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坐到桌边来。”凤天凌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既然知道，就不要离朕太远。”
“是。”卿言忙起身，跪坐在凤天凌身边，执起桌上的玉壶，给凤天凌倒了一杯酒。
凤天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卿言见状，忙又给他倒了一杯。
凤天凌仍是一饮而尽。
卿言忙倒第三杯，凤天凌反手将杯子盖住，嘻嘻笑道：“小宁儿，朕连喝三杯可以，但是，要听到小宁儿唱首歌才行。”
卿言放下酒壶，微微一笑，低声唱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凤天凌静静听着，顺手取了身边的琴，顺着卿言的歌，慢慢拨了一个转音，然后，随着歌声的起伏，琴音渐渐强了起来，听起来，歌声，琴声，渐渐协调。
卿言回头看了看抚琴的凤天凌，一袭墨黑的长衫让他看起来充满着魅惑，一头墨黑的长发拢如玉冠之中，有几屡散开来，被夜风一吹，在鬓边飞舞，五官精致中掩饰不住的风流倜傥，唇边习惯性的勾起，似笑非笑间，流露出一份难得的舒坦之情。
卿言淡淡一笑，继续唱到：“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凤天凌眸光里流转着异样的华彩，手下的琴音随着歌声，越发轻柔，如情人间的呼吸。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用心感受着她轻柔如水的歌声，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那些鲜血淋淋的阴谋，那森森的庙堂，那勾心斗角的后宫，都被他遗忘在这一曲如同儿歌般淡雅的歌声之中。
有几点流萤飞来，在卿言的身边飞舞，一只在她面前舞着，她笑着伸出手，轻轻托起那点流萤，荧光闪闪，衬得她的侧脸是那样的美，那样的恬静，如早晨栖息在花朵上的露珠，被阳光唤醒的那一刹拉，所散发出来的芳华。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她有所感应，回过头来，灿然一笑，那笑，如同是午后的阳光，是那样的暖，那样的柔，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原来一颗流萤，便可以换回你的笑容，朕还以为需要峰火戏诸侯或者其他。”似是想通过玩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却因为后一句接近表白的语言，将自己的内心出卖。他苦苦一笑，爱惨了一个人，便心心念念只有这个人么？
卿言脸微微一红，她不是褒姒，他不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不属于他和她。
“皇上……”
“小宁儿……”
两人同时说。
“小宁儿先说……”
“皇上先说……”
相视一笑。凤天凌低下头，手在琴上随意拂弄着：“朕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与你在朕面前唯唯诺诺，在朕面前带着面具而活着，不喜欢你无形之中在你和朕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不喜欢小宁儿一直不快乐，一直默默地做着一些下人们做的事情。”
卿言低着的头，越来越低，有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她强行逼回了要留出来的泪水，灿然一笑：“皇上要是不喜欢，宁儿以后便尽量开心，尽量做皇上喜欢的事情，尽量让皇上满意。”
“朕需要的不是这些。”凤天凌目光投向花间，那里七彩芍药正争芳吐艳，而芍药花下，开着一种素雅的小白花。
修长黑色的身影飘出，瞬间回落在卿言身边，他的手里握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散发着雅致的清香。
凤天凌将花插在卿言的发鬓，满意的一笑：“陌香。素雅、清幽，看似不起眼，却是连艳到极致的芍药牡丹，也难掩起气质芬芳。在朕眼里，小宁儿就是这一朵陌香。”
卿言心中如被刚刚在芍药花间起舞的蝴蝶轻轻扇过，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抬起头，对上凤天凌，他那墨黑的眸子里似是将他身后苍穹溶入了里面，深不可测，波澜重重，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的乏力，一旦陷入进去，竟是连挣脱的勇气都没有。
咬了咬唇，她轻声道：“我虽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以前的宁儿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有一个心愿，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生长在我的血液里，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改变这个心愿，所以，皇上，我想，我还是先离开的好。”
说完，卿言忙转身就要离开。
手却被凤天凌拉住，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告诉朕，你的心愿。”
卿言没有回头，停了停，道：“但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已经有了这么多后宫，我的要求你永远都做不到，所以，我们之间，还是这样一个关系比较好，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瓜葛，反而是一个最安全的距离。
凤天凌怔住，握住卿言胳膊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卿言顿了顿，走入了花丛之中。
她的要求不多，但，他不会给，她一直知道。
卿言回到自己的住所，将头埋在被子中，做一个鸵鸟。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坐在窗前，推开窗子，数天上的星星。
弦月如勾，繁星满天。
夜风将山间清爽的气息推了进来，她闻到空气中夹带着的陌香的气息，顺手去摸鬓边的花朵，却摸了个空，想了想，却想不起那一朵花落到哪里去了。
她也觉得自己好笑，居然跟那个高傲得如同凤凰的人，提什么“愿得一心人”，真是……应了那一句，对牛弹琴。他身边有那么多鲜艳明快的脸庞，他身边从来不乏如鲜花灿烂的女子，怎么会去体会她这样一朵默默无闻的陌香花的小女儿心性？如果有兴趣，那也是因为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吃点萝卜咸菜来换一换胃口，而她便是他眼中的那一道青涩的萝卜。
突然一阵敲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宁儿。”凤天凌特意压低了声音。
卿言怔了怔，坐在窗前没有动。
“小宁儿，出来一下，我知道你没有睡。”凤天凌见屋里没有动静，补充道。
卿言本想不出声音，让他自行走开，却没想到过了片刻，他仍然没有走，便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