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悬空,映射出一片惨白之色。万籁俱寂,远处的小城中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连小城南边的柳街巷同福酒楼也早早打了烊。
小城东五里,三龙酒家。三龙酒家在白砂镇,白砂镇是靠近省城西面的一座小镇。白日里热闹的人流这时候已然空空了,月光投下素白的皎影来,惊飞一只夜宿的飞鸟。这时,月色下,一个头系英雄巾,腰缠紫色玉帛锦带,两道剑眉直入额鬓的少年,站在三龙酒店门前使劲敲着房门。
少年后面,不远处的树影下,隐约映出一个婆娑的驼背的背影来。他依着一棵树,灰色的头发散落下来。他的裤子肥肥得像塞得都是棉花一样。腰间还有一根长长的绳子坠下来,绳子末端系一个死结。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如一尊雕塑一般,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英俊少年只顾着敲门,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不过,也许那双眼睛并不是在注视他,也许只是欣赏这恬淡的夜色,也许只是个不归的乞丐。
一夜无事,气氛安静得让人有点恐惧。
省城繁华地段。最大的乐金赌坊。人流如潮,美女如云马如龙。
人群之中,还是那个头系英雄巾,腰缠紫色玉帛锦带,两道剑眉直入额鬓,一身正人君子装扮的少年,没有任何目的,却又仿佛有目的一样。
他慢慢地走进乐金赌坊,像幽魅一般很快便消逝在人流中。
乐金赌坊不远处有一个街道,街道拐角,人流不是多么拥挤。
有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聚集在一起,无精打采地半跪在街道边上。
乞丐中却有一个装扮并不是那么像乞丐的老者,他不在乞丐这一堆,他在街道拐角的另一边。
他依着墙面好像睡着了。他灰色的头发散落下来,裤子肥肥得像塞得都是棉花一样,腰间还有一根长长的绳子垂下来,绳子末端系一个死结。
这一切景物仿佛因为有他的存在,显得是那么不协调。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如一尊石像一般,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他还活着。
省城远处的山色像用青黛浸染过一般,泡在被夕阳煮沸的云天里变得如梦如幻。
远处的斜阳又一次投下柔弱的夕颜,嫣红的光线直穿过屋角,如一把宝剑切开黑夜之堤,于是黑夜之水便开始漫天暗地地决堤。
黑夜催促着行人的脚步,只是那个墙角的人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谁去注意这样一个落魄的老者,好像人们已经习惯了用麻木对待这些流浪为生的人。
不过这个人不是流浪者,他有着自己的工作。他并未沿街乞讨,他也可以自食其力。
他的职务是杀手,他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人记得他的名号,他的名号是“快刀驼!”
快刀驼,真的是快刀驼!
他的猎物是三龙酒家的幕后老板,是山西第一盐商,“最大盐客”莫兰北。
曾经暗中有人便提议大家集资请杀手除掉祸害人民的莫兰北。不过这件事被官府的细探得知以后,凡是牵扯到的人都被处以了极刑。
于是对老百姓来说,虽然怨声载道,却只能是埋在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快刀驼下决心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并不是打算为民除害,因为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说。
他想除掉莫兰北,完全是个人喜好。只是因为莫兰北曾经说过,没有人可以找到他,就是找到他也动不了他。那么快刀驼就有点看不惯,顺便也可以压压这一类人的嚣张气焰。
换句话说,对快刀驼这种有能力的人来说,他们想做一件事,就是凭自己的心情。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一个月,对快刀驼来说,却已足够漫长。快刀驼最讲究时间和效率,所以他的外号里有一个“快”字。
他浪费了一个月,才找到了三龙酒家的幕后纵。
对于一个优异的杀手来说,他能够在人们心中享有如此盛名,除了一手凌厉的刀法之外,他们独特的思维方式也占据了一部分原因。
调查莫兰北的下落的时候,快刀驼是全凭自己的直觉。而且莫兰北的直觉一向很准,他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一直坚信三龙酒家有问题,于是就在三龙酒家附近呆了半个月,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他很快就发现了三龙酒家每周总会有一个甚至几个固定的顾客,而这个顾客又总会在省城的烟月楼弱歌楼或者是乐金赌坊出现。那么,这应该就是他们日常联系的方式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快刀驼的眼睛。
快刀驼杀莫兰北的时候,莫兰北怀里拥着娇艳的歌女后面跟着数十名手下,快刀驼瘸着脚驼着背迎面而来,甚至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快刀驼在莫兰北左面,三米远左右的时候他的刀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不过只是出现了而已。
他的刀,就在快刀驼的手里握着。仅仅是握着而已。
快刀驼和莫兰北的队伍慢慢接近,快刀驼横着刀眼睛却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只顾向前走。
而莫兰北的手下,看见身边的行人手里拿着凶器,早已惊恐地把莫兰北围在中间。
莫兰北却很有范,处境不乱,大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让开让开,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嘛!”
手下这才赶忙散开,这时快刀驼已经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没有人看见快刀驼的刀,不过事实上他的确已经出刀了,应该说是出过刀了。
大约五六步远后,莫兰北怀里的歌女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莫兰北的上半截身子从左肩胛骨斜滑了下来,身子错开了两半,以至于右边的歌女只抱着他上半截身子,下半截身子如烂泥一般瘫了下去,白哗哗的肠子如雪白的银子淌了一地。
而这时候的快刀驼已经走出了很远。他身后还多人打着口哨凑过去看热闹,很快便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