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始元年(396年),拓跋珪率大军四十余万攻打后燕,夺得并州(大同西南),同年,从林阱(属河北)进入河北,围攻后燕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县)。一年后,中山被攻陷,后燕的残部退到龙城(今辽宁朝阳)等。大河以北诸州全被北魏占有。北魏天兴元年(398年),拓跋部定都平城(大同)。次年,改称魏道武帝,至此南北朝对峙的局面,基本形成。
灭后燕之后,北魏迁徙原后燕境内的吏、民及鲜卑等杂夷36万,百工伎巧十余万人到魏京,给内徙的新民耕牛,计口授田,此发展农业。平城附近,被划为“王畿”。王畿之外,又设“方”、“维”,由皇帝直接派官管理。四“方”、四“维”合称“八国”,管理这些地方的官员称为“八部大夫”或“八部帅”。原来以游牧为业的鲜卑族人,便在此“八国”中定居下来,而原来的“部大人”(酋长)被皇帝任命的官员所替代。官员的主要职责变为监督和劝课农耕。朝廷按各地收入的多少,来考核官员的政绩。这种新的行政法令,使得北魏的政府结构得以转变,并使落后的游牧业过渡到了先进的封建式农业生产方式中,使新兴的北魏有了强大的物质力量为后盾。
天兴二年(399年),拓跋珪于京城设置太学,置五经博士,增生员三千。拓跋珪格外重视寻找汉族士大夫对他的支持,以利用汉族文化改造处于原始状态的鲜卑民族。崔宏归附北魏之后,把拓跋部的历史与汉族的历史联系起来,说黄帝最小的儿子昌意“受封北土”,是拓跋部的祖先,拓跋珪对此深表赞同。一次,拓跋珪问博士李先:“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可以增长见识与智慧?”李先生回答说:“书籍。”于是拓跋珪就命郡县在民间搜罗书籍,送到京都。另一位博士公孙表,则把韩非的著作介绍给拓跋珪,告诉他如何做一个封建专权国家的皇帝。天兴四年(401年),拓跋珪亲祭先圣周公、先师孔子,并任用大量汉族士人作文官,依靠这些汉族文官的支持来建立封建政治制度的专治机构。
与此同时,北魏政府中的鲜卑贵族与皇帝之间的矛盾仍一直继续。鲜卑旧贵族在过去已不能容忍一个国王,在此时则更不能容忍一种新的体制下的皇帝,一有机会,便窥觎这一宝座。天赐三年(406年),拓跋珪下诏称:“人们认为汉高祖以布衣而得天下,这是错误的。汉高祖有天下是因为有天命。无天命而妄图非分,便会遭殃。”因而劝臣下安分知足,以“保荣禄于天气,流余庆于后世。”接着又下诏书,劝臣下不要争名夺利,要讲道义。此后,贵族有反对皇帝的许多都被处死,其中最著名者是拓跋珪的堂兄拓跋遵和拓跋仪。但同时,他自己也常常心怀疑虑,烦闷不安,或几天不吃饭,或通宵不眠,自言自语,见神见鬼。朝臣见他时,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或表情失常,便怀疑其心怀恶意,被当场处死。拓跋珪终精神失常,北魏永兴元年(409年),被其子拓跋绍杀死。年仅39岁。同年,拓跋珪太子拓跋嗣回平城,再杀拓跋绍,即帝位,是为魏明元帝。
魏明元帝称帝后,便采取拓跋部四部大人与大酋长共同管事的惯例,命长孙嵩、安同、崔宏等八大臣共听朝政,号称八公。又让燕凤、封懿等共议政事。鲜卑贵族和汉族士人都可参与朝政,使得北魏的紧张局面得以缓和。神端二年(415年),魏国已连年霜旱,平城附近不少民众被饿死。有人主张迁都到邺城(今河南安阳北)去,崔浩、周澹反对认为,山东人现不知鲜卑虚实,还认为人畜众多,如现在迁去,一旦见鲜卑人数有限,定会生轻侮之心。不如等明春草生,取马牛乳和蔬菜充饥,挨到秋熟,就可渡过难关。魏明元帝赞同他们的主张,但仍怕无法挨到来秋,便选穷困的本族人到山东定、相、冀三州,下令汉民每户出租米五十石来养活这些穷困人。
