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引血劫
鹰王翼看了他半晌,默默地将牡丹递了过去。那人身材不高大,力道却不小,居然一只手便将牡丹接了过来拦腰抱起来。
他低头仔细看着牡丹,从头到脚,再从肩膀到手指,每一寸都不放过。那双无瞳眼,熠熠生辉,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要刺透皮肤一直渗进她的血液内脏将她的秘密挖出来。
鹰王翼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等着他说出什么秘密来。却见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那双灼灼的无瞳眼。
“我们走吧,鹰王。”他沙哑地说着,将牡丹轻柔地抱在怀里,转身便走。
鹰王翼急忙追在后面连声问道:“你看出什么了没有?回答我!”
那人也不说话,一路分花拂柳,径自往桃花林深处走去,竟然走得飞快。鹰王翼有些着恼,却也不敢大声呵斥,只得强压了火气,低声问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那人停了下来,怪笑一声,“鹰王,你就是性子太急太暴。很多事情何必要问得那么清楚?就是对的,也会看成了错的。我现在不说,难道以后不会告诉你吗?”
鹰王翼立即喜道:“你看出来了?”
那人摇头,“看来我说的你根本没有听进去。也罢,跟我来吧。我去用龙骨命盘来排算她的命。”鹰王翼微微一惊,龙骨命盘?!那不是五曜镇明的……
那人淡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鹰王。只是我还活一天,麝香山的人就不敢不尊重我的意志。这样说,你还不明白吗?”
鹰王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跟着他疾步走着,只觉满眼桃花乱窜,一时间入目之处尽是粉色桃花,重重叠叠,如同粉色的锦缎。他有些眼花,迷蒙着突然认不得路,只知道跟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向前走。
印象中依稀走过了桃花林,穿过一个小小的竹子搭成的桥,桥下河水清澈,数片狭长的竹叶漂在上面打转,却不动弹,固定在那里。他居然也不奇怪,就这么迷糊着和那个人走,踩着“吱呀”直响的竹子桥,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轻声道:“鹰王请进,舍下杂乱,还望海涵。”
他忽然清醒过来,急忙打量四周,不过是普通的小桥,流水,那些竹叶早被水冲得不见踪影。桃花林就在不远的地方,依然繁华如锦,开得灿烂无比。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鹰王翼只觉一股怒气冲上了头顶,顿时按捺不住,疾步上前便吼了起来:“你对我施了什么幻觉?”
他就知道这个人有古怪。似乎什么事情都给他看破,却又卖着关子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是看在他身份特殊自己又有求于他,他早就扯下那层故作神秘的披风将他踏在脚底了。
那人也不惊也不恼,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半晌才淡然道:“鹰王,请进寒舍一坐。”
鹰王翼阴森森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来。他冷道:“五曜尊敬你又怎样?四方神兽不骚扰你又怎样?谁都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他没有说下去,只得意地瞥了那人一眼,却懊恼地发觉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抖一下。一时间有出力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那人先转身进了山洞,步伐平稳安逸。鹰王咬牙想再说点狠话,挫挫他的那种傲气,却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贬低身价而已,只好兀自恼怒着跟他走进了山洞。
刚踏进去,便感觉一阵清凉之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书卷的淡雅墨香味。洞中幽深,壁上每隔五步便镶嵌一枚晕黄色明珠,为内里的布置镀上一层朦胧的色泽。靠着洞壁安置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都为蓝底白线,异常干净清爽。在书架对面放着一张简陋的床,白色的被褥,叠得极整齐。地上虽然不能说光可鉴人,却也干净没有积尘。只是除此之外,洞内除了一面极大的布帘罩在书架正左边之外,连把椅子也没有。
鹰王翼皱了皱眉头。这成什么体统?难道要坐在床上商讨事情吗?他刚要说话,却听那人哑着声音轻道:“舍下简陋,还请鹰王包涵。”
那人说完竟直直地向那面巨大的布帘走了过去,伸手一把将布帘拉了开来,后面竟然还有深深的一个洞口!里面黑暗异常,什么光线都没有。那人站在洞口,轻道:“这是我的排算房,鹰王不要嫌麻烦再走一段,马上便到了。”声音虽然轻,可是却通过那洞口反射出来,带着嗡嗡的声响,有种神秘不可侵犯的感觉。
那洞竟仿佛极深,又不似这里,壁上安置明珠做照明。鹰王翼愣了一下,却见那人也不等他,抱着牡丹径自向洞内走去。他急忙跟了上去,低声道:“你……当真确信可以看出她的命?”
那人轻笑了一声,“鹰王,你何苦如此急切?莫非,你想从小姑娘身上得到一些什么吗?”
