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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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花夏看得见

花夏真的看不见吗?我却不这么认为。

花夏看得见。只是花夏和我们用来接触世界的媒介不同,我们用眼睛,可是她用的是心灵。

我们欣赏的是这个世界上耀眼的七色和繁乱的万象,这些东西抵达眼球之后,倒映在视网膜上,进而传送给大脑,并与心灵产生感应。

可是,花夏却不是这样,花夏是直接用自己的心灵感应。这样比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省去了很多繁琐的环节。用心去感应这个世界,直接接触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心。

所以,花夏的眼睛是最明亮的,也是最神圣的。

从朱桐第一次见到花夏:花夏沿着房檐下一条小径向他走来,不急不慢、不偏不斜,每一步好像都被丈量好一般,一分不多一分不差。

到朱桐被花夏那种沉静文弱的美所惊叹:那个娇美的花夏,被温润如玉的薄纱笼着肌肤,石榴花纹叠印在她红艳的舞裙,青玉簪压着她蓬乱的发髻,绣花项圈围在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雪白的脖颈里。趁着空气里弥漫的酒香和心里散开的柔情,她无骨的手臂舞动着似灵动的水蛇,浅红的樱桃小口唱起了如玉珠相击般清脆的歌谣。

再到后来朱桐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花夏的时候:花夏竟然笑起来,浅浅的笑靥宛若初开的木槿花,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轻盈。朱桐带着疑惑的口吻问她:“你笑什么?难道你能看得见我的模样么?”花夏停止笑,小声道:“看不到呀,可是我可以看得见你的心了!”朱桐笑道:“花夏姑娘你说笑了,心怎么可以看到?”花夏低下头,仍旧是如风一般柔顺的黑发散落下来,她向右边挪了一下,说道:“佛家讲明心见性,那么心就可以看得到,它只不过是隔了一层皮肤而已。”朱桐摸摸自己正在跳动的温热的心脏,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花夏接着说道:“在我的眼里,你们也都是看不见的盲人,也许,你我的差别,只是各自的盲区不同而已。”

是的,在我的眼里,你们也都是看不见的盲人。也许,你我的差别,只是各自的盲区不同而已。

花夏也是个美人。尽管她是个看不见的女人。可是她的美,依然遮掩不住的泄露出来。而且最美的地方,却出人意料的还是她的眼睛。花夏的眼睛很美,美得让人窒息。最后朱桐去见花夏最后一面的时候,朱桐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花夏眼睛的魅力:朱桐死死盯着花夏的双眼。他死死看着那双令他迷惑的眼睛。他总觉得花夏的眼睛比那些不盲人的眼睛还让人捉摸不透。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啊!眼睛里泪光泽泽,睫毛不长不短地如打开的扇贝微微上翘,目光下移,正和她的瞳孔四目相对。她幽黑的瞳孔无限放大,竟将朱桐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黑色无底的深渊,令人一直下陷,泥淖一般,欲罢不能。

朱桐觉得自己有些轻轻的要飞起来了,便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窗前,用力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跟着他的心跳越来越稀薄,最后汇聚在他的双眼,光明慢慢合成了一条细细的黑黑的线。他睁不开眼睛,脑袋混沌一片,突然身体一沉,就失去了知觉。

可是,这些最直接的描写并不能将花夏不用眼睛就能看得见的本事给表现出来。花夏的眼睛究竟是否可以看得见,这个也是困扰了朱桐好久的一个疑问。他只是觉得花夏的神奇,神奇得有时候竟会让一个盲人给她带路。而且竟然是在迷宫般繁绕复杂的花谷。

这些当然远远不够。一个人用心来看到大千世界的人,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些小伎俩。一个人用心来看到大千世界的人,必定有洞察生命真谛的本事。这样才是真正的看得见。

花夏没有让我们失望,在朱桐生死攸关的最后时刻,花夏也醒悟了:“哥哥,你答应我桐儿杀死朱三爷之后,只要交出水月剑,就放我们两个离开这里!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那声音朱桐听得见,那声音他也很熟悉,怎么会是她?他努力想向外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他感到四肢渐渐没有了知觉了,那中混沌的感觉越来越近大脑。

“你杀死了这么多人,你把我们的师伯花翁都杀了,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斧钺站着不动,似乎任由来的那个人摇晃着身子。

朱桐静静地听着,那些声音透过水池里的水,穿过水底的铁笼,抵达他的耳根。他静静地听着,忘乎所以地听着。

“傻妹妹,你是狸!怎么会和凡人在一起!”斧钺了话。这句话也飘到了奄奄一息的朱桐的耳朵里。他听得真切。那来的人是花夏。而花夏叫的哥哥是,竟然是斧钺。

他沉沉地本想睁开眼看一看那花夏的模样,这回却更加绝望地不愿再睁开了。他隐隐感觉岸边有人影在来回飘动,他已经没有意识了。不过,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他的心,却在此时明镜一般亮了起来。他嘴角露出笑来,似乎找到了自己生命的答案。

“哥哥!你就是世界上的凡人,又何必装神弄鬼呢!”这句话之后,朱桐再也没听到谁说话。也许,他已经死去了。也许是,任何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根本就不愿留在这里,我又留他何用!”斧钺对花夏说话,完全是一种极和蔼的口气。看得出来,如果,他真是花夏哥哥的话,他应该很宠爱这个妹妹。

“你答应我,我取走了水月剑,你就放了他!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花夏冲着黑暗里的人影喊道:“微菏,你还不把他放上来!你要淹死他啊!”

她的声音显然不奏效,因为斧钺站在那里一动未动。那个黑影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在等着斧钺发话。

“哥哥,求你!求求你!”花夏摇着斧钺的大衣。

“提上来!”斧钺的声音冰冷地回荡在幽黑的水窖里,也飘到水底,可惜,朱桐已经没有意识听见了。

花夏看得见。从第一帮助哥哥引诱朱桐,到最后爱上朱桐,她似乎始终都看不见,却又始终都看得见一样。她看见了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却同样也有很多放不下丢不开的羁绊和困扰。比如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她给选择哪个?比如在亲情和大是大非面前,她又该何去何从?她能看得见,却未必就真愿意自己能够看得这么透彻。因为看得透真谛的人,一般都是领略过大痛大苦的人。她在最明澈而又忧伤的视觉里困惑着,并且最真切地经历着大痛大苦。可喜的是,这种大痛大苦如同幸福来临前必须要挣破的茧,她流着泪忍受着委屈挣破了,所以,她看到了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东西,它有一个每个人都知道的名字,那个名字只有两个字,我们称呼它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