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时代·命运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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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茶馆里交易(3)

“我倒不后悔,不然怎么会有美女救英雄呢?”

“对了,刚才在你身边的是谁?”

她想起袁得鱼身边的男孩——一米七不到的身高,土豆脸,眼睛很大,表情呆滞。

“别告诉别人,是我爸的私生子……”

“得……我说正经的,跟你认识那么多年,从来就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弟弟。”乔安很想在弟弟前加上“极品”二字,后来想想还是忍了。

“嘿,你们这种女孩,总是以貌取人。”袁得鱼说,“你别看他这样子,用处可大着呢。我的第一桶金就靠他了!”

“啊,难道你想骗钱?”

“我在你眼中是个这么坏的人吗?我玩的可是谋略,我从来不搞那种下三滥的生意。”

“什么谋略?”

“你到时候自然明白。”袁得鱼想了想说,“总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啊,什么其人之道?”

“你说,秦笑最擅长什么?”

“不知道呢!”在乔安眼里,秦笑不过玩是个资本权术的大鳄,与很多金融大鳄一样,“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干吗来‘东九块’呢!”

“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搞‘东九块’?”

“有钱呗。自己有实力再开拓一下疆域,而且这又是上海滩的顶级地块,没什么不好!”

袁得鱼摇了摇头:“我跟你想得正好相反,我觉得他不是因为有钱,而是因为没有钱!”

“没钱?那么他为什么还敢那么高调?”

“难道不正是因为没有钱,他们才高调吗?再说,精准地运用高调,不也是一种资本与技能么?”袁得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记者不喜欢猜测,喜欢实证研究。你现在就开车去一下离这边不远的江宁路兴业大厦,秦笑的林凯集团就在那里。”

乔安将信将疑地开车去了那里。

她站在办公楼的公司牌子前时,就被震住了——林凯集团在8楼和9楼,然而,同时在8楼和9楼的,还有好几家公司。她不禁讶异,这个林凯集团会有多大,多少人。

她站在门口探视了一下,果然没太多人,倒是一进门右手边的关公像让她有些意外。那里摆放了一座供台,一尊黑色关公像,像前供奉着新鲜的水果。

乔安没想到秦笑会把关公像放到公司,这玩意儿放在办公室里还真不太常见。

“你明白了么?”袁得鱼说,“这里是秦笑唯一的办公场所,只有两层楼,而且楼层的大部分办公区都不是他们的。我也跑到香港过,他在那里的两个上市公司也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他们只是一家超级大的皮包公司。那他们的客户不会发现么?”

“秦笑哪需要什么客户,他只是在玩资本游戏,从这只手,倒到另一只手……”

乔安一下子陷入沉默:“有时候,你想半天的事情,原来可以用这么直接的方法解决……我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很优秀的记者……”

“你还是很优秀啊!我经常看你的报道……”袁得鱼说,“每篇都写得意犹未尽啊!”

乔安一下子破涕为笑:“你是在骂我没写透彻吧!哈哈!不过,就连精明的银行也贷了不少钱给他们。”

“这几年秦笑膨胀那么快,不也是靠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么?银行,就像是这些资本大鳄的取钱机。不过也不能怪银行怎么那么傻,心甘情愿钱借给这些看起来很美的空心公司。秦笑的公司虽说是空麻袋背米,但基本还能折腾出一个价值说不清道不明的品牌效应……”

“难怪这两年,品牌排名那么盛行,都是可以拿来估值的啊。这样对评估资产太有利了,但谁也说不清品牌究竟值多少钱。”乔安不由想起,这种手法不正像她接触过的一些实业掮客吗?专门有一类人,安排政府官员与商人吃饭,再贵也是他们买单,随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与财富。“我记得一个做工程的企业家,给国防大学捐了两辆当时还非常罕见的保时捷。当校方问他有何要求时,他先是感谢党感谢国家,然后表示只想上思想理论课。于是校方安排他去将军班上了三个月课,上课期间,他每天挨个请将军们吃饭,结果那几年,所有国防拆迁的工程都是他的,不知赚了多少个亿。”

“是啊,对秦笑这样的资本市场的赌客而言,手法自然要高明得多,看起来每个豪掷万金,都会连本带息地不断滚来更为丰厚的回报。”

“这下我明白了,秦笑最擅长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没错!你看他已经很久没那么高调过了,却特意选择在唐焕的婚礼上宣称‘东九块’是他的,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为什么很多人觉得一些富豪一高调,距离他倒下也不远了呢?其实不是因为他高调引来更多麻烦——这在有时候虽然也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真相是——他本身就不行了,所以必须得高调。高调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乔安不得不佩服袁得鱼天生的逆向思维,只惭愧自己反应太慢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对方是空手套白狼,那我就把他打回原型啰!”

