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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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设下圈套(1)

“我们就快找到证据来抓他了,”当我们两个结伴走过沼泽地时,福尔摩斯说道,“这个家伙的意志也真坚强啊!当他发现自己杀错人的时候,并没有像别人那样万分惊愕,而是镇定地走出来跟我们谈话!在伦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华生,现在我要再跟你重复一遍,我们一直都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值得一斗的对手。”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他发现你来到了这里。”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觉得他知道你来到这里以后,会不会对他的阴谋产生哪些影响呢?”

“他肯定会让自己更加谨慎小心,也许他会采取孤注一掷的手段。与很多过分相信自己小聪明的罪犯一样,他总是幻想自己已经完全骗过了我们两个。”

“我觉得刚才我们应该立即逮捕他。”

“啊,亲爱的朋友,你真是个急性子,天性总是敦促你赶紧酣畅淋漓地做些什么。我们可以假设一下,今天晚上咱们逮捕了他,但是我们究竟可以得到哪些好处呢?凡是不利于他的证据,我们一样都没有找到。他的手段像魔鬼一样狡猾,假如他收买了一个人来实现这个阴谋,我们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证据,但是如果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出一条狗作为证据,要想把他绳之于法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但我们还有其他的证据啊。”

“有什么证据啊?——我们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心里的推测和猜想而已,如果我们把这些当做证据的话,法庭上的人会笑死的。”

“那查尔兹爵士的死呢,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就算我们知道他是被猎狗吓死的,但是十二位陪审员能轻易相信这件事吗?哪儿有什么猎狗啊,查尔兹爵士身上连牙印都没有。你也知道,猎狗从来不咬死尸,查尔兹爵士又是在猎犬追上之前被吓死的。所有的这些我们都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但现在却根本拿不出来。”

“今天晚上这件事呢?难道也没有任何证据吗?”

“今晚的情况和上次差不多,猎狗和斯特普尔顿之间并没有过于直接的联系。我们并未亲眼看见那条猎犬,虽然我们听到了它的叫声,但是我们又如何证明它跟在斯特普尔顿身边,受主人的指使,去咬死那个囚犯呢?所以,亲爱的朋友,我们现在必须要承认一点,那就是:直到现在,我们对整件案子都没有形成一个完整而且合理的结论,为了获得这个合理的结论,不管多么冒险的行动都值得我们去尝试。”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我认为劳拉·莱昂丝太太还能为破案提供很大帮助,只要我们把实情告诉她,她应该会说实话的。另外,我还有一套计划。把今天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为明天考虑那么多呢?我希望到了明天,我们就能在这场交锋中占据有利地位。”

到达巴斯克维尔庄园之前,福尔摩斯不再说话,他一边走,一面沉迷于自己的冥想中。

在庄园的大门口,我说:“福尔摩斯,你还进来吗?”

“好,现在我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但是,我要叮嘱你一句,华生,千万不要告诉亨利爵士那条猎犬的事情,就由他把塞尔丹之死想象成斯特普尔顿希望的那样吧,也许这样他能用坚强一点的精神来迎接明天面临的危险了。假如我没记错你给我写信的内容,他们是不是已经约好明天在斯特普尔顿家共进晚餐?”

“对,赴约的人还有我。”

“不行,他必须一个人赴约,你要找个借口推辞掉这个约会,这样我们就好安排了。现在好像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我想咱们还是吃点夜宵吧。”

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来到了自己的庄园,亨利爵士显得十分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盼着福尔摩斯早点从伦敦来到这里,因为最近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但是,福尔摩斯身上没有带着任何行李,而且也没有解释这样做的原因,这让亨利爵士感到有些惊疑。过了一会儿,在吃夜宵的时候,我们才把我们认为应该让亨利爵士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我担负起了一个重大责任,把让白瑞摩夫妇感到难过的那个消息告诉他们。对白瑞摩管家来说,这也许是件让他感到轻松的事,但白瑞摩太太听了以后却抓着围裙痛哭流涕。在她的心目中,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塞尔丹是一个残暴的野兽、魔鬼,她也会永远把他当成小时候那个顽皮的、整天围着她转的可爱的兄弟。

“自打今天早晨华生出门开始,一整天我都闷闷不乐地待在家里,”亨利爵士说道,“不过我还是应当受到二位的表扬,因为我严格遵守了华生的嘱咐。要是我没有向华生保证绝不一个人外出,或许我就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了——斯特普尔顿派人送来一封信,邀请我到他家去。”

福尔摩斯冷淡地说道:“如果您真的要到他那里,我想确实会有一段愉快的经历,但是,那时我们却在为您把脖子摔断了而感到伤心呢。”

亨利爵士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饱含着吃惊的神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塞尔丹身上穿着您的衣服,应该是白瑞摩送给他的吧。也许警察会让他麻烦缠身的。”

“应该不会,我给他的那些衣服上并没有什么记号。”

“那他可走运了——实际上,你们都很走运,因为从法律上看,你们已经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罪。身为一个正直公平的侦探,我有权力逮捕你全家。华生给我写的信件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咱们的案子呢?现在看起来还是一团乱麻,您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我认为,华生和我来到了这里以后,并未显得如何聪明。”

