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知道她不是天之骄女
人都说，戏子无情，娱乐圈的人乱，今天随了他，明天又随了他，后天又是他他他，真个人似浮萍，无根又轻浮。
嘉丽觉得这种说法刻薄。他们不是他们，他们没过他们的生活，他们没有资格这么武断地评判他们的人品。
嘉丽身在娱乐圈，她对此深有体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拍那些情情爱爱的剧集，难得闲下来，脑袋里琢磨的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桥段。来来去去一起厮混的都是妙龄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是美貌的男孩子女孩子，如何能够不假戏真做？
嘉丽为了她的小男朋友卢卢，被电视台屡次警告。彼时已经实行明星制，虽然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周全，但对于众位受到力捧的花旦小生，电视台依然时刻盯紧，最怕那些无谓的绯闻。
卢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发型设计师。外人都觉得嘉丽脑袋烧坏了，就算要闹绯闻，找个富家子，甚至找个当红小生也比这个要人才没有人才、要本领没本领、要钱又没钱的卢卢强。
嘉丽顶着压力，硬要与卢卢一起，她并不是要闹绯闻，她是要一场实实在在的恋爱，她要一个人真真正正地爱上她。
其实，嘉丽也说不上自己喜欢卢卢什么，但她就是要喜欢他。
卢卢对嘉丽态度粗暴，女朋友太好了，卢卢心里知道自己配不上，外表硬要装出不在乎她的样子。
嘉丽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要与卢卢计较，只是让他。
嘉丽工作仍然很勤奋，待人一如既往的谦和，高层抓不到把柄，卢卢的事暂时不了了之。
第一年风平浪静地度过，总的说来，不好也不坏，嘉丽拿二千的底薪，一年一百二十镜后补薪三百一个镜，嘉丽赶戏赶到没觉睡，薪酬是相当不错的。嘉丽甚至买得起燕窝孝敬妈妈，嘉丽对生活现状十分满足。
新当选的选美三甲也被Ｔ台签下来。这年的冠军芭比一入台就取代了嘉丽的地位。芭比也是高挑身材，可爱面容，也曾留学英伦，不过芭比是大学毕业，不像嘉丽只是中学程度。
大约因为外形相似，嘉丽和芭比互相之间都合眼缘，都有结交的意愿，无奈公司政策一上来就把她们俩摆在对立的位置，嘉丽想喜欢芭比却不能，芭比亦是。
嘉丽感受到受人摆布的无奈。嘉丽亦知道这次的事端还是因卢卢而起，如果她不坚持和卢卢谈恋爱，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她还是那个备受力捧的小花旦。但嘉丽毫不后悔。
嘉丽对西西说：“没有爱情，我会死。”
“你太纵着卢卢了。”西西皱皱眉头，欲言又止，他曾不止一次撞见卢卢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举止十分亲密，西西想告诉嘉丽，但又不敢，怕她伤心，“对待男人可不能这么好。”
嘉丽哈哈笑起来，捏了捏西西的鼻子，“好，对待男人不能好，以后我就想尽方法虐待你可好？”嘉丽又扯了扯西西的耳朵。
西西拍开嘉丽的手，垂眼笑了，他倒不是童男子，但天性羞涩，不惯与异性太过亲近，哪怕是嘉丽这样的好朋友。
西西的神态令嘉丽想起龙十三，嘉丽不觉呆了。都是一样的眉目如画，都是一样的温文含蓄。
“龙十三！”嘉丽差一点呼出口来。那一刻，嘉丽才意识到自己那么想念他。她曾不止一次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已经彻底忘记他。那个把她当作替身的坏家伙！他把她当作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天啦，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不是个枪林弹雨都不怕的男子汉吗，怎么近情情怯成这副可怜模样？嘉丽又恨他，又怜他，忍不住问：“龙十三为什么要拍戏当明星呢？”
