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爱(悄然无声)
卷一 偷来的爱
第一章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城市。
雪花皑皑地落下,好似柳絮满天飞舞,却多了一丝不属于尘世间的温度。
冰晶的玉莹在我的掌心和面上融化,厚厚的积雪漫过了裤脚,在鞋下咯吱咯吱作响。
双臂撑起厚重的和这个繁华城市极为不协调的棉衣,张开,寒冽的空气夹杂着雪花扑进了我的怀抱。
我应该喜欢这样的天气,宽阔的街道上,因为天气的恶劣,而没有什么人,同样也少了那些奇异的包含了种种不含恶意的嘲笑目光。
一直生活在乡下的小镇里,和阿外婆相依为命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长得什么样子。
十六年称不上无忧无虑,亦是称不上快乐的时光就这样过去。
直到一个月前,身体逐渐变得不好的外婆突然以一向冰冷的语气告诉我,母亲还有父亲都还活着,并且还有一个早自己十二个小时零五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姐姐。
那我为什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为什么?
我不知道,下意识的也不敢深究,只是依照外婆的意思,拿着那个地址,转了几趟火车来到了N市。
可是城市之间的道路,和乡间的道路如此不同,虽然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是那高楼林立间的沥青马路,好像迷宫一样,让我晕头转向。
因为天气的恶劣街道上本就没有几个人,仅存的几个在看到我的容貌还有身上属于乡村的服饰之后都厌恶地皱着眉,远远地走开。
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名男子,已经快要冻僵的我不顾一切冲上了前去。
“不好意思,打扰您,请问一下……”
我的话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转身中,自动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只留下雾一般的呵气。
正好一阵狂风飞起,前面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转过身来的男孩,深黑得像是黑夜一样的发色在灯光的柔和黄晕中优雅地翻飞,那些碎散的雪花飘落在其中,给人一种天使的羽毛和黑夜一起陨落的感觉。
微弱的橙光闪烁着,像是一道浅浅的晨曦把少年包裹在方寸之间,而那道站在黑夜中的身影被这片光笼禁闭着,带了丝无法形容的朦胧感。
手中的包掉在了地上,我也没有发觉,直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夜空中轻轻带起一抹雪色的流丽,轻轻把掉在地上的它拾起,那一刹那我竟是那样地嫉妒着能接触到他肌肤的包裹。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
清越得仿佛冰样清风的声音就这么在耳畔响起,唤醒了正在沉浸他制造的迷离世界里的我。
被这样从未有过的温柔的语气吓了一跳,我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虽然生活在偏僻的乡村里,但是从城里来的老师曾经给我们看过一本画册,漆黑的夜色中,仿佛能和那夜融为一体的男子,肩胛上有着两片雪一样白皙的美丽羽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老师告诉我,他,叫做天使。
天使……
这一瞬间,我真的以为天使降落在了我的眼前。
“请、请问……问一下,这个地址您知道在哪里吗?我、我、我迷路了。”
他修长的手指接过我手中纸条的瞬间,暖暖的温度擦过了手指的肌肤,那股暖流顺着手指似乎流淌到了心间。
“啊,这里啊……我知道,我朋友就住在那,我带你去好了。”
“谢谢……”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被飞舞的雪花包围的少年,
然后,在稍微朦胧的视界里,我看到了少年温柔得仿佛融化了冬天的笑容。
夹带着寒冷的风中,我好似闻到了一股来自天堂里的甜甜的味道,淡雅而让人觉得全身都融化在这样的迷蒙里。
然后,我惭愧地低下了头,叹息了一声,第一次如此自卑地看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和面前的男子比起来,自己仿佛来自地狱,不,应该说地狱里的恶魔都会比自己强吧?
“跟我来吧。”
可是他依旧对她和煦地笑着,非常纯粹的微笑,没有一丝恶意还有歧视。
那么纯净的笑容……那么纯净的眼神……在那样的纯净之下连灵魂都会觉得被净化了一样的感觉。
城市里和我生长的地方如此不同,我生长的村镇外面环绕了一条小河,这样的夜半时分,人们喜欢聚集在一处,聊聊家常。
而这座城市,一座又一座的高高的楼房,只看见一盏一盏的灯光,马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不会像村镇里,走过的人都会留下亲切的话语。
胡思乱想着,故意落后的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在料峭的风中有着一种潇洒的雅致,在茫茫白雪中仅有他一个黑色的身影,我却仿佛看到了那伸展而出的羽翼。
“你来找人吗?”
“嗯,外婆让我来找父母。”我低着头,保持着落后少年一步的距离,回答着。
“安伯父安伯母是你的父母?”
