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有着精致柔和的美丽脸蛋，她的五官如同闭着的眼睛一样沉静，仿佛连身体的所有细胞都已经沉沉睡去了一般……
她的睫毛很长，是很特别的那种生下来就有了双重睫毛，很卷很翘……他的心跳猛然跳得很激动，连呼吸都凝在那地等着睁开的眸子是否如想象中的那般，比那辰星更加耀眼璀璨……
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因为她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摒住了呼吸般停在那里……
然后，她的上下睫毛缓缓地分开，晶亮的眸子因为长睫洒下的阴影有点看不清是何种色泽的，但由它们的亮度可以知道，她的眼睛，一定相当的迷人！
她似乎有点没睡醒，挣扎着眨了眨长睫，明明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一抹平和的淡笑已经如水般漾开……然后，她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
是如湖水般幽静且澄澈的绿眸，有着黑猫一样淘气的性情，他几乎可以肯定——
她，就是小舞！
小舞长大，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胸口有着莫名的激动，他如晴空般湛蓝的蓝眸里带着不着掩饰的欣赏甚至是……
他还没意识到的依恋……
下一秒，她的眉头紧皱起来！美丽的脸蛋纠结成一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她白皙干净的纤指握成拳头，用力地抓着喘着气的胸口……
“小舞，你怎么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焦急地问。
她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喘着气，似乎每一次喘息都会牵动隐形的伤口，她痛得唇角发白，咬出了唇来……
“小舞！小舞……”
他瞪大眼，想伸出手去抱起她，却愕然发现……
他的手穿透了她！
他几乎愣在了当场。
地上的血迹，缓缓漫延到他脚下，染红了他的鞋……
小舞挣扎着，喘息着，喉咙似乎梗住了般，困难地伸出手，对着他的方向——
“救、救我……救我……”
“我不、不要死……救我……”
“救命……”
……
她就倒在他面前……
她在求救……
她的生命在流逝……
克莱尔跪了下来，呆呆地靠近她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英俊的脸庞，离她的脸不到一公分……她伸着手向前方求救……她的目光穿透了他，她看不到他，而他，却只能这样……
静静地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缓缓消逝……
他不要那个样子！
不要！
心，似乎已经在瞬间破碎了般，寸寸断裂……
他一直是不相信她所讲的“肝肠寸断”的，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然而此刻，似乎在报复他的话一般，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完全应证在他身上！
她的表情，那么清晰地放大在他眼前……
他亲眼目睹着她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
痛……
不……
不要……
他不要！不要再经历这种无助并且痛苦的滋味！他不要！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动心，一辈子不要爱上她，如果她将来一定会这么死在他面前，让他如此痛不欲生的话——
就让他先一步推开她，就让他永远不要爱上她吧！
不爱的话，就不会这么恐惧，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啊……”
再也忍受不了心中快要爆炸的痛苦，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着——
“小舞——”
“我在这。”
一个冷静的女声淡淡地在耳边响起。
小舞？！
分不清心中快要爆炸的是狂喜还是震惊，克莱尔迅速地瞪大眼，连等都不愿等，怕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怕她瞬间便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小舞？！”
他有点晕眩，眼前黑暗了一下，然后才看清楚眼前女孩的脸……
长长的褐色卷发，湖水般幽静的绿眸，带着怒气的娇颜……
没错，是他的小舞！
克莱尔激动地坐起来，一把揪住她，“小舞！小舞……”
照顾了他三天三夜，累得很想给他一拐子，莫娜亚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挣扎着道：“克莱尔你这个笨蛋！还不快点放开我，你想勒死我是不是？”
他却像没听到一样，更加用力地搂紧她，嘴里喃喃地唤着她。
挣脱不了，绿眸女孩听着他略带鼻音的脆弱呼唤，终是心软了……
叹了口气，她翻了翻白眼，“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你能不能不要再念了？叫魂呢……我还没死！”
最后一句简直是吼出来的了，却也吼醒了克莱尔，克莱尔高大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蓝眸酸涩，居然真的热了起来……
“你没死，你没死！”他激动地喊着。
“我没死，你很不高兴是不是？”她气得拿唯一能自由活动的食指和姆指掐他，“想找别的办法勒死我？”
他终于恢复了神智，松开她，却仍掩不住激动地盯着她。
“你……”
他困难地掀动唇瓣，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没话说了，她可有一堆呢！莫娜亚叉着腰瞪着他，“我死没死关你什么事啊？”
她几乎是生气地戳着他的胸口，“你的命很便宜吗？要不要我去跟上帝买一大捆回来备着？谁要你救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有多痛苦啊？我要担心堡主和堡主夫人会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向萨瑟顿堡的人民交代，从此以后我还将会活在被救的阴影里，每天都愧疚地自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你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啊？怎么可以这么狡猾地将我陷入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干嘛不干脆死透算了？你还活过来干嘛……”