“这个怎么搞啊?”

“你想想,当时西方那帮玩杠杆收购的人是什么下场?”

“说起这个,我原来在复旦听过一场讲座,讲座主讲人是个做投资的,说实话,那时候我对投资还一无所知……讲座说的是科尔伯格,就是最早进行所谓的‘杠杆收购’的人物之一。两名银行家,几乎不花现金,通过贷款买下一家公司。后来,用贷款买下另一家公司,6个月转手后赚了1700万美元。怀特·黑德、罗伯特·鲁宾这些高盛合伙人,当年也不过赚了50万美元。”

“很有趣。不过都是短期暴利,无法持久吧?”

“嗯,他们后来都被抓起来了。”

“一个人如果使劲吹一个泡沫,这个泡沫膨胀起来是很快,但也最容易爆裂。所以,我的思路很简单,同时吹几个不大不小的泡沫,加起来比那个大泡沫大,又不会破……”

“袁得鱼,你就吹吧。那我问你,怎么戳穿秦笑的泡沫?”

“这几年,股市是不是很惨淡?所有投资品中,什么涨幅最可观?”

“大概就是房地产了吧……”

“你真是冰雪聪明呢,乔安!这下你知道我为何来‘东九块’了吧?”

“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快回答我的问题啊,我还不是很懂。”乔安摇了摇头。

袁得鱼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直觉告诉我,‘东九块’可能是个击败秦笑的死穴。”

乔安说:“你啥时候只说直觉了?”

“那我问你个简单的问题,上海高峰时间,高架上怎么开车?”

“我只知道会很堵。”乔安不明所以。

“在最右边,因为这条道上,很多车会下匝道,流量最快。”

“你不开车竟然知道这些!”乔安心想,真不知道袁得鱼这样的人观察的世界会有多广阔,但她好像放心他能这么做,不过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至少需要一点进入门槛的资金吧。”

“这个会很难吗?”袁得鱼自己也知道,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搞一笔钱搅局。因为在现在的市场上,机构云集,玩票门槛无形中大幅提高。这个群雄逐鹿的大赌场上,已经容不下任何横空出世的小虾米了。

乔安开着车,一路向东。

“现在去哪里?”袁得鱼侧在车窗旁,打量渐渐弥漫夜色的上海繁华街景。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这个城市了,但一切的感觉就像昨天刚离开一样,如此清晰亲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闻到了上海滩上空相互搏杀的金钱味道。

“我想带你随便逛逛,让你看看近些年上海的一些变化。”

乔安一路将他载到了浦东,沿着世纪公园开了起来。

世纪公园正好在举办烟花节的活动,黑夜中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烟花,曼妙的音乐声也不断传来:“嘿,正好有个烟花节。”

袁得鱼很开心地看着:“他们是在庆贺我回来吗?”

“这个地区叫做联洋社区,现在已经是上海国际化社区之一,现在看起来很高端,原来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前些年,一个江苏海门的企业家过来,先是把艺术大师恺撒的一个知名雕塑《大拇指》买了下来迁移到这里,建造了一个大拇指广场,有艺术博物馆,有美食街,有购物中心……后来,这位企业家又投资兴建了几个社区,这一带就逐渐兴旺起来。他自己说,他就像是在规划一个新的城,是属于他的想法的新的、幸福的城……”

“我知道这个人,他也是个出色的投资家,曾经在海南创立了全中国第一只基金——富岛基金,听说他马上要建造的一个商务楼与他的母校五道口有关……”

“是啊,五道口也是中国金融黄埔军校,商务楼以这个命名其实也相当有意思呢。哈哈,你比原来更博闻广识了呢!我都忘了,你在海南那么久,肯定对这些了如指掌。海南这个地方好神奇,好多冒险家去那里淘金,在那里发家,比如现在影响地产界的‘万通六君子’。”

“但他们也制造了一堆泡沫。”袁得鱼出神地望着世纪公园周边齐整干净的社区。这里没有喧嚣,绿树成荫,是个多么好的投资环境。

他觉得很有趣,那个企业家,在建造一个顶级社区的时候,第一件事,是把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雕塑搬过来:“我喜欢这里。如果可以,我也要造一个世界!不过不是地产,是金融!未来改变世界的力量,是金融!我想让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有改变!”

