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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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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一)

三年后,春天在姜家庭园流连。

院里开满紫薇和玫瑰,刚满周岁的小男孩爬在铺了垫子的草地上,两旁,爷爷奶奶、父母亲和徐秘书、管家园丁围成圈圈。

这是抓周典礼,垫子那端摆了钢笔、计算器、乐器、玩具……

“小宇,抓计算器。”

这是爷爷的愿望,他希望小宇成为精明商人。

“小宇,摸摸小提琴。”

这是奶奶的声音,她认为就是要当精明商人也该有艺术气息。

“钢笔好,抓钢笔拿诺贝尔奖,不让李远哲当台湾的唯一。”徐秘书也有意见。

汪汪。

德国牧羊犬踩在一张写着“”的卡片上面,的儿子叫王子,的女儿叫公主,的孙子叫金孙,的狗狗叫什么?叫金狗啦!牠爱当金狗,所以爪子在卡片上面撩撩抓抓,引诱小主人来拿。

“加油、加油!”

霁宇和匀悉大笑拍手,酷酷的儿子看着一堆人,没有表情,在中途转弯,径自往花墙边爬,这个难估算的男生,和他老爸一样难搞。

抓周失败,霁宇不死心,要把儿子再抱回来抓一次,第二回,他打算直接把他送到计算器前面,不抓的话,就罚他三餐没牛奶喝。

霁宇大手一捞,捞起儿子,却在抬头时发现大门前站着一对男女。

“珩瑛!”匀悉比他更先出声,跑到门边,打开大门,张扬着笑靥问:“你什么时候回国?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珩瑛有几分尴尬,她听母亲说了,匀悉为了她的谎言,独自忍受病魔、远离家园,知道匀悉熬了十六个月,才等到骨髓移植,她知道这段过程漫长得让霁宇哥和匀悉几度放弃。这些“听说”折磨着她的心,她错了,错得离谱。

“大嫂。”艰难地,她出口唤匀悉。

“小姑,欢迎你回家。”匀悉抱住她,不需道歉、不需提从前,他们是一家人啊!

“这些年在国外,吃了不少苦,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肤浅。”独立生活教她彻头彻尾改变,她再不是唯我独尊的姜珩瑛。

“很好,你长大了。”霁宇加入话题。

“霁宇哥哥。”走到霁宇面前,她深吸气。“对不起,我错了。”

望过妻子,匀悉都不计较了,他怎能在乎?何况,珩瑛的骄纵他必须负责任。

“过去了,不提。来,小宇叫姑姑。”他逗儿子说话,在他眼底,一岁的儿子十八般舞艺样样全,要求他开口叫姑姑,不过分。

“他长得好像霁宇哥。”珩瑛说。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珩瑛身后站了一个男人。

“我儿子当然像我,要是像你身后的男士,我就要和你大嫂关起门好好讨论了。”他笑答。

“他叫纪尔翔,是个医生,在美国工作。”望望尔翔,珩瑛腼腆地笑笑。

“这次回来,不会是跟我们要嫁妆的吧!”霁宇揶揄她。

“霁宇哥……”珩瑛红了脸。

“很好啊,医生很好。”父亲向前走一步,搂搂女儿。

“爸、妈,我回来了。”珩瑛轻唤双亲,无知年少啊,她把他们隔离在霁宇身后,漠视他们的关心,真是抱歉。

“回来就好。”秋姨将女儿抱在怀里。

匀悉退开,把位子让给公婆,悄悄地,霁宇揽住她,抱起儿子。

缓缓步行,他们往花房方向走去,那里有公公为逝去的婆婆种下的爱情,人已逝、情未灭,匀悉相信,他们的情缘有朝一日将再续。

“今天是个好日子。”吸口淡淡的玫瑰花香,匀悉说。

“我儿子满周岁,当然是好日子。”

他举起儿子飞高飞低,看着咯咯笑的儿子,好满意,他满意当个居家男人,把妻子儿子兜在怀里,由他的双手为他们撑起世界。

“珩瑛回来,一家人又团圆了。”匀悉说。

“你不恨她?”

恨?匀悉偏头认真想。

没有,她没恨过珩瑛,但的确害怕,她的强势骄横让人恐惧,但她是霁宇的亲人啊,有什么心结不能揭过?

“我怎能恨一个和我同样爱你的人?”匀悉反问。

他大笑,额头顶上她的。“你那么乖,还有什么名字比小乖更适合你?”

眼睛往上撩,她还他一个微笑,“可惜我不能叫小乖了。”

“为什么?”

“因为……”她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腹间,羞红脸。

“你是说……”他瞠眼,不会吧,见识过她生产的痛苦后,他积极实施的避孕措施……“不可能,我戴了保险套。”

“可里面真的有一个小乖,正在长大。”

他的保险套让她动过手脚,变得……呃,不太保险。她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自己是小乖,小乖长大了,变得有心机、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噢,天!”他拍打自己的额头。

“你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可要她再痛一次,他不想。

“这是最后一个,以后,你不许再生小孩。”他说得郑重。

不许吗?再说啦!匀悉笑着点头,很久很久,她没把他的不许、不准、不可以当成一回事了。

展开手臂,她圈起丈夫的腰。

丈夫丈夫,她好喜欢这个名词,她的人生因为这个角色而丰富。

故事落幕,她的爱情不落幕,她相信,自己的爱情会一直站在舞台中央,尽情演奏幸福。

结局(二)