她真的很生气耶！她好好地跟桑德利亚那个活死人对决着，他没事跑来瞎凑热闹个什么劲啊！他真以为她跟菲会毫无准备地带着海蓝芯就出门吗？拜托！她们早就策划好了如何对付那个活死人了好不好！那种情况下虽然两人会受点伤，但她却有把握能够让桑德利亚暂时消失掉，偏偏他这头搞不清楚状况的狮子中途跑了来，鸡婆地救了她也就算了，还因此受了重伤……
绿眸带着吃人的光，莫娜亚狠狠地瞪着克莱尔……
“我……”昏迷前的记忆迅速在脑里重映了一遍，总算清楚眼前状况的克莱尔缓缓地扬起了嘴角……
她的恶言恶语听在耳里如此亲切，她不屑的神情和臭臭的脸色那么可爱……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不然为什么连她不具诚意的笑都感觉蜂蜜般甜美……
“你、你怎么样？”她继续恶声恶气。
他终于笑开来，眼神灼然：
“我……”他故意吊她胃口，装作在思考的样子，看着她的表情从窒息等待到不耐烦地推他，才缓缓道：
“……我好像……好像……”
他的表情好像带着困扰，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原本期待着他会想说的话，莫娜亚咬牙，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却被早就等着的男人准确地接住，一个旋身，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搂在怀里了……
“你……”正想教训一下他呢，就听到他幽幽地叹息着：
“怎么办？”他发现自己的确很困扰呢，愁眉不展地望着她，“我好像等不到杰和穆尔菲结婚了……”
“耶？”
她眨了眨眼，难得地愣了一下……
他在说什么啊？
美丽的脸庞上难得的迷糊叫克莱尔爱怜地俯身，在她唇上一吻，成功地让她回过神来，颊微烫，表情却仍很野蛮地瞪他，“想死是不是？！”
她语气很恶劣，他却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
“不想，刚死过一回呢！”
“你……”她打他，他哈哈大笑。
……
紫眸沉净地移开视线，送来鱼汤的穆尔菲微微一笑，将鱼汤放在门边的桌子上，转身，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你很羡慕？”疑问句肯定语气。
笑得灿烂，穆尔菲仍是语气平平：“自作聪明并不可取，堡主阁下。”
黑眸因她的回答更具深意了，“自欺欺人也一样。”
“你……”
她难得地生气了，紫眸瞪着他，却无法从他高深莫测的笑中看出什么……
挫败在心，穆尔菲表面高傲地转过身，“耍嘴皮子不是我的长项，您请自便！”
“不急，”他笑，拉住她的手，无视对方一脸的抗拒，要是别人见了此刻的他，八成不会相信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优雅的格雷斯堡主，简直像个无赖嘛！
“放手！”她怒瞪他。
“不放。”他泰然自若，“你不是很想自家好姐妹得到幸福吗？为了让他们快点结婚，冲着克莱尔刚刚那句话，我们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
颊因回想到的克莱尔的话而红了，穆尔菲愤怒地瞪着他，“做梦！”
“的确是美梦呢！”他笑，“但是，如果……我能帮你找到最后一片海蓝芯呢？”
她愣住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
紫眸瞬间变得复杂，穆尔菲咬着下唇看向他，“你……真的能帮我找到？”
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怀疑，却相应着有着浓浓的期待……
望着那种迷惑自己很久的美丽紫眸，杰？格雷斯心情很好地回了一句：
“信我者得永生！”
……
尾声
很久很久以后，在莫娜亚已经成为萨瑟顿堡新一任的堡主夫人后的某一天，在与上任堡主夫人，也就是克莱尔的母亲，一直看着自己长大的兰夫人喝下午茶的时候，突然聊到了堡中的那个禁地，很多年前她和克莱尔一起去探险过的那个阁楼。
已经清楚为什么克莱尔一出阁楼就对她的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转变的莫娜亚狡黠地一笑，“其实，妈妈你们一定早就知道我们去过那里了吧？”
兰夫人优雅地喝了口香浓的奶茶，才笑道：
“当然。那是萨瑟顿历任堡主都必须经受的考验，只有克服了那种最深层的恐惧，才有资格当我们萨瑟顿堡的堡主！”
“也就是，那本书里看到的其实不是未来，而是我们最害怕的事情喽？”她很快领会。
兰夫人赞许地点点头。
“哦，不过这点我那个呆儿子估计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兰夫人像想到了什么，笑了，“克莱尔八成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呵呵……”
“他没有改变命运，可是……”莫娜亚微微一笑，绿眸明亮，“他创造了属于自己独特的命运，由自己掌握的命运！”
……
某天某人被自己的儿子气到火冒三丈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向自己美丽的堡主夫人宣布：“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丢到阁楼里去！”
正在闲闲喝着茶的堡主夫人笑得神秘，她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忘了告诉她亲爱的堡主大人一件事——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在他看完那本叫作《未来》的书后变脸离去的晚上，她捧着小蜡烛一个人偷偷回到了阁楼，也打开了那本书……
她看到了自己，一个茫然慌乱的自己……
她在一个空旷的草原上奔跑着，无论跑了多久都看不到边际，几近绝望地倒在了地上，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了……
然后，晨光照醒她的那一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