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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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短缺一厘米的爱情(3)

他没文化呀,天生望着这类人亲。

付校长三十五六,娶个当地很年轻的俊姑娘叫小杭。喜欢喝酒,逢喝必醉,醉了就喊我爷爷“小瘸子”。

我爷爷虽不喜欢付校长喝酒,但他不说。有时别的老师议起来,他还常给付校长打打小埋伏。

付校长和我爷爷的关系就很铁了。

付校长常给我爷爷捎吃的,小杭做的饭很香呐,我爷爷吃得很恣。付校长还常大会小会地表扬我爷爷,说他人缘好、觉悟高。

有时候我爷爷夜里巡校,付校长也跟着一起巡。

大冬天,付校长巡到女教师屋里,就把一双大手伸进人家的被窝里去。

我爷爷吓得够戗,有心提醒,付校长却大手一挥:“暖暖手!最多碰碰脚丫子,咋的啦?没事!”

我爷爷就觉得付校长这人吧,也好,也坏,优缺点都很明显。可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付校长也还算不错了。

但是我爷爷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跟付校长突然成了死对头!

那年冬天,场校天井里屹立起好几座煤山。学校条件虽差,但场部供应了足够的煤炭。

那些煤炭,学校能烧三四个冬天。

一天晚上,我爷爷下班去见老乡。回来,发现有座煤山缺了一角。

大概有半铲车的量。

我爷爷纳闷:走时还好好的,是谁一下子用了那么多煤?

我爷爷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公安特派员就来了。

我爷爷说:“我昨晚上就发现不对劲了,没来得及报案。”公安身后跟着的是付校长,付校长走上来突然指着我爷爷的鼻子呵斥说:“别装了!快说那几吨煤是不是你偷的?”

我爷爷懵了。

“一直是你负责守门,现在煤少了你让我怎么跟学校交代?你敢说与你没关系?”

我爷爷鼻子直发酸,嘴巴颤抖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安一走,他就像只困兽,拖着那条残腿在学校里乱窜。最后,要不是碰上一位女教师,恐怕早就用裤腰带把自己挂上房梁了。

女教师一见我爷爷,直截了当地问:“还找呢?脑子不好使?煤让付校长送人情了!还找啥、查啥?”

我爷爷的头“嗡”地一下就炸了!这女教师他了解:心直口快,从不说假话。她那双大脚丫子就曾狠狠踹折过付校长的一根手指。

可这怎么可能!付校长跟自己是啥关系?无冤无仇不说,还亲如手足!他能干出那事,却冤枉自己?!

我爷爷百思不得其解,甚至痛苦地假设,那点煤要真是付校长处理的,哪怕来跟自己商量一下也好!又何必惊动公安?又何必来栽赃呢?!

可女教师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爷爷身上的血,终于咕嘟嘟地沸了。

第二天公安又来,当着所有人,我爷爷忽然手指付校长喝问:“你为什么给我栽赃?我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付校长神色开始慌张:“我没说是你,不正搞调查吗?”

我爷爷绝望地质问:“付校长,你回答我!明明是你干的,为什么要给你最亲的兄弟栽赃?!”

我爷爷不知道哪来的劲头,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挺机关枪,突突突一阵抢白,付校长就架不住了。

那时候公安破案比现在容易,看看脸色就明白了大概。将付校长带回去,事情很快水落石出:的确是付校长把煤送走的,但不是给了亲戚、朋友,而是送给了一家远道路过的穷人。

那家八口人—胳膊腿脚没有一个囫囵的,最小的一个小女孩儿,脚丫子都冻掉了。

付校长压根就不认识他们。

追缴赃物时,公安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后来,我爷爷还听说,付校长就连自己酗酒、摸脚丫子的事情也都交代了。从此被一撸到底,关了进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奶奶小杭每每谈起此事,问我爷爷:“你说当年,老付怎么那么干呢?”