“又是龙十三？”西西狐疑起来。龙十三过世已经一年多了。
“谁让你与他熟呢？不是说什么拐弯抹角地沾亲带故吗？”嘉丽急忙找了个借口，“他明明可以做医生的。”多么高尚的职业。
“也没有那么熟。”西西皱了皱眉头，“我想，他是征服欲太强了。”
“咦？”嘉丽不解，做了个鬼脸。
“他想对全世界的人传达他对武术、对暴力、对仁爱的看法。”
“咦——”嘉丽半懂半不懂，黑溜溜的眼珠又瞪圆了，像只无辜受了惊吓的小猫。
“他想改变人们的传统看法。”西西的口气里多了几分崇敬，“他实在野心勃勃，但令人吃惊的是，他做到了，他全部做到了。”
“你说，他改变了人们的看法？”
西西点点头。
嘉丽咬着嘴唇琢磨了一下，她还是认为龙十三是天底下最美丽的男子，她看龙十三的电影看来看去只是为了看他的脸而已，当龙十三赤膊出镜的时候，嘉丽简直要惊叫了。不过，嘉丽也认为西西的说法颇有道理，龙十三赢得了一个电影明星能够赢得的最高的荣誉和敬意，他是那么的卓尔不群。
“哦，西西，你真聪明！真深沉！”嘉丽笑嘻嘻地倒在西西怀里，西西急忙推开她，理了理衣服，一脸尴尬，嘉丽笑得更欢。
西西是嘉丽认识的小孩里面唯一一个酷爱读书的人，而且都是那些嘉丽看见封皮头就会变两个大的哲学书籍，西西确实聪慧又深刻，所以同样一首歌，由他演绎，马上会多出一股别样的味道。西西刚刚出了一张《意迟迟》的专辑，如今全城的人都在传唱那首歌词只有二十个字的《意迟迟》，西西算是真正红了起来。
“东东呢？”嘉丽问，“他也该到了。”西西家是他们聚会的据点，除了嘉丽西西东东还有艳伶，艳伶四岁就迫于生计登台献唱，小小年纪，身经百战，如今已是当红的玉女歌星，大有成为一代天后之势。还有一位是绿意，她是东东现时的女朋友，和嘉丽一样效力Ｔ台，仍在艺员训练班受训，她是五人中最小的，傻乎乎的，特别好玩，像只面捏的糖娃娃。
“他爱来不来。”西西很少见地冷下面孔。
嘉丽不由正视起那个关于西冷东树不和的传闻，“你们？”
“我没那样的朋友！”西西突然发怒，“他竟然当众说我踩低他抬高自己！”西西说完，双目微红。西西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东东一贯心高气傲，西西习惯让他，这次却被逼出了真怒，“往后，我就当作从来不曾认识他！”西西大怒，嗓子都粗了。
嘉丽吓得不敢出声。西冷东树两个好朋友，她都喜欢，她都重视，她不知道他们闹翻之后，她能站哪边？她只能祈祷他们快快和好如初。
嘉丽仍然天真，大大低估了名利对人的腐蚀性。
西冷东树同时出道，西冷运道好实力也强，率先出名，东树如何能不嫉恨？西冷大红，不免气骄，忍得了东树一回，如何忍得了第二回？
两人本是同行，反目是反定了。
嘉丽再次见到东树的时候，他与西西已经彻底绝交，少了西西的提携，东树只能去些不入流的酒吧献唱，嘉丽听人提过，东树不止一次被醉汉用啤酒杯砸，不过他看似高傲，但也十分坚韧，不管头晚受了怎样的委屈，第二天仍是准时准点出现，一点一滴地积累舞台经验。
嘉丽抽出空来等东东下班。东东本是一脸的失意，看到嘉丽又笑开了，东东长了一双妩媚的眉眼，女子似的，他不仅俊秀，简直有点妖冶，同期的男艺人实在没有长得比他更好的，甚至今后十多年城里都不曾出现这样的绝色。东东待女孩子极好极好，体贴入微，发自内心地关爱，西西曾取笑东东是贾宝玉再世，说来也巧，东东初出道时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演了贾宝玉，无奈时运不佳，并没有因此走红。
嘉丽本是来当和事老的，但见了东东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嘉丽一方面觉得西西得了意，应该大度一点，担待一下东东的不快乐；一方面又觉得东东不该那么锱铢必较，刻意曲解西西的好意。似乎东树西冷都有错，但往深处一想，嘉丽又觉得似乎两人都没什么错，要说错，也只是错在他们各有各自的立场各自的处境，错在他们都是艺人，都在这个名利圈打拼。
