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星火,在前台村这样的地方竟然也有了点抬头的趋势,当然,既然是大事,就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所以老章根本就是把三叔公的家里当成了前台村的小小革命根据地,村子里的青年几乎都没有上过学,老章也不耐烦,自己当起了老师,搞的三叔公一直有种有家不能回的悲壮感,最后,无奈的三叔公也只能自认是为了中国的未来做了贡献了。
俗话说,没有文化不知道害怕,村子里的青年倒是都有血性,被老章一鼓动,就觉得自己将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搞不好也会出人头地,竟然也都削尖了脑袋往三叔公家里钻。行,可以,这些三叔公都可以忍了,也认了,可是这个老章竟然还打喜子和石岩的主意,乘三叔公不在的时候竟然偷偷地鼓动喜子和石岩,这就让三叔公难以接受了,以至于气的三叔公差点掏出符纸来砸老章,老章每次都是嘿嘿哈哈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没办法,他现在有势力,三叔公到最后也只能忍了。只要老章不再撺掇石岩和喜子,跟着老章学点知识其实也并不是坏事。
当然,三叔公也没少教过石岩和喜子认字读书,但是相比之下,老章说的外面世界更让石岩和喜子感兴趣,老章不知道什么原因,对这两个小子也是特别上心,教书的闲暇,也给两人讲一些他在外游历的故事,这不,就讲了一个鬼树的故事。
老章作为一个赤脚医生,也算是一个江湖医生,并不是说每一个江湖医生都会卖那些锅巴蜂蜜制成的所谓“大力丸”、“壮骨散”、“跌打散”,老章虽说也是背负了这个臭名,但是他却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游走江湖救死扶伤,世面见多了,总能遇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还是秋天的时节,老章出了逗留了三个月的天津城,径自向了北走,这一路上老章踽踽独行,很有些古道西风瘦马的苍凉感,那路边被秋风吹起的野草,一眼望去像滚动的波浪,官道上不时有几片蝴蝶般的叶子飞舞着在老章身边旋转着,仿佛是见了外乡来客好奇不已的孩童,过眼看去尽是萧条的景象,让老章不由得联想到现在的世态,禁不住地感叹起来。
路行五十里,从清晨一直走到正午,老章只在道上遇见稀稀拉拉几辆来来回回的车子,到了这个午时,尽管秋凉,但老章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热的不行了,就赶紧寻了一颗大树靠下,从包裹里抠出了一咬就碎成渣子的馒头,可怜的老章瞪了手中的馒头一眼,一张大嘴狠狠地咬下一口,伸长了脖子和着口水拼命地往下咽这该死的馒头渣子。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再张嘴的老章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声,老章张着嘴巴奇怪地四处望了望,除了摇摇曳曳的树影,别的什么都没有看见,老章摇了摇头,再啃一口,吃了一嘴馒头渣子,还没来得及咀嚼呢,又传来一声一模一样的叹气声,这回却清晰得多了,叹息声似乎还在绕着老章回响一般。
老章含着一嘴的馒头渣子有些紧张了,不停地东张西望起来,那声音却像是被秋风带来又带走一般没了踪影,老章鼓着嘴巴不动了,屏气凝神地竖起了耳朵,连身边蚂蚁的放屁声都不放过,但是却仍没有再听到叹息。
老章咧着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声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就在他这漫不经心的时候,叹息声再次响起,这次真的不一样了,因为老章不但听见了声音,他还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后像是有人在吹气一样,冰凉刺骨,老章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断定是自己身后的这棵树在叹气,于是扔下了手里的馒头,摔碎了一地,猛地一个转身面向自己方才靠过的树干,这一看,吓的老章倒退五步。
只见那树干上面此时真真切切地长了一张人脸!可怕的是,这张脸异常真,仿佛就是活人的脸镶在树干上面一般,甚至连嘴角边的一颗黑痣都清晰可见,话说回来,其实这还是一张很漂亮的女人脸,但是老章此时哪有心情去看美女,惊骇地往后退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对自己悲苦地笑了一下,然后渐渐地隐在了树干上。
老章望着消失了脸的树干,再也不敢停留,收拾了东西立刻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老章的运气也还算不错,慌慌张张地走了不长的时间,就进了一个小村。
老章作为一个医生,自然很受村里一些被顽疾缠身的老人家所欢迎,这些人常年被疾病折磨,一看见医生就会升起一毫希望,特别是这种送上门的不知底细的江湖医生,谁知道是不是哪个高人闲的没有事乱跑就被自己给撞见了呢。