当时,北方鲜卑的又一支柔然开始强大起来,又有匈奴族铁弗部所建立的夏国在关中一带自称一霸,对北魏具有一定的威胁性。柔然还常常侵犯北魏的边境。泰常二年(417年),刘裕打后秦,后秦向北魏求救,拓跋嗣本想派一支精锐骑兵直逼彭城(江苏徐州)和寿春(安徽寿县),便向崔浩问计。崔浩以为现在“西有屈丐(夏),北有柔然”,出师对北魏不利。同年,宋武帝灭后秦,取得黄河以南州郡,魏则守黄河北岸,无力渡河相争,魏用兵机会大减,穷人增多,遇天灾就要饿死。秦常七年(422年),宋武帝死,魏明元帝立即大举渡河攻宋,崔浩极力谏阻未成。次年,魏夺得司州(治洛阳)全部,兖州、豫州大部。北魏在黄河以南取也得了许多州镇后,重新确立了南北两朝对立的形势。
泰常八年(423年),魏明元帝拓跋嗣死,其子拓跋焘继帝位,是为魏太武帝。魏太武帝是北魏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君主,在其在位期间,北魏的社会极为繁盛,他依靠崔浩的谋略和鲜卑人的慓悍,几乎战无不成胜。始光元年(424年)始,北魏开始大举进攻柔然,迫使它逃奔漠北,暂时不敢南犯。始光三年(426年),又分兵两路攻夏,一路攻长安,一路攻统万(夏都城,今陕西榆林西南),当年即克长安,次年又攻下了统万。神麝元年(428年),俘获了夏国君主赫连昌。神麝二年(429年),魏太武帝又一次进攻柔然。柔然大败,原来臣服于它的些高车等小部落乘机摆脱羁绊,被北魏降服的柔然达三十多万家,掳获马牛羊达几百万头,敕勒也有几十万人向北魏投降。另一部分柔然人向漠北逃亡。两年后,又攻取夏最后都城平凉,夏亡,魏取关中。太延二年(436年),灭后燕国,取辽河流域。太延五年(439年),灭北凉国,取凉州。至此,自晋永安元年(304年)开始的十六国大乱已经结束,黄河流域得到了统一。
平定北方之后,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魏太武帝认为进攻南方的时机已经成熟,便率大军南下攻宋。当时正是宋文帝在位,国力极强。魏宋大战,魏军无法攻克宋的重要城镇,便在城外大肆杀掠,尽量破坏。宋军民痛击魏军,魏死伤大半。次年,魏太武帝只得退兵平城。这次战败,大伤魏国元气,又遭国人怨恨,北魏从此害怕再与南朝交战。正平元年(451年),魏太武帝被宦官宗爱杀死。从此,魏始由盛转衰。
孝文帝改革
北魏太和十四(490年),冯太后病死,24岁的魏孝文帝元宏终于独自执掌了朝政。冯太后丧事处理完毕,他思谋进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迁都洛阳。从道武帝定都平城已来,近百年间,形势发生了极大变化,北魏王朝早己成为北方惟一的最高的统一的政权。而平城偏居北边,不便于控御中原地区和向江南用兵,也不便于深入汉化和实行文治,还不免遭受北方柔然与荒年饥馑的威胁,故迁都之事,作为最高统治者,实在是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太和十七年(493年),孝文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开始着手安排迁都之事,他知“北人恋本”,直接提出迁都,肯定会遭到众人反对,于是采取了“外示南讨,意在谋迁”的办法,这年五月,他在明堂召集群臣,商讨南伐,试图采用占筮之卦的方法来统一意见,由于占筮得出的《革》卦内容与南作不符,未能达到预计效果。以尚书令、任成王拓跖澄为首的一批大臣认为《革》卦不吉利,反对南伐,孝文帝一时理穷。众人散后,孝文帝派人单独召见拓跋澄,屏退左右,对拓跋澄和盘托出他的计划,分析指出,自拓跋部定都平城已来,虽然完全占据北方,富有四海,然而平城“乃用武之地,非可文治”,如果进一步移风易俗,势将更难,因此打算借南伐之名,迁都中原。拓跋澄表示完全拥护,二人商定,仍然照孝文帝既定计划行事,借南伐之名,行迁都之实。
