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成一根绳子样的猫妖把那根草叉紧紧地缠住,那根草叉就那样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晃悠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反手给下面的人来一下子,而下面的人早就连滚带爬地到处找掩体,生怕被飞回来的草叉刺一个对穿。
然而事实上那根草叉并没有如众人设想一般被甩回来,而是微微颤抖着定在半空中,仿佛是被一股大力给勒得疼得浑身发抖一般,只听见猛然清脆的“嘎嘣”一声脆响,铁质的三尖铁叉竟然就被勒断了,带着木柄的大半截草叉骨骨碌碌地从房顶上面滑下,斜斜地倒叉在地面上,而猫妖却像被搅在一起的橡皮筋一样,此时一松劲就疯狂地颤抖了一阵,随着身形的一阵模糊,猫妖终于回复了原本的模样来。但是被勒断了的小半截叉子却被猫妖衔在嘴里,那模样分明就是在示威。
下面的人一时都有点胆怵,方才见了这个猫妖使了几样神通实在是太过诡异和强悍了,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知道现在才明白有了道行的东西并不是随便纠结一波凡夫俗子就能够对付得了的,当下所有人都缩头缩脑地躲在掩体后面,没有一个再敢最先露头。
其实这种情况也多见,很多人在看不见危险的情况下都喜欢瞎凑热闹瞎起哄,但是等到碰了钉子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躲得比影子还快,恨不得能长翅膀飞了,哪还有谁敢出头呢?
一伙人没有谁肯露头,而那只猫妖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还是如先前一样端坐在瓦片上,分叉成两股的尾巴就悠哉游哉地在后面晃来晃去,把身后的瓦片打扫的干干净净。
卓方在一颗大树后面冒了一下脑袋,又赶紧地缩了回去,望了望手里装满黑狗血的水囊,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终下定决心一扬手把打开了盖子的水囊高高地甩了出去,水囊就高速转动地飞了出去,水囊里的黑狗血几乎是喷射而出,漫无目的地到处洒下黑狗血,一时间就像下雨一样,浓烈的腥味随风四散开来。
这没鼻子没眼地随手乱撒,竟然也奏效了,只见那原本端坐不动的猫妖突然抬起一只前爪捂住了鼻子,那原本巨蓝的双眼光芒闪了几闪,一扭头就往屋边的一颗树梢上面窜去。
“给老子追,追到了就把它给活活擂死喽!”那先前扔草叉的汉子此时兴奋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刚才躲哪里了,背着一身的羊屎蛋子蹦来蹦去地大呼小叫着,这回倒是蹦得欢实了。
于是一伙人又来了劲头,重新起家伙来,从地面上蹭了一点狗血,呼呼喝喝地朝着猫妖跑了的地方追了去。
天都黑得差不多了,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追,哪能追到身体灵活无比的猫妖,最后引得全村的大狗小狗也凑热闹似的跟前跟后地叫着跑,连个方向都没有,弄得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最后也只得作罢。
且说当时卓文君正在村边的小树丛里面捉知了(这是蝉的俗称,其幼虫是住在地面的洞里面,幼虫可食用,蜕壳后留下的躯壳可以入药),准备晚上回家给卓方加一道下酒菜。
当时绕过一颗大树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正在偷偷摸摸地往上爬的知了,就赶紧脱了鞋子爬了上去,卓文君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个典型的假小子,爬树的本领可丝毫不比那些顽皮的男孩子弱,三蹬两蹬地就爬到了知了旁边,一伸手就给摘了下来,正高兴地咧着嘴想下来呢,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带着长长的两道亮痕从眼前划过,把卓文君吓了一跳差点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来福!”认清了是来福之后,卓文君一下子兴奋起来,“哧溜”一声就从树上滑了下来,飞也似的追了过去,然后就在追赶来福的过程中遇见了三叔公等人。
卓方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给说了个干干净净,说完了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看桌子上的几人都忘了吃喝,尤其是石岩和喜子,嘴巴里塞着筷子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满脸的有意思的表情。
卓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光,抹了抹嘴巴凑近三叔公道:“这回您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地给文君耳刮子了吧?要在平常我哪能舍得打她,我疼她还疼不过来呢,我可是就这么一个女儿,整好您来了,这可真是我们村的福气,您可一定得帮帮忙把这个嚣张的猫妖给除了去,要不然的话我这心可是天天都得悬着过,毕竟我们已经得罪了它,它又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报复,我倒是不怕什么,我就是怕文君,这丫头跟那猫妖走那么近,我真怕她会”
卓文君早就跃跃欲试地想要站起来说话,奈何一直被她娘拉着,此时终于挣脱开来站起来对着卓方喊道:“爹爹,你怎么能这样呢,来福就是一只比较厉害的猫,你非要说它是妖怪,而且还带那么多人去捉它,现在又叫这个老爷爷来除掉它,来福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有么?有么?”