三十五岁那年,霁宇结婚,娶一温婉和顺的女人,她不算美艳,但眉宇间的干净清新,有几分匀悉的影子,她叫作宋亭。

七十岁的霁宇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一只叫作大乖的狗。

妻子很好,她常说自己是小老婆,而大老婆住在佛厅中央,他们这一家很怪,他们信上帝,却供奉起往生的蒋匀悉。

霁宇的儿子比他更强,接手两家公司半点不含糊,他创新的带人方式,他对市场的新思维,让结合后的亿达和鼎钧站上世界舞台,成为全球十大企业之一。

霁宇的女儿也不简单,未满三十岁已成世界级音乐家,一把长笛让她吹得出神入化,从年初到年底,她在澳洲、美洲和欧洲各地演出,很少待在家里。

霁宇退休了,在去年,他的心脏不好,关节也出现老化现象。以前,宋亭是当护士的,他退休之后,她顺理成章成了他的特别护士,照顾他的身体和饮食,照理说,这样的人生很美满,但他总觉遗憾。

“要不要喝点果汁?”宋亭端果汁和点心进佛厅,对着摇椅上的霁宇说。

把手中相簿合上,那是他和匀悉的合照,在她生病时拍的,照片里的匀悉,化了妆,美丽动人。

“我不喝,放着吧!”

他伸手摸了摸趴在脚边的大乖,牠很老了,几乎和霁宇一样老,那是他养的第三条德国牧羊犬,每一只都叫作大乖,每一只代表的都是永恒。以前宋亭不懂,为什么霁宇对狗的名字那么坚持,后来才自小姑珩瑛口中得知,“大乖”是他和匀悉的约定。

“又在看匀悉姐的照片?”

宋亭坐下,接手照片,逐一翻阅,照片里的匀悉柔媚甜美,照片里的霁宇,每一张、每个表情,都写满心疼。之后,霁宇再没拍过照片,他帮儿女拍照、帮妻子拍照,就是不让自己入镜,他说他已是另一个世界的男人。

宋亭叹气,从认识到现在,霁宇从未真正快乐过。

婚前,她已听说两人的爱情故事,但对霁宇一见钟情的宋亭始终认定,男人对爱情无法坚贞,于是嫁入姜家,不犹豫。婚后,她用尽温柔试图取代蒋匀悉,然五年经过,儿女陆续出生,她宣告失败,承认匀悉在他心中生了根,拔除不去。

那五年间,她嫉妒过、愤怒过,好几次想冲进佛厅里,把属于匀悉的每件东西烧毁,让他再无法睹物思人,然每次阻下她愤怒的都是匀悉恬静温婉的笑靥,她是个无法让人生气的女生吶!

霁宇是很糟糕的丈夫吗?并不,他负责认真,他在孩子成长的每个环节不缺席,他让妻子过着富足而惬意的日子,他比任何男人都尽心力,这样的人,你怎能拿他对爱情的忠贞批判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亭很清楚,与其说他们是夫妻,倒不如说他们是朋友、是好搭档,他们共同创造出和乐家庭,但他爱的女人,始终是在天堂国度的蒋匀悉。

“如果匀悉姐有知,知道你这么爱她,一定很感动。”宋亭说。她老早放弃吃醋,老早接受匀悉是丈夫生命里的重要元素。

“我原本不爱她的……不,这说法不恰当,应该说,我原本不承认自己爱她,谁晓得,爱情让人无能为力,到最后,我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秋姨安慰我父亲,她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我将回到正轨,匀悉只存于记忆。”

什么叫作正轨?爱匀悉才是人生正轨啊,他和父亲有着相同的遗传基因,对于爱情,父子都固执得可以。父亲为母亲盖玫瑰花房,而他为匀悉舍下一世快乐。

“秋姨错了,你爱她,一天比一天更浓,仿佛她时刻在你眼前,你们的爱情一直是现在进行式。”

看一眼宋亭,他莞尔,拍拍她的手背说:“这辈子,我是负定你了,下辈子找男人,一定要眼睛放亮看清楚,别挑上我这种男子。”

宋亭笑笑,“你很好,真有错,错在上帝,祂不该带走匀悉,不该以为塞给你其他女人都可以。”

“对不起,对你,我真的抱歉。”抱歉他为了同匀悉的约定,牺牲一个好女人,抱歉他无法爱她,像她爱他那么深,也抱歉他心胸狭窄,容不下两个女人。

“老夫老妻了,说抱歉很奇怪。”相处三十几个春秋,她怎不懂他?抱歉多余,就是他再努力,也无法勉强自己,因为爱宋亭不在他的能力范围。

“上个星期我让律师拟了遗嘱,我留给你房子和一亿,如果有机会,找个爱你的男人吧,别虚度此生。”

“姜先生,看清楚,我已经五十五岁了,谈恋爱未免太晚。”

“不,谈恋爱永远不嫌晚……”这天他们谈了许多事,谈儿子女儿,谈他们的婚姻与匀悉,也谈她曾经有过的妒意,最后他们下了一个共同定论——人生事事注定,强求不行。

三个月后,霁宇心脏病发,奇怪的是,大乖也在同一个晚上辞世,像约定好似的。出殡那天,没有奏哀乐,只有女儿小乖为来宾反反复覆演奏着“我相信”,陪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全家人没有太多的哀戚,他们相信,在另一度空间,霁宇和匀悉正为重逢欣喜。

编注:欲知关允淮与赵以瑄的感人情事,请翻阅“悲恋零下13度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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