随后几月,孝文帝积极布置南伐。六月,他下令在黄河上架桥,以便让大军通过。七月,他又下令实行中外戒严,宣布南伐。八月,他命太尉拓跋丕、广陵王拓跋羽留守平城,亲自统率大军30万南下。九月,孝文帝抵达洛阳,命大军作短暂休息,自己则到西晋太学遗址参观《石经》。洛阳是汉、魏、西晋的故都,虽遭到战争的严重破坏,但仍然是中原政治与文化的中心地区,对决意深入汉化的孝文帝来说,此时更坚定了迁都洛阳的信念。从南伐大军离开平城,一直淋雨不止,使南伐将领更加丧失信心。这次南伐并没作长期准备,南齐政权也并非不堪一击,随军将领,大臣均知前景凶多吉少,因此当孝文帝又命令大军继续南进时,众人齐跪在孝文帝马前,请求停止南伐,大司马、安定公拓跋休等人甚至哭泣并以死相谏。这正是孝文帝所预计的,他乘机说:“大军出动一次不易,既出军不可无功,若不南伐,就得迁都洛阳。两者必须择一,要大臣立刻作出决定。拓跋部人多恋北土,不愿迁都,但因南伐极为凶险,毫无胜算,无人敢坚持南伐者,于是都选择迁都。全军齐呼万岁,迁都洛阳之事便这样决定了。孝文帝也知大臣内心实属勉强,事后他曾就此事征询卫尉卿、镇南将军于烈的意见,得到答案是是一半乐迁,一半恋旧。
洛阳城早已破败,迁都洛阳之议决定后,大军就停止前进。孝文帝遣任城王拓跋澄还归平城,向留守官员宣布迁都之事。又命司空穆亮、尚书李冲与将作大匠董尔留守营建洛阳,又派于烈回去镇守平城。一切布置停当,孝文帝便离开洛阳,到河北等地去巡视郡县。直到次年十月,洛阳大体营建完毕,北魏才正式迁都。
迁都洛阳后,汉化的条件更为成熟,孝文帝接着又对鲜卑族风俗文化制度诸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太和十八年(494年)十二月,也就是迁都后两月,为减少民族隔阂,孝文帝下令禁止鲜卑族人再穿鲜卑服装,一律改穿汉族服装。诏令宣布后,“国人多不悦”,只是害怕禁令,绝大多数鲜才换上汉装。也有少数鲜卑族人仍留恋鲜卑服装。有一次,孝文帝从前方回来,仍见京城鲜卑妇女有“冠帽而著小襦袄者”,或“仍为夹领小袖”的人还穿着鲜卑旧服。于是把留守京城的拓跋澄及其它官员训斥一顿,认为是他们知而不问,督察不严而引起的。老贵族拓跋丕不乐意变易旧俗,当朝廷大臣皆穿汉族衣冠议政时,惟独他一人身穿鲜卑服夹在中间,因他年老功高,孝文帝才不勉强。不过后来拓跋丕也“稍加冠带”,朝廷内外,汉族服装便逐渐取代了鲜卑服。
次年,孝文帝又下令禁止在朝廷说鲜卑语,也就是他对他弟弟咸阳王兄禧说的“自上古以来及诸经籍,焉有不先正名而得行礼乎,今欲断北语,一从正音”。具体规定:朝官年三十以上者,习性已久,可允许逐渐改变。三十以下者,如在朝廷不说汉语,仍旧说鲜卑语,就要被降爵或罢职、免职。北魏初进中原时,“军容号令,皆以夷语”。迁都后,孝文帝禁止朝官讲鲜卑语,时间长了,下层的鲜卑人也很少有人讲鲜卑语了。那些迁到洛阳来的“代北户”,有的后来甚至已听不懂鲜卑语。有些怀旧的人,还专门在拓部部人中教授鲜卑语,“谓之国语”。可见孝文帝的语言改革是十分成功的。语言和服装的改革,大大加快了北魏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民族融合的步伐。同年,孝文帝又下诏规定,南迁洛阳的鲜卑人,死后只能葬在当地,不得送回代北。此令一下,那些南迁的代人,便都成为地道的河南洛阳人了。孝文帝此规定,显然是要割断“代北户”与故土的联系,断绝其客居洛阳的念头,使他们能长久定居中原。