鹰王翼大惊,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心底那些最隐秘最深处的东西给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他……都知道了?他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无瞳眼是可以看透任何人的秘密……他的秘密,自然也给这人看得明白。
那人也不说话,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捻住牡丹的头发,一寸一寸地摸,似乎在找着什么。鹰王翼终于不再开口,脸色阴沉不定地跟在后面,眼睛四处观望着动静,却什么也看不到。
走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四周只有雪白纱帐,层层叠叠,自洞顶垂下,将这里的一切都遮掩了住。朦胧中,看那人熟练地拨开纱帐,走了进去。他疾步上前,跟着拨开,却见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间古朴清冷的书房。
一张青石做成的案放在书房正中间,以其为中心,地面扩展开一个八卦图样。却见那八卦图样刻在地上,隐隐发着清幽的光泽,竟然是龙骨!鹰王翼惊讶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早已听说过龙骨命盘的威力和力量,一直以为是可以拿在手上排算的八卦,却没想到居然巨大到可以做一间屋子。
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只有一面嵌在墙壁中的柜子。上面堆放着杂乱的器皿,却是铁碗,玉尺之类,也不知可以用来做什么。房间四周全用雪白的纱帐笼罩,也不知从那里有风吹过,居然还在款款飘动。屋顶嵌了一颗极明亮的珠子,白得发亮。房间里清冷异常,隐隐漂浮着古怪的香味。
那人将牡丹轻放在案上,手指沿着她身体的轮廓,在案上细细画了一圈,立即有清幽的光随之出现,将牡丹整个人束在那光圈之中,丝毫不差。
“鹰王。”那人站直了身体,忽然轻轻唤了一声,“虽然我用无瞳眼无法看透,但是却可用这龙骨命盘将她身上的封印消除。只是需要一些时日,你可愿意等待吗?”
鹰王翼皱眉问道:“你且先不要说时日的问题,我只问你是否真能消除?你的无瞳眼在她身上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人慢悠悠地走向嵌在墙内的柜子,从上面取出一个玄黑色铁碗和一把几乎透明的极小的刀子。然后他走到了牡丹身边,用玉尺量着她的胳膊和肩膀,轻声道:“如果说什么都没看到,那也不是真话,只是看到了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鹰王翼急道:“怎会说不出来?大体的影像总该有吧!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看到了神火。真正的神火。”那人忽然低沉地说着,“就这么多。”
鹰王翼倒抽了一口气,正要说话,那人忽然低语:“目前我也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解除她身上的封印,只是……怕是结束之后,小姑娘就活不成了。”
鹰王翼瞥了一眼昏迷中的牡丹,冷道:“先别管她能不能活,我只要你能确定地告诉我她不惧神火的原因。之后她便是活着,我也要她死。”
那人怪笑了起来,“果然是冷血冷心的鹰王!也罢,这就是小姑娘的命劫!”他忽然按动了一下青石案下的一个机关。
鹰王翼只觉脚下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惊得急忙跳到一边,低吼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笑道:“鹰王何必这么紧张?我能做什么?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村人罢了。要破她封印,却需要小姑娘心口的新鲜之血,每日两铁碗分量,用来浸泡这龙骨命盘。我量了她的骨骼,却不过是要将这命盘调整大小以便排算而已。鹰王多心了。”
“心口之血?”鹰王翼骇然地看着那人手上那个巨大的玄铁之碗,一天两碗……这个丫头只怕不出十天便没命了。
“需要多少时日可以解除封印?”
“七日整。”
那人用手上的透明刀片割开牡丹身上的衣服,露出她洁白柔嫩的胸脯。
“既然鹰王没有意见,那我便开始了。请站到命盘后面。”
鹰王翼退了两步,皱眉盯着他看。只见那人先用刀将自己的手腕轻轻划破,滴在命盘之上。龙骨命盘忽地青光一闪,顿时六十四位全部闪烁出青幽的光泽。
那人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陡然将眼睁开,那双可以透彻天地的无瞳眼竟然发出凛冽的寒光,直直地逼向牡丹。他手中刀片忽地优雅一划,牡丹的心口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红痕慢慢扩大,呈流动状,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那人也不知做了个什么古怪手势,流出来的血竟然张了眼睛似的有意识地飞进命盘上的铁碗里,一滴不漏。
那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手拢进了宽大的袖子里,回头沙哑道:“鹰王,我需要在这里待上七日作法,却要麻烦你在舍下盘踞七日了。”
鹰王翼冷冷一笑,“无妨,只要七日之后可以得知这个丫头的秘密。”
那人将盖在头上的披风取了下来,一双青光幽然的无瞳眼灼灼地看着他,轻声道:“这引血之法若还无法看透她的本相,我便不是司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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