因为马车是那种普通人家惯用的,倒是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车内——
身穿黑衣的男子紧紧拥着怀中的人,绝尘的容颜上,显出少有的焦虑,他时不时望望怀中的女子,又不断催促赶车的人加快速度。
许是马车太颠簸,他怀中的人悠悠转醒过来,惺忪无力的眼竭力睁开,见是他,柔声道:“我这是在做梦?”
“梦?”黑衣男子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她居然以为是做梦,她刚刚昏睡,自然不知他将她从皇宫中偷出来花了多少力气,死了多少侍卫,突然想起她历来喜欢跟他开玩笑,才知自己又被她绕了进去,脸瞬时变得难看,道:“都快死了,还有精力做梦,也真是服了你!”
“要死了,便不能有梦了?”卿言想笑,眼睛却不知怎么的,不断的涌出泪来,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坠落。
“喂喂喂!你能不能不哭?”宇楠有些手忙脚乱,他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她哭,但是,她一哭,他就手忙脚乱的。
“不能……宇楠,让我哭个够吧!”卿言将头埋在宇楠胸前,再也不顾形象,大声哭了起来。
“宇楠。”哭够了,抬起有挂着泪水的脸,卿言问道:“我这是在哪里?怎么会见到你?”自己刚刚不是还在凤宁宫中么?怎么会与宇楠同在一架马车里?看马车一路疾奔到架势,应该是急着赶往某个地方。
“当然是带你离开帝都。”宇楠灿烂一笑,秀长的眉毛舒展开来,“至于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得益于我在凤煌皇宫生活的五年时光,若不是熟悉皇宫中的一切秘道,我又怎么会将你偷了出来,当然,我走之前也没有忘记给凤天凌留点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