“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东树捏了捏嘉丽的脸蛋。
嘉丽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东树搂了搂嘉丽的肩膀，轻轻拥抱她一下，温声说：“傻丫头。”
“你们为什么不能傻一点呢？”嘉丽忍不住问。
东树被她问住了，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为什么？因为不想失败，不想被淘汰，不想一点痕迹不曾留下。你看天上的星！”
嘉丽抬头。
“怎么样才可以修炼成一颗星？傻，肯定是不行的。”东树笑道。
嘉丽留意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那么疲倦。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台里还是光让你拣芭比不要的破烂吗？”
嘉丽无言地点点头，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起嘉丽心里就堵得慌。
“还不乖巧一点？”Ｔ台前年有过一个力捧的大花旦，美得不得了，观众缘也极好，就因为太不听话被电视台雪藏，“小心你也被雪藏！”东东吓唬嘉丽。
“就因为我要和卢卢拍拖？”嘉丽愤愤然，“我要恋爱！没有爱情，我会死！”嘉丽捏紧拳头，用力说。
“不，因为你不听话。”东东轻轻说出这个事实。
“我已经很听话了。”嘉丽深觉无奈。除了和卢卢分手的事，电视台吩咐的所有事情她都做了，嘉丽毫不怀疑就算有天他们要她去****她恐怕也会去吃，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不，你还不够听话。”东东说。
“一点自由都不能有吗？”嘉丽叫起来。
“等你红了吧，而且要很红很红，”东东眯起眼睛，“也许就有自由了，也许。”他也不能确定，因为他没有红过。
嘉丽闻言垂头丧气。除了发梦的时候，嘉丽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有天也会大红大紫。太难了！她除了一张甜甜的面容，实在一点长才都没有呀。
“要不这样吧！”东东逗嘉丽开心，“你甩了那个丑八怪，我和你拍拖！”
“卢卢才不是丑八怪！”嘉丽娇嗔，她抬头，看到东东贴近的笑意盈盈的脸，心想，只要不和你放在一起比较，他都不能算是丑八怪。
“嘿，说真格的。”东东推了推嘉丽的肩膀。
“不要不要，感觉像乱伦，哥哥。”嘉丽笑着掩饰，她当然喜欢东东，他那么美，但嘉丽不敢和他过分亲近，他太像龙十三了。
芭比是近年来电视界兴盛的造星工程中最成功的例子。
她一炮而红。明明她参演的第一部戏中只是饰演男主角的小妹妹，一个像小爬虫一样不起眼的角色，芭比硬是演得光芒万丈，抢尽风头。之后一连十部戏，部部女主角，个性迥异，现代古代，或冷艳或娇俏，她竟然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又赢得满堂喝彩。芭比从没学过表演，谁也不知她为何能演得如此之好，似乎有鬼神相助。
她去世前到东南亚走秀，一晚收足三千美金，仍是座无虚席。
当时嫉妒她的女星数不胜数。嘉丽忠厚，并不嫉妒芭比，但也十分羡慕她已有能力为自己买下一层楼宇。
但，这样一个星光熠熠的芭比在最灿烂的时候陨落了。
她死于自杀，煤气中毒，留下一句遗言，亲爱的，我爱你到永远。
她是为情所伤，伤心至死。
芭比和当时红小生祖华的恋情人所周知，因为得到了台里的大力支持，曾令嘉丽歆羡不已。
结果却是芭比和祖华轰轰烈烈地爱了、伤了、死了。
都说祖华受不了女友窜红的气势，男性自尊受伤，故此冷待她。
嘉丽也出席了那个被称为万人送葬的盛大葬礼，她眼睁睁地看着面部被打了药水因此显得栩栩如生并美丽动人的芭比静躺在价值四十万美金的水晶棺椁中。据说那是神秘人捐赠的，据说那人是她的倾慕者。
芭比那么美丽地躺在那里，但她却是死的。
嘉丽跑到东树驻唱的酒吧后台，她也只能找东树了，那天几乎所有有点名气的演艺界人士都出席了芭比的葬礼，东树默默无闻，想去也没门。