“你还是自大狂呢!”乔安笑起来,她认识的袁得鱼又回来了。

乔安低下头,总觉得这些年过去,袁得鱼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她分辨不清是什么,但觉得是些好的东西。令她最开心的是,袁得鱼那种属于他自己的激情一直没变。她很喜欢他眼睛里玩世不恭下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坚持与执着。

“你看这条民生路,充满了低调、安静、独立的投资氛围,但又有一种多元化与不可一世的气质,我相信未来很多投资人会来这里。但我还是更喜欢外滩,我想在未来,倚着自己办公室的窗口,看到江河的流动,还有万国建筑在水上的闪光,这些都提醒着我,这里曾是远东金融最发达的城市,这个辉煌迟早有一天会再回来!”

乔安笑着,她心想,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是媒体人么?她原来想过,上海传媒一条街威海路是否会变成美国的麦克逊大街。只是在任何光辉璀璨的背后,都有资本之手在挥动。

车子又一路开过证券大厦,袁得鱼不经意地低下了头。

“想起常凡了?”

“嗯,能否陪我去礼查饭店那里走走?”

“好啊,但是,让你失望的是,那里的大排档没有了。不过,好消息是,外白渡桥就会迁到礼查饭店对面。”

礼查饭店门口,原来吃大排档的地方只剩下一块空旷的平地。但他脑海中还是浮现起他与杨帷幄、常凡坐在礼查饭店门口的大排档吃起夜宵的情景,不禁感慨过往的时光。

“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大约是在四年前吧。”

“嗯。你那时候还穿着一件红色的大毛衣,袖子过手长,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穿着你外婆的毛衣就过来了。”

“袁得鱼,那可是当年最流行的日式毛衣……”

他们在超市里买了一堆啤酒,对着黄浦江喝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的时光。

袁得鱼看着礼查饭店,想起爸爸当年在大排档的时光,童年时自己也喜欢这里热腾腾的空气,喷在他们开创中国资本时代的一群年轻人热情四溢的脸上,那是怎样挥斥方遒的时光。

“杨帷幄、常凡,袁得鱼回上海了!”袁得鱼大声对着江说,“爸爸,我回来了!”

说罢,袁得鱼直接一杯酒下肚。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猛地开了过来,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朝袁得鱼跑来。袁得鱼想躲闪也来不及,被塞进了车里。乔安追了出去,但无济于事。她马上拨打了“110”,但电话一通,她就按掉了,马上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邵小曼赶到徐家汇仙炙轩,这里并不显眼,藏在一片丛林之后,是一栋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白色洋楼。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白崇禧在上海的老宅子,很多人也称它为白崇禧公馆。

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天空呈现出一片宁静的深紫色,令她想起哥伦比亚校园里拜占庭建筑背后高阔的星空。

仙炙轩的入口处倒是不大,第一层是个狭小的空间,招待台的屏廊后面,是两排供客人放一些随行衣物的柜子。但是走上旋转的玻璃楼梯后就出现一块开阔的天地——从落地大玻璃窗眺望出去,倚着黑夜前的一点白光,映衬出一片草地,还有几盏马灯的灯光。

邵冲告诉她,他此前会和朋友在附近谈一些事。

邵小曼想,干爹总是能找到上海滩形形色色的好地方,他总是对民国时期的老上海历史了如指掌,或许,这些地方对于干爹来说与常人不同。

她很快看到了邵冲,他在三楼的平层桌子前悠然地叼着烟斗。

“干爹,我来啦……”邵小曼一下子坐在他跟前,“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斗啦?”

邵冲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香烟是妓女,享受了后就干干净净丢掉;雪茄是情人,需要大量的金钱去维持;烟斗是老婆,不离不弃悉心呵护……”

邵小曼一下子乐了:“真像个‘老克勒’“老克勒”,旧上海上层阶级人物。——编者注。……”

邵冲微微一笑:“海南那边的大寿情况如何?”

邵小曼方才意识到,自己去海南是去祝寿的,只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竟把正事给忘了:“非常好呢!老人家收到你让我带给他的礼物也非常开心。”

“不错。”邵冲打量了她一会儿,觉得有些好笑,不由直截了当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还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干爹……”被识破的邵小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更让邵小曼没想到的是,邵冲直接说:“是不是为了袁得鱼?”

邵小曼不由张大了嘴巴:“天哪,用料事如神这四个字形容你都远远不够呢!干爹,就帮一个忙好不好?我知道,你与唐家关系非同一般,你让他们取消追杀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