“不久以后,我就能更加清楚地了解相关的情况了。要想侦破这件复杂的案子看起来确实十分困难。我们现在还有几个疑点——不过我相信很快就可以弄明白了。”

“华生可能早就跟您汇报了,我们有一次曾在沼泽地里听到了猎狗的叫声,所以我确信,那个传说不应该都是迷信。我在美洲时也曾经养过一段时间的狗,那声音一下就可以听出来。要是您能在这只狗的嘴上戴上笼头,给它的脖子套上铁链,那么您在侦探领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如果您愿意帮助我的话,我保证一定会给它戴上笼头,套上铁链。”

“不管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支持您的。”

“太好了,另外,我还想请您照做就可以了,不要总问为什么。”

“可以。”

“只要您能照我说的去做,我想这件案子不久就可以解决了。我相信……”

福尔摩斯突然不再说话,而是聚精会神地盯住了我头顶上方。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是那么专注,那么安静,俨然一座轮廓鲜明的古代雕像——简直就是机智和胜利的化身。

“你在看什么呢?”我和亨利爵士都站起来了。

虽然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镇定,但我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因为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他的狂喜。

“请原谅我这冒牌的艺术评论家,”说话之间,他伸出手指向了挂在对面墙上的那一排肖像,“在华生看来,我是艺术的门外汉,但是,那只是他嫉妒我才这么说罢了,因为我们欣赏艺术的角度是不一样的。啊,这些肖像画得多么精妙!”

“哦,听到您这样的评论,我真的非常荣幸,”亨利爵士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眼睛里却充满了诧异,“我只是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些肖像。”

“这些画到底好在哪儿,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张画像肯定是奈勒画的——就是身穿蓝绸衣服的那张女人像;出自瑞诺茨手笔的一定是那个胖胖的戴着假发的绅士。这些肖像画得都是您的家里人吧?”

“是的。”

“您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白瑞摩管家曾经向我详细地介绍过,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位手拿望远镜的绅士叫什么名字?”

“哦,是巴斯克维尔海军少将,他曾跟随罗德尼上将去过西印度群岛。身穿蓝色外衣、手里拿着一卷纸的是威廉·巴斯克维尔爵士,庇特首相任期内,他曾经做过下议院委员会主席。”

“那么正对着我的,这位身穿黑天鹅绒斗篷、挂着绶带的绅士呢?”

“哈,您不认识谁也得认识一下他,他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人品低劣的修果,巴斯克维尔猎犬的传说就是从他开始流传下来的。我们真的不能把他给忘了。”

听亨利爵士这么一说,我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诧异地盯着那张画像。

“上帝!”福尔摩斯说道,“他的画像给人一种态度安详而且和蔼的感觉,但从他的眼神中又能察觉到一丝乖戾的神气。在我的印象里,他可比画中人要粗暴、凶残得多了。”

“您大可不必怀疑这张画像的真实性,因为它的背面写着画中人的姓名和创作的年代,这幅画画于1647年。”

福尔摩斯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修果·巴斯克维尔的画像。后来,直到亨利爵士回到卧室以后,我才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叫我和他再次回到了宴会厅,手里端着一支蜡烛,高高地举着,照亮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因年深日久而稍显黯淡的画像。

“你能从画像上看出点门道来吗?”

画上的修果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宽檐帽,额边的发穗卷曲着,衣服上的领圈镶着白色的花边,脸上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肃神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暴戾,但却又显出一种粗鲁、冷漠和严峻的神色,他的嘴唇很薄,紧紧地闭着,眼睛里透出一种顽固而冷酷的神色。

“像不像你认识的某个人?”

“他的下巴很像亨利爵士。”

“有那么一点儿,等一下,”福尔摩斯站到了椅子上,左手端着蜡烛,右手弯曲,盖住了宽檐帽和卷曲的发穗。

“上帝啊!”我诧异地叫出了声。

画布上的面孔一下子变成了斯特普尔顿!

“哈,这下看出像谁了吧。侦探的眼睛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能够不被任何装饰物蒙蔽,直接看出本来容貌。”

“真是太神奇了,也许这就是斯特普尔顿的画像呢。”

“确实,这是典型的返祖遗传现象,而且在肉体和精神两个方面都表现了出来。研究一个人家族肖像能够让人相信转世轮回的说法。显然,这个斯特普尔顿也是巴斯克维尔家族的后人。”

“这么说,他的阴谋就是从亨利爵士手中夺取财产继承权。”

“是的,恰好这张画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重要也是急需突破的线索。咱们总算可以抓到他了,华生,我发誓,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像他捉蝴蝶那样,把他装进咱们的网里了,到了那时,他只能绝望地胡乱拍打着翅膀了。我们只需要一根大头针、一块木板和一张说明卡片,就能把他做成标本,放进贝克街的陈列室里了!”

我们离开画像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少见的大笑。我很少听到他这样大笑,但只要他一发笑,就总有人会倒霉的。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床,但是福尔摩斯却比我起得还要早,因为在我穿衣服时,就看见他顺着车道从外边走了回来。

“华生,今天我们要好好干上一天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网已经布好了,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今天我们就跟他斗一斗,看看到底是我们把这条大鱼网住,还是让它从网眼里钻出去。”

“你到沼泽地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