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山山脚下，离上山入口约数百米的树林之中。
“如何？”
“昨天进去的三人，已经没了消息。要么是被人发现，切断了咱们放置的窥探符，要么就是死了。”林君点着身前的水镜，扭头说道。
那水镜当中一片白光，并未出现任何景象。
“哼，原本想着几个贪婪成性的东西会有用，没想到废物就是废物。”江水一脸冷意地说道。
林君颇为无奈地扶额，“现在怎么办，那里虽未再设结界，但若如此上山，显然十分不明智。”
江水双手抱胸，身体往树上一靠，拧着秀眉，“林君，你说那个天机宫的宫主为何也叫‘江若’？”
这个问题江水在偶然从江氏处得知的时候，便一直纠结。并问了林君不下十次。
一开始的林君回说“巧合”。然后就得了江水狠一顿“抽”。
如今他自是学聪明了，向着江水希望的方向推测道：“你不是说觉得小若没有那个吗，也许是她突然得了什么机缘，换了个别人不知道的身份，并开宗立派？”
这话江水十分爱听，颇为满意地斜睇了林君一眼，“我觉得你说的对。”
林君：……
阿水，咱能不这么自欺欺人么。他这想象力马上都要枯竭了好么。上次编了个说是因为得某仙丹，这次是机缘，下次是不是得改跳崖啊。
不行，回去他得多看看修仙史传之类的小说。
江水也在心底快速地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最终还是觉得林君的说法最为靠谱。
想了想，陡然站直身体。
“我们这就再去一趟天机宫，我就不信他们宫主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后还不在！”
“哈？”
江水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即便抬步向天机宫方向走去。
她刚一踏步出了树林，眼底光芒便是一敛。
树林外面竟然有人！
——
在此之前的数分钟。
江若向贺芙蓉传信吩咐完毕，便抬步下了山，打算在山脚下转转，并考虑再设置一个怎样的阵法问题。
她若闲庭一样，边走边看，估量着哪个阵法更具有长期效果。
既能挡得了豺狼，又能吓退虎豹。
正当她想到“绯月天虹阵”的时候，正听到树林后面有人走来。
由于在金乌山，江若在偶然之间多了个“透视木类”的眼睛技能，便一下子看出树林中是有两个人。
从骨架上看，男的不胖不瘦，女的纤骨曼妙。
她以为还是昨日没死心的修士，伺机窥探天外山。便正面朝向两人走出的方向，准备给予恰当的警告。
哪只当两人出现之时，江若却是被惊了一下。
“姐——”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口。
却见江水瞳孔微缩，眼中光芒凝聚为一点，警惕地问道：“你说什么？”
江若好险快速镇定下来，双手放在身侧微颤。
江水怎么会在这里，她身边的人是林君，这两人不在蓬莱仙岛好好生娃，跑到这里做什么？
江若思考的飞快，手指不由抠紧了裤边，抬高视线，反看回去，“你们是何人？在天机宫领地附近徘徊做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喊我……”
“怎么，你们是和山上那三人是同伙么？”
“喊我‘姐姐’？”
江若再如何掩饰，也控制不住地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她刚才那纯粹是本能反映，见到江水的第一称呼。
这种东西同小时候的记忆一样刻在骨子里，深刻而清晰。
但她知道自己喊的并不大声，像是呢喃一样，又及时住口。江水没可能听到才对。
不，也不一定。江水这家伙从小耳朵就特别灵，她就算是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喊她，她也听得到。
那应该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可如今呢，她们明明没有了才对。
江若快速地权衡着，若是她将身份说出，且不说江水信不信。妖祖和正派修士的新剑修差距实在太大，那极有可能对江水在蓬莱仙岛的地位和身份造成影响。
更何况妖修向来不被融于人修，她身份如此复杂，又怎能拉着江水一起。
“姐姐？”江若嗤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走向江水，慢慢在她周围踱步，上下打量着她，比以前瘦，但精神还算好。
很好，不管是谁的死亡，终归会在时间中慢慢忘掉。
她的脸上浮现的却是和心中完全不同的想法，冷讽中带着讥笑之意，“你可知晓我是谁？竟会觉得我称你为‘姐姐’？”
江水的视线随着她动，也产生了疑问。
刚才的称呼是幻听吗？
“你是谁？”
“本宫乃是这天外山上天机宫之宫主，你们二人若是在此间无事，速速离去。否则本宫将视为冒犯……”
“天机宫宫主？那你是叫江若吗？”还不等江若说完，江水便快速打断道。
江若唇角不可见地轻抿，眼眸变深，好似防备一样，停住了脚步，“你为何会知晓本宫的姓名？”
“你果真叫‘江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爬树，你差点掉到悬崖下面的事情吗？”江水惊喜地问道。
江若一愣，正待点头，又飞快地克制住，一副不解又疑惑地盯着江水。
江水双眼放光地期盼着她的回答，却慢慢地失望，最后握紧了拳头，忍着嘶哑的声音再问，“你也不记得我谁了吗？”
江若表情未变，眼神中透出看白痴之意。
“阿水，算了，她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林君上前一步，钳制住江水的肩膀，强制命她转身，“走吧，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这是林君第一次发怒，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江若。
江若只觉得他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不由挺直了脊背，一脸冷漠地回视过去。
江水显然是期望过大，失望也过大。她捂住脸被林君强硬地带走了。
临走之前，江若听到了江水喃喃的自语声，“她一定很恨我，所以不肯认我……”以及啜泣声。
江若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不由抬手摸了摸胸口，随后又举手盖住眼睛。
眼前变得黑暗，四周变的极静。她的记忆快速地翻转。
江家一起出生的双胞胎姐妹，姐姐天资出众，妹妹灵根低劣。姐姐倍受关注，妹妹则倍受冷待。
甚至有时候父母还会说，若是只生了一个孩子就好了。
江若是有过对江水的嫉妒的，但慢慢地被姐姐的关怀和爱护融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凡之路。
但拜入昆仑之前，江若是抗拒的，她恳求江水帮忙向父母拒绝，只愿此生做一个凡人，江水却没接受，甚至亲自以其蓬莱仙岛受宠弟子身份，为妹妹谋求了一个昆仑外门弟子。
这是江水唯一强压在她身上的意愿，好与不好，江若已经全部经历过。
没有过恨，却有过怨。
不过，这些也早就随着她身死而消散。
只是在江水那里，她显然也明白自己的不愿和不甘吧。
江若重重地叹息一声，放下手，返身向天外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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