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杨友
二嫂叫兰花，因为娘家穷，为偿还给娘治病的外债才嫁给牛大的。牛大人长得丑，矬敦敦的个儿，黑不溜秋的脸，还长着两只斜楞眼。兰花嫂心里觉得实在委屈，整天哭哭啼啼，夜里睡觉不脱衣服，牛大想干那事干不成，经常打兰花嫂，兰花嫂的身上天天带着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深更半夜的兰花嫂被打得又哭又嚎，光着身子往外跑。隔壁住着是牛大的二婶娘，二婶心眼儿好，见兰花嫂可怜，担心兰花嫂想不开寻短见，经常去劝兰花嫂，还帮兰花嫂做些针线活。每当牛大夜里打兰花嫂时，二婶就跑过来解围。二婶就狠狠地骂牛大，把牛大骂得低头不语。二婶再接着劝兰花嫂，然后把兰花嫂拉到她家里去住。过了两天，牛大气消了，兰花嫂也不哭了，二婶再把兰花嫂送过去，对牛大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不许再打兰花嫂，牛大默默地点了头二婶才回家。兰花嫂很感激二婶，就跟二婶好。
牛大的弟弟牛二人长得精神，又老实又能干。除了干地里活儿还帮兰花嫂做家务，担水、扫院子、喂猪喂鸡，有时还帮兰花嫂洗菜、烧火做饭。牛大打兰花嫂时，牛二就护着兰花嫂，比长道短地跟牛大讲道理：“又不是牛马，怎么能天天打骂？没轻没重的，打坏了怎么办？”牛大开始还听牛二的话，后来就不听了。不但不听，还连兰花嫂带牛二一起骂一起打。不知怎么的，兰花嫂就硬了心肠，挨牛大打既不躲开也不哭，宁可让牛大打死也不掉一滴眼泪。兰花嫂不哭，牛二却哭得泪水满面流淌……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年春季的一天夜里，牛二离家出走了。牛二一走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
牛二走后不久，兰花嫂就得了病。牛大到处求医买药，中药西药用了不少，打针、输液，终不见效。到县城医院诊脉、化验、拍片也没检查出到底是什么病，后来就卧床不起了。牛大整天陪在兰花嫂身边，望着脸色憔悴骨瘦如柴的兰花嫂，牛大经常背着人呜呜咽咽地哭。这天，二婶来看兰花嫂，形同枯槁的兰花嫂拉住二婶的手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抽噎噎地说：“二婶，我活不了多久了……”
二婶就安慰兰花嫂说：“心放宽些吧，年轻轻的，哪能得了病就治不好呢……”
兰花嫂说：“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活着也没啥意思……”
兰花嫂的病情更一天比一天加严重了，这天，奄奄一息的兰花嫂把牛大叫到跟前，拉住牛大的手两眼泪水嘀嘀嗒嗒地落了下来，双唇颤颤地说：“牛大，我不恨你，你也是个可怜人，我对不起你……”兰花嫂说完一阵急促的喘嘘就咽气了。牛大抱住兰花嫂哭得死去活来……
过了十几年后，牛二回来了。
牛大对牛二说：“这么多年你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一去就不回来？”
牛二低着头，不说话。
牛大说：“那时候你就不应该走……”
牛二说：“你天天打她，骂她，我受不了……”
“我也是因为受不了才打她、骂她，在我眼皮子底下……”牛大说，“好赖我也是个男子汉……”
“所以我才走了……”牛二说。
“你走时为什么不把她带上？那时你本应该把她带走！”
“她跟我商量过，她说让我把她带走……”牛二说，“我不能做对不起哥哥的事……”
“可是，你对不起她！你走后，她整天忧愁，哭哭啼啼，二婶劝她也不听。你走后我没骂她一句，没打她一下，可她总是哭，后来就得了病……”
“为什么不给她治？”
“治了，什么药也不管用。”
牛二便低着头久久地沉默。
牛大说：“你回来了，该给她烧些纸钱……”
牛二点点头说：“还能做些什么呢？也就这么一桩心愿了。”
第二天，牛大和牛二来到兰花嫂的坟前，给兰花嫂烧了许多纸钱，兄弟俩都觉得对兰花嫂有愧，都哭得很悲痛。哥儿俩正哭得泪水涟涟，突然间刮来一阵风，把纸灰旋上了天空，纷纷扬扬，如满天雪花乱飞。牛二心里知道，兰花嫂还在恨他，不愿收他的纸钱……
赌城
陈伟
植物人石头醒来时，眼前的情景使他骇了一大跳：四周蛇虫遍地，野兽成群；工厂烟囱不冒烟了，学校没有书声了，田园荒芜了；最重要的是一个人也不见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石头绝望的号叫，号叫声引来野兽们无数幸灾乐祸的窥视。这时，走来一个严格来说不算是人的人，因为他怎么看都像一颗赌博用的骰子。