老章被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请了过去,没想到这小村里患病而没有钱医治的人还真是不少,老章一时竟忙了个手忙脚乱,所幸老章的医术果然还是过硬的,几头一忙活就解决了大部分人的大病小疾,村里的人高兴啊,立刻就把老章奉为救世主了,一来二去的来请老章吃饭的人排成了队,搞的老章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老章最后留在了余家。
余家现在有一个小儿子,年岁不是很大,大概就十六七岁,进门老章就觉得眼前这张有些稚嫩的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老余却有六十来岁了,早年的积劳使得老余的腰板一直直不起来,还时常的痛,老章掏出家伙给老余拔了一通火罐,从腰眼上吸出了小半盆黑血,爽得老余“蹭”地直起腰板连呼痛快,这老余直起腰板来没想到比老章要高出一个头,一把攥住老章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肯放,非要把老章留下来吃饭不可,老章无奈,这阵势仿佛要绑架一般,哪敢不留下吃饭啊。
老余一家三口都很高兴,甚至拿出了准备过年的农家酒,轮番地敬老章,酒过了三巡,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老章:“老余啊,你这老来得子真是好福气啊,瞧瞧这小子长的,虎头虎脑的,你们老两口老来不愁啦。”
老余听了笑呵呵的,两个腮蛋红扑扑的,伸手就摸了余小波的脑袋一把,笑道:“这小子还嫩着呢,指望他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余小波听了却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我都已经十七岁了,爹还老是拿我当个小孩子看,我现在能干的活多呢,再过两年我就能养你们了。”
一旁老余的老伴也笑了,点了点余小波的脑袋笑道:“你呦,你姐姐八九岁的时候就能干所有的家务了,哪像你这般还跟奶憨子似地。”
老章一听有些诧异,没想到老余竟然还有一个女儿,一旁的老余见了老章疑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忘了告诉您,其实我们以前是有个女儿的,只可惜”话说到这里,老余的表情突然有些阴沉。
老余的老伴也不知不觉的收敛了笑意,在一旁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老章放下了筷子,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老余没立刻回答,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酒,然后才说道:“我女儿没了,失踪了有十年了,有十年了”
话说到这里,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令人不舒服了,老章赶紧干咳了一声,端起酒杯敬道:“老余,来,咱们干了。”
老余被这一打岔,也端起酒杯迎了上去,只是话少了,之后几乎是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的灌酒,老余的酒量不如老章,先一步倒下了,被余小波架进了里屋,老章也老余的老伴领着进了另一间屋里。
油灯还在,老章脑袋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一时还睡不着,不知怎么的,此时脑袋里总是浮现出白天在树干上见到的那一张脸,扰的老章心烦不已,干脆坐了起来,对着油灯发呆。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里的灯芯越来越长,灯光不由自主地晃动了起来,把屋里的一片明亮拉扯的左摇右摆,老章的影子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仿佛想要挣扎着脱离老章的身体一般。
眼见灯油就要耗尽,老章终于有了点睡意,刚要躺下,一抹眼就看见了对面墙上的一张嘴角边有黑痣的脸!老章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自己的后背紧紧贴住了身后的墙壁,似乎这样会有点安全感。
灯光依旧在晃动,老章浑身哆嗦着望着那张脸,灯光下似乎泛着邪恶的笑意,并没有像白天一般渐渐隐去。老章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抚了抚还在狂跳的心脏,一咬牙端起了桌子上的油灯,迎着那张脸就把灯光递了过去。
“原来是一张相片”老章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心中却惊讶不已,因为这张照片上面的人脸跟今天白天树干上出现的那张脸是一模一样,如果老章猜的没错,墙上的这张照片应该就是老余那失踪已久的女儿了,可是树干上的那张脸又和老余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