转年,孝文帝又下诏改族的姓。在此之前,鲜卑人的姓氏多是由两个或三个字组成的复姓,如拓跋、尉迟、独狐、勿忸于、步六孤等。姓氏上的强烈差别,影响着鲜卑族与汉族的进一步融合。因此命令把鲜卑复姓改为汉姓。诏令说:“北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姓或重复,皆改之。”太祖以来的八大著姓也由此改为汉姓,如丘穆陵氏改为穆氏,步六孤氏改为陆氏,贺赖氏改为贺氏,独孤氏改为刘氏,贺楼氏改为楼氏,勿忸于氏改为于氏,纥奚氏改为嵇氏,尉迟氏改为尉氏。“其余所改,不可胜纪。”
紧接着,孝文帝又下诏命定族姓。孝文帝一向羡慕汉族的门阀制度,在中原地区,士族公认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为士族之首,号称“四姓”,孝文帝在承认四姓为汉族士族之首的基础上,又下令规定鲜卑拓跋的族姓,改变代人“虽功贤之胤,无异寒贱”的状况,把道武帝以来“勋著当世,位尽王公”的鲜卑贵族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定为国姓,“勿充猥官,一同四姓”,记他们的地位与汉族崔、卢、郑、王四姓地位相当,享受同等的政治待遇。同时依据父祖官爵高低,对鲜卑其他人也划分了姓族等级,在鲜卑族内首次建立了本族的门阀世袭等级制度。
为使鲜卑贵族与汉族进一步融合,形成联合统治的局面孝文帝又利用皇帝的权威强令两族贵族联姻。他自己先取“衣冠所推”的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姓之女充人后宫。另外陇西李冲家族虽非魏晋以来的显族,但也多是当朝权贵,“所结姻,莫非清望”,孝文帝也破格把李冲之女纳为夫人。陇西李氏也因此而上升让一流士族,与崔、卢、郑、王并列,“故世言高华者,以五姓为首”。他又特地为五个弟弟与汉族大姓联姻。下令:咸阳王元禧,聘陇西李辅女;广陵王元羽,聘荥阳郑平城女;颖川王元雍,聘范阳卢神宝女;始平王元勰,聘陇西李冲女;北海王元详,聘荥阳郑懿女。在这之前,咸阳王元禧,曾娶一个隶户之女为妻,因此受到孝文帝的严厉责备。由此孝文帝命令诸王,把以前所娶的妻子,皆降为妾媵。鲜汉两族联姻之风兴起后,汉族大姓也多有娶鲜卑贵族之女为妻的,最典型的是范阳卢氏,一门就娶了北魏三位公主,极为当时士族称羡。通过这种两族大姓的频繁的政治联姻,两族大姓之间的矛盾逐渐淡化,政治利益日趋相同,共同构成了北魏王朝的阶级基础与社会基础。
孝文帝的上述改革是成功的,但并非都一帆风顺。从上述改革初始,就遭到了部分鲜卑贵族的抵制和反对,甚或演化为武装反抗。迁都之初,拓跋部人就是“多所不愿”,迁都之后,还有相当大的保守势力反对汉化,对孝文帝的改革多次加以阻挠和破坏,这派以北魏鲜卑的元老穆泰、陆等人为代表。后来太子元恂也加入这一派。元恂在迁居洛阳后,总报怨河洛暑热,“常思北归”。孝文帝赐给他的衣冠,他不愿穿,“常私著胡服”。太和二十年(496年),乘孝文帝去嵩岳之机,他与左右密谋,“欲召牧马,轻骑奔代”,被人报告给其父,孝文帝将他囚禁,召见群臣说:“此小儿今日不灭,乃是国家之大祸”,毅然废掉其太子称号。同年冬,鲜卑贵族穆泰、陆与宗室元隆、元业、元超等人勾结,阴谋在平城起兵叛乱,另立新帝。孝文帝得讯,马上派任城王元澄率人速往平城,平定了这次叛乱。诛杀穆泰、元隆、元乙升、元超、陆等人。新兴公元丕知情不报,本也当死,孝文帝念他昔日功高,曾进他不死之诏,免其死罪,贬为庶民。其后,元恂又企图谋乱,孝文帝逼令他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