“是的,我叫安心。”听到他难掩惊异的问话,我苦笑地勾起唇角,一种涩意在心口蔓延开来,“原来他们从来没有提过我。”
“不,不是,只是我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忘记了。”
美丽的少年瞪大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随即温和而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真的,你要相信我哦。”
我很想相信他的话,可是十六年来的杳无音信已经让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谢谢,你心肠真好。”
“小小年纪,不要想那么多事情啊。”
我抬头的刹那,天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摩过我因为长时间的奔波而纠结凌乱的发丝,感觉着手指之中仿佛温情流淌一般的发丝触感,我发觉自己的唇角竟然向上挑起。
此时的自己,被像是夜晚天空一般的黑色眼睛充满爱怜地凝视着。
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希望永远不要走完这段路,希望永远这样子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如此的天真,故意再退后几步,想要从他温暖的气氛中挣脱出来,而这些则是徒劳的,我反而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仿佛来自天堂的气息,来得更加的强烈,紧紧包围住全身,让自己的动作都感到无力。瑟缩着,明明渴望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像是怕被火烫的小孩子一样,我努力远离天使,因为……我是那样的清楚,我们走在一起是如此的不般配。
后来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一路上周围只有风声,看见的只是风卷起的雪花,感觉到的就是雪花在脸上融化后的冰冷。
终于,我们上了一座高高的楼,门铃刚刚响起,门就猛地被打开了。
轻灵美丽的女孩子,好似山间奔跑的小鹿一样冲进了天使的怀里。
“艾哥哥!”
少女手臂围绕上了少年的颈项,然后像是一只猫儿一般依偎进他的怀抱,撒娇地把面孔埋进了他的颈窝之中。
少年因为少女的举动,温柔地微微笑着,那样的笑容仿佛连他们周围的空气变成了粉红的颜色。
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和谐得近乎完美,那动作仿佛已经演练了千遍的熟悉自然。
“艾染,你来了。”
已过中年却依旧美丽的女人,从室内走出,看着他们,同样高兴地笑着,却在看到自己的瞬间,流露出隐约的厌恶还有惊讶。
“她是……”
“我在路上遇到迷路的她,她要找您还有伯父。”
她,和外婆唯一保留下来的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上的女子一般模样,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我、我是安心……”
后面那句妈妈,因为那厌恶的眼神,怎样也无法说出口。
那种眼神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厌恶,好像她是路边的垃圾,甚至比垃圾还不如。
“你怎么会来?”
蓦然,我在华丽柔软的床上惊醒,身上已经留下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起身来到落地的窗前,动作近似粗鲁地扯开天鹅绒的窗帘,天边已经是青琉璃的颜色,屋子里也被淡淡地抹上一层阳光的金色。
借着那光亮,我看见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女子,薄薄的黑色丝绸睡衣包裹住的身姿,窈窕婀娜,长长的昂贵花费打理出来的蓬松卷发,披撒在肩头。
明亮的眼,优美的唇,挺直的鼻子,都是那么的美丽。
是的,很美丽。
我把额头抵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感觉到吸收了寒冬气息的冰冷温度接触在肌肤上,我的头脑渐渐清醒。
你怎么会来……
这句话几乎成了我一辈子的心伤,天下怎么会有母亲问自己亲生的女儿,为什么回家?
只是梦,只是梦……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不停告诫着自己,可是身躯还是无法停止地颤抖。
牙齿在嘴唇上狠狠地烙印下痕迹,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梦中的天使,只是出现在梦中,而自己已经永远不会回到那个时候。
终于,我振作了起来洗漱之后,到了地下室的停车场,坐进车内刚刚把钥匙插进,蓦然,车门被拉开,两名蒙面的男子拿着雪亮的刀,嘶哑着嗓子说道:“打劫!把钱都拿出来。”
我屏住了呼吸,从提包里拿出钱包,顺势拿出了藏在夹层中的迷你手枪。
“美丽的小姐,对不住了。”
一名男子说完举刀就要落下,可是顿在了半空之中。
穿过消音器的子弹,无声无息地穿过了他的肩胛骨,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倒在了地上,血泉涌一样流淌了一地。
“对不住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回荡,虽然他们蒙着面,但我敢肯定地知道,他们的脸色都已经发出绝望的苍白。
“谁派你们来的?”
“什、什么?我们、我们只是打劫,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未受伤的男子看着我抵在他额头上的乌黑手枪,那一层层冷汗已经湿透了面罩。
孬种!我心里暗自骂着,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掌控一切的冷静。
“我一个单身女子,面对你们两个大男人,就算把你打死在这里,我也可以说你意图非礼,而我是正当防卫,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扣动扳机的手故意在他看得见的角度,紧了一下,“打劫?连钱包里有多少钱都不看,就想杀我,你当我是白痴吗?说吧,谁派你来的?”
