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我见你的第一天,你就偷偷地骑了我的单车……”
“我喜欢你……”
“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自己与你越来越远,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呢?”
“你说过,我是你手里牵的兔子灯,奔跑的时候,都可以把我拽得飞起来……”
“好多事情都变了。”许诺抽泣着,“记得那个网络股泡沫,你胜利的夜晚,你带我去外滩看,我看了像变魔术一样的‘天下第一湾’。你说,你重返上海的第一天就对自己说,你会带自己喜欢的女孩过来看。就因为你这句话,我等了你四年,我第一次跑外地,就是去海南找你,他们告诉我,海南也是中国的天涯海角,我还很开心,我说,我去天涯海角找我心爱的人啦。然后,我在你身边,与你一同奋斗了整整三年。我一直等你再次说喜欢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却只等到你对别的女人甜言蜜语。我突然惊醒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觉得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很害怕这种感觉。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你在这种时候,再次说,你喜欢我……”
袁得鱼低下头。
“你知道吗?前两天,我还特意跑到外滩那里去看,现在,那座高架拆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大马路,那外白渡桥也挪了位置,原来最美好的魔法,就像过去发生在我们之间那个最美好的夜晚那样,再也不见了!”
袁得鱼也想起那个在七年前的夜晚发生的美好,他还想起,那个女孩子,轻轻地在黄浦江边,翩翩起舞的样子,她抬起手臂的样子是那么美。
“你知道为什么吵架的人会那么大声吗?因为他们距离太遥远了,听不到对方心里的声音。”许诺指了指袁得鱼的胸口,“你问问你这里,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袁得鱼更难过了。
“你真的好陌生!我每次看到家里摆的那个你用石头拼成的国际象棋,我就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因为你每次盯着棋盘上的棋子看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仇恨,这样不是会很危险么?你会逐渐失去自己的,不再单单是我失去你……”
“不,我永远是你牵着的兔子灯……”
“但这个兔子变得好重好重,就像灌了铅一样。有一天,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只听到‘啪’的一声,绳子就断掉了,我没法控制你了……”许诺顾自哭了起来。
“我记得在中邮科技的时候,我要反击他们。有一段时间,你每天都会给我送来你煮好的鸡蛋与牛奶。送到我手上的时候,牛奶还是热的。你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刮去我嘴巴上的白奶油……”袁得鱼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诺直接抽泣起来。
袁得鱼把许诺抱起来,往前骑去。她抬起头的时候,猛然发现,单车不经意间已骑到了外滩,这是她熟悉的地方。
他们两人靠在江边。但许诺还是与袁得鱼保持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袁得鱼落寞地看着她消失在外滩江边的堤道上,那堤道很长,一路延伸到陈毅雕像上,夕阳的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影,泛出洁净的光晕。
“那个外白渡桥,好像比先前的更美了。”许诺感慨道。
“嗯!就算‘天下第一湾’没有了,我还会其他魔法……”
袁得鱼拿出一枚硬币:“你看,这是一元钱,我把它放在手里,你向它吹一口气。”
许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葫芦里埋什么药。
“现在,它不在我手中,你相信么?”
许诺摇摇头。
袁得鱼将手摊开,果然,手心的硬币不见了。
许诺掰开袁得鱼的另一只手,也没有。
“再看看,这枚硬币在哪里?”
许诺惊讶地发现,硬币又回到了袁得鱼手里。
“这是爸爸小时候教给我的,让我不要相信眼见为实,要相信自己的逻辑……”
许诺忽然愣住了:“搞了半天,你还是在为你自己开脱啊!”
不过,不知怎么的,许诺没先前那么不高兴了。
“到现在,我还是很想爸爸……”
许诺想起什么,说:“我,我想转个圈,你帮我一下,好吗?”
袁得鱼点点头。
许诺双手高举,脚踮起来,袁得鱼双手扶起她。
许诺点了下头,袁得鱼一放开,她就笔挺地旋转起来,还是那么直,那么稳。
袁得鱼不由拍起手来:“太美了!”
许诺破涕为笑:“到现在为止,至少有一样东西,是与原来一样的!”
“有更多呢!”袁得鱼拍了拍自己的心,“你曾告诉我,什么都放下,反倒是最稳的,我爸爸也说过相似的话。他对我说,学不会放下,何以装得下天下?许诺,你知道吗,你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给我意想不到的启发……”
许诺忽然沉静下来,终于,她在地上捡了一枚小石子,在石板的围栏上,圈圈画画起来,很快,就画出了一个满是方格的棋盘。
她捡了很多小石子在上面:“现在,是不是只剩下四枚棋子了?”
袁得鱼有些激动起来,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遇见一个理解自己的女孩。
“那一枚是谁呢?”
“如果我没猜错,是唐焕。不过,在我们在基金战役中打败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只是个空架子了。如果一个人只是个架子,会发生什么?”
“被人端掉?”许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说。
“哈哈。”袁得鱼觉得许诺很可爱。
许诺看了袁得鱼一眼,发现他整个心思还是没法脱离复仇的轨迹,她虽然能理解,但不知道这还要继续多久,她想起早逝的父母,想起他们虽然相爱,但没有多少相聚的时光,心头不由隐隐作痛起来。
“我一直在等终结的那一天……可现在还停不下来……”
许诺说:“可是,你说,等一等,等一等,再等下去,就连袖子也摸不到了。”
袁得鱼苦笑了一下,从身上取出几张报纸的剪纸。
许诺看了起来。
那些报纸上,都是泰达系的最新动态,在这场烈焰牛市中,泰达系的资本航母更加庞大:在疯狂的牛市中,泰达证券借壳的海上飞复牌后首日暴涨129.6%,成为中国第一高价金融股,2万多股东获利不菲,股东数在换股前是20个。若以近10日均价——收盘价79.27元计,泰达证券的3348.27万股的市值已高达26.54亿元。
泰达系获得上海财政局所持有的2791万股运通银行国有法人股,以每股6.05元的价格各获得1395.5万股,在不到两个月后,运通银行于2007年5月15日在A股上市,以2007年5月17日的收盘价13.59元计算,泰达系持股市值分别达到1.9亿元,账面赢利达1.05亿元……
在许多曾名噪一时的系类家族企业,如德隆系、林凯系等销声匿迹后,泰达系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阶段,目前其所持上市公司股权的总市值已超过28亿元。袁得鱼把手臂枕在脑袋下:“这个资本航母,本来还能看到个桅杆什么的,现在大到自己仰起脖子也都看不见了。如果对方是个航空母舰的话,我现在还是个小渔船……”
“袁得鱼,我们就做我们自己的投资公司好不好,你不觉得前阵子我们很快乐吗?”许诺一点都不想让袁得鱼卷入惨绝人寰的战斗,她终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现在唐子风很无敌,很强大,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攻破,关键是,如何找到那个阿喀琉斯的脚踵……”
她想了想,问道:“如果是你现在是你爸爸,你会怎么做呢?”
袁得鱼答道:“在帝王医药最白热化的日子,我们去了一趟嵊泗,他的话至今清晰回想在我耳边——人在江湖打滚,心在荒村听雨。”
“荒村?你觉得,现在哪个地方最像荒村呢?”
“诺诺,你还真的是天才!我们也去荒村好不好?”
“去哪里?”许诺有些莫名。
“美国!”袁得鱼兴奋地说,心里有了新的主意。
许诺不知怎的,对袁得鱼有股说不出的失望。
“再见吧!袁得鱼!”
许诺把袁得鱼一个人扔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