东东留意到嘉丽神色不对，破天荒地告了假，陪嘉丽一起走出来。
“我也喜欢吃西冷牛扒、士多啤梨还有雪糕。”嘉丽漫无边际地说。
东东不解。
“我也曾深深困惑感了冒是吃鸡还是不吃，因为洋人说要吃，华人则说不吃。”
东东揉了揉嘉丽的肩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他担心。
“我也是五英尺八英寸高，腿长四十三寸。”
“我也有颗兔牙，左边。”
“我也……”嘉丽终于失声痛哭。
在人前她不能哭，她曾被列为芭比竞争对手，即使她的伤心完全发自内心，亦会被人恶意猜测为猫哭耗子。
嘉丽第一次深切地体味到人言的可畏、人心的可鄙。
台里一边为芭比筹办盛大葬礼，务必压榨芭比的最后价值，一边又与嘉丽联系商谈“接班”的事。嘉丽与芭比外形气质均十分接近，为芭比量身定做却来不及开拍的或者开拍了一半的剧集由嘉丽接手无疑可将损失减至最低。
“她的尸骨还未寒，他们就叫我去接手她的工作。谁是真正关心她的？没有，一个都没有！”嘉丽尖声叫起来。
东树搂着嘉丽，轻轻拍她的后背。
“我忍不住去想，”嘉丽哽咽着，“也许和卢卢拍拖倒是救了我一命，如果台里把给芭比的那些机会都给我，我也没日没夜地拍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演绎强烈的爱恨情仇，总是爱着别人又被别人爱，我也会疯的。”疯到要杀死自己。
嘉丽甚至怀疑芭比在打开煤气阀门的时候是否能够意识到那是现实，不是演戏。
也许，芭比到死都以为那只是戏里的死，当导演说，ＣＵＴ！她马上又会活过来。
“东东，我突然好怕！”嘉丽缩在东树怀里颤抖。怕自己入戏太深，害了自己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戏。
东树轻言安抚，不断地保证他会保护她。
嘉丽被一阵疲乏侵袭，突然有了睡意。
在那个突如其来的梦里，“佳丽！”龙十三兴高采烈。
“我不是嘉丽！”嘉丽捏紧拳头愤怒地大喊。
“你是佳丽！”龙十三秀眉一竖，面有怒色。
嘉丽畏缩了一下，双臂环胸，然后，她开始变化，她的手指、她的头发、她的面容，像个和了水的泥人一样，她变了形状。
她不再是她，她成了另外一个女子。
龙十三上前拥抱她，他充满爱意地亲吻她的头发，他不住地呢喃一个名字，“佳丽，佳丽，佳丽。”
嘉丽几乎要臣服于这种柔情之下，但她陡然想起芭比的死，她大惊，大喊：“我是我自己，我不要变化！我不要变化！”
东树轻摇嘉丽的肩膀，“魇住了？”
嘉丽揉揉眼睛，惊魂未定。
东树松松肩膀。
“我睡了很久？”嘉丽有点不好意思，她竟然挨着他的肩膀就睡着了。
“不，不很久。”东树体贴地微笑。东树对她的好，像被调开的蜜糖水，恰到好处的甜。
“知道吗，东树，总有一天你也会很红很红！”嘉丽到底在娱乐圈浸染了两年，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东树这种超凡绝俗的美艳不可能一直被埋没，他缺的仅是时机。
其实东树的优势远远超过嘉丽的设想，东树不仅有张精致绝伦的脸，他更有复杂无比的气质，脆弱又要强，冷漠又狠辣。
“你也会红！红得天下人人皆知！”东树笑嘻嘻地投桃报李。
嘉丽不会红，有点见识的人都能预见这个结局，她太过简单。嘉丽摇摇头，“我才不会。”她有自知之明。她心情平复很多。
“关于那个要你接班的事，”东树清了清嗓子，和嘉丽谈起正事，“换个角度看，那是你的运气。嘉丽，你实在应该把握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我的机会？嘉丽深深看了东树一眼，“不！”嘉丽用力摇摇头，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东树诧异，他第一次见识到嘉丽如此倔强的一面。
嘉丽掩饰地笑了笑，“肚子好饿，我们去宵夜。”她嗲嗲地攀住东树的手臂。
东树和她一起转身，那么巧，卢卢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迎面走过来。
嘉丽的笑容在脸上碎成一片。