“啪”卓方又是一耳光子刮在了卓文君的脸上,也许是酒劲给顶的,打完之后自己愣愣地望着尚未收回的手掌,心里悔得要死,心里骂道自己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用这么大的劲打,卓文君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从小到大卓方都没有揍过她,而今天却接连揍了她两次,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再不说一句话,捂着脸就往门外跑去。
卓文君的娘剜了卓方一眼,气鼓鼓地跟了出去,一时场面很是尴尬。
“卓方你怎么又打孩子!你若是不想我留在这里的话直说就是,在我面前打孩子算是个什么事情,你这不是处我的难看么?”三叔公有点生气了,自己算是客人,一般来说在客人面前大孩子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好似故意做给客人看,想撵走客人一样。
卓方一见三叔公和罗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猛然反应过来了,赶紧赔礼道歉只骂自己糊涂,不懂礼貌,连连给三叔公和罗琦两人敬酒,三叔公的气才将将消了一些。
“其实你仔细地想一想,文君这孩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从你的叙述里面,这个猫妖也确确实实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村民的事情,反而还把四姥姥的顽疾给治好了,就算它想在村里立祠受香火,也只是为了加快修行的速度,本心是自私了点,也肆意妄为了点,这样看来仅需要略施小惩即可,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动物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点道行相当的难,如没有必要,就不该把它辛辛苦苦修来的道行给毁掉,这样是有违天道的,茅山术里有一大忌就是杀法慎用,凡遇到这种事情,化法都是最先考虑的。”
卓方听了半天也没怎么听明白,只是紧张兮兮地睁大眼睛道:“啥?什么修行什么天道,您是说您不会出手除掉这个猫妖了?”
三叔公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事我会管上一管,除掉不除掉不一定,但是我会尽量给你们抹掉这个隐患就是了。”
三叔公说罢就不再做声了,掏出烟杆点燃啪嗒啪嗒地抽了起来,几人转移了话题,开始扯起了别的话题。
三叔公这么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动物跟人的确是不一样的,首先从身体构造来说,那就得从女娲造人的时候说起,凡人的身体结构根本就是照着神仙的身体结构给造出来的,因此在追求仙道的过程中,凡人在身体构造这方面有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很多妖物修炼了几百几千年,到最后拼死拼活地也要化作人形的原因,人可以从凡人肉身直接开始修仙,而动作或者植物却要经过两个阶段,第一就是先化作人形,这个过程就已经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了,就此可想而知动物的道行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了。
而道家的宗旨就是万法归宗,顺应天道人伦,出于对动植物修仙的不易的怜悯,所以不论是正一教还是茅山教,都有忌杀法而倡化法的这一条规则,其实这么做也是有道士们自己的私心的,给自己积阴德也是修行的一条门路啊。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三叔公无论是遇到穷凶极恶的吊死鬼,还是遇到不善争执的山胡子,以及那凶狠异常的山魈,每次在动手之前,三叔公都会苦口婆心地对着眼前的妖物或者说是鬼物说教的原因了。
因此除了无药可救的吊死鬼外,别的妖物或者鬼物最终都没有被三叔公给除掉,而是被制服或者是被感化,此时在此地遇上了这种猫妖,三叔公当然也不会听从卓方的要求上来就把猫妖给灭掉。
但是三叔公还是有一个疑团,按说那个猫妖已经修炼到了三条尾巴,到了穿梭阴阳的境界,可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少了一条尾巴,难不成真的是它招惹了井里的井龙而被井龙破了八十年才修来的一条尾巴的?
三叔公很是疑惑,但是疑惑归疑惑,在这瞎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决定明个天亮的时候去瞧一瞧那口井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