我爷爷的头发全白了,总是不耐烦地打断我奶奶:“胡扯扯啥呢?谁是老付?……”

怀念狼

江东璞玉

儿子下班回来,总看到父亲捧着那本书在看,脸上的表情木木的。儿子就说,爸,闷的话,下楼走走。

父亲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没啥。闲着没事,看看书。心里想:满城市的楼房,就连脚下的路都是灰色的水泥地。有啥走头,有啥看头?刚到城里时,儿子陪父亲去了护城河,说是河,哪有水啊。就那浅浅涌动着的还是黑色的污水。树呢,叶子上落满灰尘,病恹恹的,都没有了生气。

儿子是个孝顺儿子,大学毕了业,经过一番拼搏总算在城里扎下了根。儿子不愿老父在山里孤零零一个人寂寞,就把父亲接到城里住。

孙子上小学二年级,回到家,就跑到爷爷房里缠着让爷爷讲故事。爷爷讲的第一个故事就是狼外婆的故事:从前,有一户人家把孩子放到炕上就上山了。下午回到家,炕上早没见了孩子,就知道是狼把孩子叼走了。

狼把孩子叼到洞里后,孩子醒了,哭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奶头在晃,叼住就吮起来。吃饱了,就笑,笑得咯咯咯的。母狼看着孩子粉红的脸,又看看和孩子在一起抢着吃奶的三只幼狼,狼没有了吃孩子的欲念。就这样,孩子和三只幼狼在一起嬉闹、成长,渐渐长大了。长大了的孩子总是叫那只老狼“狼外婆”。

晚上,孙子又缠上了儿子,爸,你见过狼吗?

我见过狼吗?儿子想了一会儿,对孙子说,我那时刚考上初中,十一二岁吧,跟你爷爷去他教书的地方读书。你爷爷教书的地方距离咱们老家三十里地。天没明我就和你爷爷上路了。路是顺着山梁走的,又细又长。路两边是密不透风的林子。那些柏树呀,松树呀,野枣树呀都看不清,黑糊糊一片,时浓时淡,只看见羊肠一样的小路上白花花的石子像一条带子总在前面延伸。抬起头,锅底一样的天幕上那么多的星星总是眨着眼,一闪一闪的。

你爷爷肩上掮了一根竹竿,有丈五长。竹竿的梢子上还特意留下梢叶,在你爷爷的身后忽悠忽悠地晃。

呜—忽然,从对面山梁传来一声沉闷、悠长的吼叫。你爷爷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嘴上没说话,但我感觉到他握我的手使了很大的劲,他的手心潮潮的。你爷爷肩上的竹竿晃得更厉害了。

孙子问,爸,那是狼叫吗?儿子说,是狼叫。我这一生还没见过狼呢。就是那次听见狼的叫声,也吓破了我的胆。那时候,林子密啊,就有狼,狼有藏身的地方啊。

孙子还是不满意爸爸的故事,缠着让爸爸再讲狼的故事。爸爸又说,那时候,放了暑假,你大爷、大奶、大爷家的孩子、你爷爷、你奶奶和我们都爱在院坝里拉一张席子,小孩睡在中间,大人睡在外边,凉啊!屋里热,有蚊子。躺在凉凉的席子上,孩子一边听大人讲狼外婆的故事,一边数天上的星星。故事总也听不完,星星总也数不清。院坝边上的瓜架上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起来,孩子就要去逮。大人就吼:“回来!小心苞谷地里钻出一只狼!”孩子就乖乖地回到大人圈里躺下了。

黑地里,猪圈上,鸡舍上,那些用白灰画的箩筐大的圆圈白白的醒目。孩子们知道,那是套狼的。狼一看见这些白色的圈子,就不敢叼猪、叼鸡了。

孙子说,那时候狼真的很多吗?儿子说,那时候,庄稼地多,狼啊,狐啊,兔子啊就多。

父亲还在看那本书。儿子揣摸了父亲的心思。那天下班经过音像店时,听见店里的音箱里是一声一声的狼叫,就走过去问,这盒带还有吗?回答说就这一盒了。儿子说我买了。店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卡座里取出带子交给儿子,怪怪地盯了儿子一眼,丢下一句话,如今这人是咋了?进了100盒五天就卖完了。比超级女声还快啊!