卢卢和嘉丽正式分手，还说，他从来不曾喜欢她，他和她在一起全是因为她太主动。
卢卢就差没指着嘉丽的鼻子说，谁让你送上门倒贴。
不久后，嘉丽和Ｔ台的两年合约期满，嘉丽不肯再续约。高层震怒，威逼利诱，嘉丽咬定牙关，不肯就是不肯。
情况变得有点危急。
嘉丽只是芸芸玉女中的一个，除了美丽，平凡无奇，捏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天底下不会有比一只不听使唤的蚂蚁更令人生气的东西了。
东树甚至吓唬嘉丽，再不听话乖乖签约小心被人泼镪水。
嘉丽仍是不肯。乖顺如小猫一样的女孩子突然变得比千年岩石还坚硬。
正当嘉丽鼓足勇气准备承受打击的时候，续约风波戛然而止，不了了之。像有位金甲天神在高处喊了一声，“停”！
但嘉丽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好过很多。
她似乎只剩下两个选择——
退出娱乐圈，但她已有一张为人熟识的脸，这个城市势必不能待下去，再回英伦那个偏僻小镇，嘉丽不知已见识过繁华的她是否还能忍受那种苦瘠的生活，更何况她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那班刻薄的亲友还不笑破肚皮，嘉丽自己肯忍，母亲那样大的年纪难道也让她老人家去忍？
不退出娱乐圈，她得罪了Ｔ台，还有谁肯给她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机会？
她势单力薄，无靠无依。
嘉丽睡不好，开始做噩梦。
“佳丽！”龙十三热情洋溢地喊她。
“我不是佳丽！”嘉丽无力地撇清。
“你分明是佳丽！”龙十三霸道地坚持。
“好吧，我是佳丽。”嘉丽没有骨气地冒认。然后她开始变化，似乎被金光闪闪的仙女魔杖点化了一样，她的眉眼、她的身段、她的手指，她突然变得玉容雪肤，飘然若仙。
龙十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
嘉丽感觉到自己的心轻轻颤栗了一下，“龙十三，你爱我吗？”
“好爱，好爱，爱了这么多年呢。”龙十三情深一片。
嘉丽享受着这份偷来的爱情。她不是佳丽，她不是佳丽，她真正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足十个钟头。“那你能不能一直爱我，因为我是佳丽？”
嘉丽醒过来，阴湿的天气，嘉丽默默地哭，她说过没有爱情她会死，她说真的。但——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儿甚至没有被爱的资格。
正当嘉丽颇觉万念俱灰的时候，贵人突然登门拜访。
一张孩子脸，却是不漂亮的孩子脸，黑黑粗粗的，那人的身材健壮结实，似乎浑身都是力气，像个武师。
母亲退回自己房里。
嘉丽拢了拢头发，倒了杯茶水，招待客人。
“你怎么这样任性？”他劈头就问。他连声音都是不美的，这两年嘉丽见惯了漂亮的男孩子，眼光变得刁钻。
嘉丽吓了一跳，一上来就问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要你续约你就续约呗！”一个“呗”字尾音显出他的爽气，“多少人想续约还没得续，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又骂她，和她一点都不见外，“惹出那么多的麻烦，要人费心给你摆平！”
嘉丽想起不久前突然平息的续约风波，她以为她必受恶惩的，结果没事。
他帮她摆平的，怎么会？为什么？她甚至不算认识他。
“你怎么这样爱让人为你操心！”他继续数落她。
嘉丽急了，“你在说什么？先生，我都不认识你！”
他愣了愣，笑了，白白的牙齿，“龙大旗！”他伸出手，要和她握。
嘉丽避开，“我知道你的名姓！”嘉丽没好气，这个龙大旗简直不知所谓。
“那你又说你不认识我！”龙大旗急了。
“我……”嘉丽没见过这么直肠子的人。
“好了，好了，”瞧她羞得脸红，龙大旗很仗义地摆摆手，“我来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