你是谁？来人使得孤独得几乎崩溃的石头格外激动。
我是外星人，等候你这个地球最后一个人多时了。
地球最后一个人！其他人都死光了？
不，他们在赌城快乐地活着，包括你的父母兄弟。我是来带你去赌城的。
一听到父母兄弟，石头双眼就潮了，于是像小孩一样乖乖地与外星人登上猪头状飞行器。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来到了赌城。赌城是用金砖砌成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且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往前跨进。
这是你的一百万赌资，我们都这样无偿送给每一个进入赌城的人。进门前，外星人提着一袋钞票递给石头。
有了一百万谁还去赌博？石头好不疑惑。
当然，你可以不赌博，但你领了钱就必须在赌城走一趟，走一趟后你还想出来，我们也不勉强。里面的人都是进去了就不想出来的。
石头没有接外星人手中的钱但他实在想自己的亲人了，在外星人无奈的叹息中走进了赌城。“砰”的一声，城门关个严严实实。石头回头发现门背上的字触目惊心：地球人你一进此门你就输了。
赌城里，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到处是吆赌声，各种赌器五花八门。走了半天，石头终于看到父亲，父亲正赌得昏天地暗，他赢了很多钱，面前堆着山一样的钞票，几乎埋了他半个身子，但他一脸狂热，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爸，爸。石头大喊。
没有回应！
爸！爸！石头提高100个分贝。
你发出印尼海啸般的吼声他也听不见。外星人说。
石头就挤进去拉父亲的手，父亲纹丝不动！
你就用五台拖车来拖也拖不动。外星人又说。
累得满头大汗的石头只得作罢。这时他瞅见他两个弟弟在远处拳脚交加，忙撇下父亲跑去劝架。两人已打得头破血流，事情是一个弟弟非让另一个弟弟立马还1元钱赌款不可。他们谁也不理会石头的劝阻，还骂石头多管闲事。
最后还是外星人隔开了他们，外星人还问欠赌款的弟弟还有什么没有卖？
头。欠赌款的弟弟面无表情。
头可值50万呢，快点去卖。外星人说。
欠赌款的弟弟一眼也不看呆若木鸡的石头，仍旧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这时，石头看见墙上写有手10万元、心80万元、肺50万元等字样。
卖了这些人还活着？石头胆战心惊。
别怕，卖完了这些，我们不是要他们的生命，而是让他们到我们那帮我们干活，你母亲就是这样过去的。外星人安慰道。
我母亲在哪里？在这里石头唯有泪流满面。
天狱。外星人接着说，还有，刚才忘记告诉你了，进了赌城就只有赌友之称再没有你记忆深处的父母兄弟姐妹，当然也没有什么情谊！
更意外的是石头感觉赌城正在变小，外星人告诉他这是因为从赌城到他们星球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要回去。石头哀号。
当然，因为你回头看门背上的字了，喏，还有它，不知什么时候打扮成人的模样混进来，它是赌城最后的赢家，你与它回去完成人类未竟的事业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雌性大猩猩站到了石头跟前。
又是一声“砰”的关门声。石头回头时，赌城变成一个气球飞上遥远的星空。
后来，石头与大猩猩结合生出似人非人、似猩非猩的后代，这就是类人猿。石头临死前把自己在赌城所见所闻刻在石壁上以警示后人。
至于后人是否听话，历史是否重演，这就不知道了。因为他的后代要经过漫长岁月才变成人呢！
没有回忆的人
童树梅
市郊区的射击场历来是男人们的最爱，其中又以退伍军人最为狂热，一枪在手神采飞扬，“砰砰”的枪声、好闻的火药味，使已然远去的军营生活、青春热血，刹那间又流转眼前，而这其中几位退伍老军人的热情竟丝毫不输于年轻人。
这天几位老军人又较上了劲，一个赛一个的不服输，举枪射击时竟然颇有一些紧张。看着他们你追我赶的热闹样，一个身材瘦削、老态龙钟的老者浮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