儿子摇摇头。

儿子把盒带给父亲时,父亲的眉头舒展了,说,又破费。接过盒带,装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整个房子里弥漫着野性的空气。

儿子看见父亲扣到桌上的书:

怀念狼。

神奇的药片

王培静

这是2208年的一个上午,在北京不是特别繁华的一条街上,一位中年男子走入了我的诊所,他抬头用心看着挂满墙壁的写着“华佗再世”、“当代李时珍”的锦旗和奖状,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位礼仪小姐把他领进了诊室,我微笑着起身相迎,先生,您请坐。礼仪小姐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笑着向他点了下头,退了出去。

这位先生的面部长得很有特点,眼睛、鼻子,嘴巴像听到紧急集合的号声,一下子跑过了头,还没来得及退回去就听到了立正似的,都在不太是自己的位置站定了,总的说,就是他长得很喜剧。

我等这位先生坐下,喝了几口水,稳了一下神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他自信地说,我是市文化局的华局长。

我说,说说您的症状吧。

他说,你很慈祥。

我说,谢谢,我这也是百年修炼的。

他向后看了一眼门,礼仪小姐出去时已经关上了门。我说,你放心,在你走出去之前,不会再有人进来。

他咳了一声开始说:我吧,老婆长得特别漂亮,女儿也长得特别可爱,仕途上也还算知足,钱当然也够花,但最近我突然想,人活着真他妈没多大意思,我想自杀,但又不想把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女儿留给别人,我心里很矛盾,也很苦恼。

你有想自杀的念头多长时间了?我用手理了下花白的长胡子问。

快两个月了。

还有什么症状?

上班时间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两个副局长都盯着我这个位子。听说省里新提拔上去的副部长,就是兰副局长的老丈人。下面来人,请我出去吃喝玩乐也没了兴趣。回到家也不看电视,除了吃一口饭外,就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好几次老婆晚上想那个,我骂她,你他妈烦不烦,犯什么贱?最近,她叫我的一个好朋友来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我看他们之间有点不对头,我审问我老婆,她死活不承认。我发现好几次了,十五岁的女儿居然和姓兰的儿子聊得很投机,他都上大二了,别把我女儿给骗了,我烦死了。

你这是明显的抑郁症的表现,这样吧,我给你开三天的A片药,一天吃一片,不好你再来找我。不过,这药有点贵,要2万多块钱。

没关系,再贵点都没关系,只要能治好病就行。

三天后,这位先生又一次来到了我的诊室,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使劲握住我的手说,王医生,你真是神医啊。我一点也不想自杀了,我太留恋现在的幸福生活了,昨天晚上我和老婆那个了,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啊。我那朋友也是好朋友,他不可能有别的想法。女儿和兰家小子也没事,是我多心了。

他千恩万谢刚出门,一位少妇被礼仪小姐领了进来。我微笑着起身相迎,这位女士,您请坐。礼仪小姐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笑着向她点了下头,退了出去。

这位女士有三十岁左右,模样、气质、身材都很好,穿着更是得体,她头上戴了一顶手织的毛线帽,加上她顾盼生情的眼神,可以说是风情万种。

我等这位女士坐下,喝了几口水,稳了一下神后,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位女士,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啊?

她自信地说,那就对了,我是市电视台的主持人南楠。

我说,我说看您这么面熟呢,南女士,说说你的症状吧。

她说,您很慈祥。

我说,谢谢,我这也是百年修炼的。

她向后看了一眼门,礼仪小姐出去时已经关上了门。我说,你放心,在你走出去之前,不会再有人进来。

她轻声咳了一下开始说:我吧,半年前到南方去休养,感觉浑身没劲,也没有食欲,到医院一查,发现得了癌症,我还不相信医生的话,又去了另外两个大城市的医院,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感到绝望,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过孩子,我刚得了全国金话筒奖,我不想死,我咨询过好多名医,也去过国外,偷偷做过好多次化疗,吃过治癌症的所有药,都不管用,而且病情越来越恶化。真是没办法了,才到您这儿来试试,您就把我死马当活马医吧。

还有什么症状?