男子的双腿以明显的速度抖动着,不用再威逼,就说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我说……是隋南。”
“带着那个废物,滚吧。”
扶起地上受伤的男子,踉跄着离去,临走时看着我的惊惧眼神,让我不禁哑然失笑。
“安副总,我们总裁在开会,您现在不能进去!”
秘书娇弱的身体,被我一把推开,我以近似粗野的力度,推开了总裁室的实木大门,没有等秘书跟进来,就反锁上了门。
然后,走到隋南的班台前,把一盘录音带扔到了他的面前。
面前这个正抽着雪茄的肥硕中年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被长久的奢侈和纵欲所浑浊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隋总看到我很惊讶?”
坐在他的面前,看着坐在对面纯皮班椅上的隋南,我勾起了唇角,轻轻地淡雅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按住磁带,送到了他的面前。
“呵呵,安副总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说着看着桌上的录音带,眼光微微闪烁着,堆满不解的笑意,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地问道,“这是?”
嘲讽似的微微抬起下颌,看着他,我轻声地笑着,语调依旧柔软温和:“说起来很有趣,今早有两个歹徒说是要打劫,却想要杀了我,被我的保镖制服后,说出了很有意思的话,都在这卷录音带里,您要不要听一听?”
“是吗?呵呵……”
状似不解地挑了下眉毛,阿玛尼西裤包裹住的腿,不安地重新交叠了一下,隋南已经半秃的头上,油亮亮地冒出了层层汗珠。
“这只是子带,母带在别处。”
“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想怎么样?”
不愧是在商场拼杀多年的老狐狸,最初的惊慌之后,隋南已经恢复了镇定,研究似的紧盯着我。
我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用保养得白皙纤细的手指拿起带子,仔细地端详里面层层缠叠的罗纹,良久,才开口:“您很清楚不是吗?就是因为我发现了公司总会计师收受您的贿赂,所以你想杀人灭口,不是吗?既然您没有达到目的,那么我要您从他手中得来的那本账目。”
“好,我佩服,不怪人人都说,季四能有今天,你安心功不可没,我这回彻底地领教了。”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冷笑了一下,肥硕的身体在西服下微微抖动,然后,他和我打起了太极,“可是现在没有在我身上怎么办?”
“隋总您生性多疑,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您看不到的地方,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会比这里令您安心的呢?”没什么表情地说完,我忽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我知道,在隋南的眼中,我扭曲了菲薄的红唇,反而带了丝阴狠的味道。
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手指优雅地在交叠起的膝盖之上合握,我等待着,等待着对手的缴械,关于等待,我总是非常有耐心。
“好!”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惨败,起身打开了藏在梵高名画后面保险柜,取出了账本,“给你。”
“多谢,那我们再见。”
“等等,那卷母带。”
“录在了这卷带子里,您可以随时去取。”说完,我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走出了他美仑美奂的办公室。
走出高高的摩天大楼,我抬头望向顶层,似乎还能听见隋南的怒吼声。
根本没有什么录音带,一卷十元的空白带子,换回了掌握着偷税证据的重要账目,他脸上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深深地吸进一口清爽的空气,阳光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天显得特别高,但冬天的C市,天总是干冷干冷的,连路上的行人都瑟缩地行走着。
偶尔几只麻雀在云底下飞过,才现出很精神的样子。
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己的火红马莎拉蒂,腿却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镇定,安心你要镇定,命都已经捡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住安慰着自己,可是腿已经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终于高鞋跟再也禁不住这种折磨,猛地脱离了鞋子。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和地面的亲密接触,一只手从后面搀住了我的手肘,即使透过厚厚的衣物,我依然感觉得到那手是如此的温暖。
“小姐,你还好吧?”
这异样温柔而又异样清越的声音似乎在自己心里钉了根柔软的钉子,我缓缓转过头。
忽然,一双好似夜空一般的美丽眼睛,进入了我的视线。
这双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的黑色眼睛,温柔得像是水一样的波光如同一张网一般笼罩向我。
凝视着那仿佛月光凝结而成的俊雅容颜,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无法掉转视线,只能看着他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了仿若春日来临的笑容。
天使……是天使……
只是一眼,就仿佛是千年的轮回今日注定,在这个瞬间,温柔的他拂动着我的灵魂。
几乎就在同时,震惊好似发出了巨大声音的巨雷敲打在我的心脏,让我踉跄了下。
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怎么还能再看到这张脸?!
“你没事吧?小姐?!”
心脏似乎就要被震惊无措和惊喜这样双重的情感撕裂,我在即将被这样浓烈的情感灭顶的时候,勉强直起身子。
许久许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回答震动着翻腾的胸腔。
“没事……谢谢……”
而时光流逝,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羞涩而又土气的小女孩。
“你没事就好,可是你的鞋子……”说着,他弯腰拾起我落在地面上的鞋跟,蹲在地上打量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了身体,而我似乎看见了他身后的羽翼慢慢地收起。
“看样子是修不好了,你是要上车吗?我扶你上去好了。”
“谢谢。”
在他的搀扶下我一瘸一拐地坐到了车内,而他站在车门旁依旧微笑地看着我,他的影子有一些笼罩到了我的身上,被阳光洒了一身温度的身体因为覆盖而下的阴影而稍颤抖了一下,“你经常这样热心吗?”