心烦意乱,胡思乱想,欲哭无泪,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了,世界末日来临了。过去我一天洗一次澡,现在三个星期都没洗澡了。

从几个医院检查的综合情况,加上你说的症状来看,肯定是癌症,而且是两种癌,这样吧,我给你开四天的B片药,一天吃一片,不好你再来找我。不过,这药有点贵,要3万多块钱。

没关系,再贵点都没关系,只要能治好病,我把身子给您都行。

四天后,这位女士又一次来到了我的诊室。她穿得雍容华贵,她见礼仪小姐出去了,突然上来抱着我就啃,王医生,你真是神医啊,吃完药我感觉好多了,有精神了,浑身也有劲了,更有食欲了,昨天晚上一个人吃了一个大猪肘子,真香啊。来您这儿之前,我去市医院做了彻底检查。医生说,真是奇迹,你身上的癌细胞一个也没有了。走吧,我的车在外边,咱去个好宾馆开个房,您放心,我是完全心甘情愿的。

你的心意我领了,老翁只是济世救人,收不起此“重礼”。

那,那我怎么报答您?我去找台长,给您做个专题节目。

我这个诊所很小,但百病包治。我这里还有治男女不孕不育的C片,治有暴力倾向的D片等,药片的成分都是我亲手配的,药方是我结合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摸索了几十年实验出来的。只要吃了我的药,药效可以立即传遍病人身上的每个细胞和神经末梢,药到病除,永不再犯。

我望着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得意地笑了。

媳妇掀开了我的被子,扯着我的耳朵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美梦,梦里还笑,是不是梦到又娶了房媳妇?

这要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劫无痕

马德

一个传说中的爱情故事,因为是诠释爱情的,讲给大家听:

说有一个叫桃花的女子,突然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人。

那是个春风沉醉的午后,或许上帝要在冥冥之中安排这样一场邂逅,他和她在一棵大树下相遇了。一个粉面含春,一个衣袂飘举,他们谈了许久,又被彼此的话语深深地打动着。仲春的桃花粉得令人陶醉,微风轻轻吹过,她的裙裾轻舞飞扬。

男的说,我要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点点头,任这个只见过这么一面的男人,在自己视野的尽头消失。

春花飘零,秋水长流。几年过去了,要等的人儿全然不见踪影。她决定去找他。一座座大山翻过,一条条小河蹚过,一个个村庄访遍。一天,形容憔悴的桃花实在走不动了,猝然倒在地上。

她醒来之后,躺在一个陌生人家里,旁边一个白发的婆婆,正满目深情地望着她。孩子,婆婆看她醒来之后,微笑着说,大家都知道你在找一个人,已经给你找到了。桃花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跋山涉水,走了这么长的路,在这里找到了要找的人。婆婆说完后,一阵推推搡搡后,大家拥进来一个人,面皮倒也白净,只是有几分纤弱。婆婆说,他是方圆几百里最富有的男人。桃花欣喜的脸,一下子沮丧下来,朝婆婆摇了摇头说,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没过几天,婆婆又领来一个人,膀大腰圆,身体健壮。婆婆说,他是我们方圆几百里最有力气的人,桃花又无奈地对婆婆摇了摇头。后来,婆婆陆续给桃花找来最有智慧的人、最诚实的人以及最勇敢的人,桃花都一一否定了。

到后来,桃花有些纳闷,问婆婆为什么要如此帮她的忙呢?婆婆笑了,说,村里有一个风俗,如果碰到一个落难的人要寻找什么需要的东西,大家一定要想方设法帮他找到。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

桃花这才明白,婆婆以及村里人一直以来热心帮她的缘由了。她一边感激,一边不禁对那个例外的情况表现出兴趣来。她问婆婆,哪一种情况可以例外呢?

婆婆顿了顿,笑了。婆婆说,自从族里设立这个规矩以来,曾经帮助过无数个处在困境的人。但有一种人,大家从来没有帮助过,那就是—寻找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