“也不是,只是你的表情……”
他并没有觉得我的问题尖锐得刺耳,只是蹙着形状优美的眉轻摇了一下头,认真地思考着我的问话,那“川”字的纹路清晰地刻在他的额间。
“我的表情怎么了?”
“你的表情在说,帮帮我,所以我就拔刀相助了。”
依旧平和地笑着,蓦然,他的目光被远处的什么所吸引,放出了流光四射的异彩,“啊,我的朋友来了,那么,再见。”
“再见。”以冷漠得没有丝毫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再看面前天使一样的男子一眼,只是一直近似礼貌地低着头。
我的表情吗……
我看向车内的镜子,里面映出了一张美到可以让男人屏息的容颜。
这样的脸,依旧会脆弱无助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这样美丽的脸呢……他没有认出我,可是依旧像当年那样,毫不犹豫地帮助了我,而我是不是又要陷入当年的漩涡之中呢……
好似着了魔一般,我并没有急着把汽车开走,只是远远地看着。
有着明亮眼睛的娇美女子,抱住他的胳膊撒着娇,随即附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而他很无奈地看着那个女孩,眼中充满了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怜惜,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冬日的阳光在他们头上闪动,连他们投映在地上的影子,也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幸福。
我迷惑地看着他们,心里在不自觉地问着自己: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是什么滋味?被那样抱住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的笑容那样的灿烂,不见世事的丑陋还有邪恶。
茶色玻璃的反射中,我看见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却带着深邃而又不易察觉的渴望。
这一瞬间我是如此的嫉妒着那个女孩子,正如许多年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事隔多年,还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
蓦然,我看到镜中那双黑色的眼睛,游离在最深处宛如落叶浮萍一般的彷徨和脆弱,抵受不住这种脆弱所带来的眩晕,手指头轻轻地按在自己的眉毛上,用力地摇头,像是想要把自己大脑里所有的一切甩出去似的。
终于,我踩下了油门,奔驰而出的车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矗立在最繁华地带的季氏大楼,在以奢华著称的C城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富丽堂皇。站在这个已经成了市标的建筑顶层,即使是冬日的午后,办公室内的空调依旧暖若春时,适宜的温度,让人想要扑到丝绒的沙发上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心却焦躁不安得厉害,站在窗前,我看着外边,一边是林立的摩天大楼,一边是蜘蛛网般的穷街陋巷。虽然,这里听不见汽车喇叭精神抖擞的鸣叫,也闻不到刺鼻的油烟味道,可是我依旧能感觉到每一条街巷的背后贫穷和金钱的影子还有气味的存在。
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又被重新关上,我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但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却没有丝毫转头的意思。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炽热的手臂从后面环抱住了我的腰肢,熟悉得仿佛是自己呼吸的气息,触摸着我耳畔的肌肤。
我推开他的手臂,转身看着季四,季氏的掌权者。
有着可以称之为俊美容貌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那冷酷而又睿智的视线剖析着我,
而我也在紧盯着他黑色睫毛下寒星一般的眼睛。
这个英俊多金的男人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但是多年前被家族排挤在外的他遇到了身无分文的自己。
而后他和我可以称得上相依为命地走到了今天。
如果没有意外我已经决定把婚姻的红线抛向这个强大而桀骜不驯的男人。
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我的手中有着季氏20%的股份。
可是我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穿过了他的身体,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似追忆,似怀念。
“我今天……又看到了天使……”
他的唇角弯出了近乎放荡的弧度,虽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一向锐利森然得没有一丝多余感情的眼睛,此刻充满的不可置信,却让他有了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
“什么,天使?我以为安副总裁你,是个不相信浪漫的女人呢。”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
我也自嘲地笑着,顺势倒在他的怀中,可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还是那样渴望还有忧伤。
掩藏在袖子下的手掌微微握紧,然后再松开。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几乎无法分出性别的少年,他已经变得成熟优雅,那身后的羽翼似乎丰满得可以支撑起整个世界。
下班的时间,我随着人群从高高的大楼中走出。
我不想开车,今天的我只想好好地走走,沉静一下迷茫的心绪。
“今天怎么样?”
即使隔得那么远,那特有的清越声音依旧传进了我的耳朵。
连经过大脑考虑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抬头向前看去。
黄昏微弱的光芒下,他搂着女子走在前面。
“好紧张哦,我失手打破了经理的杯子,还有把文件错送到企划部,还有……”她手舞足蹈地一边说着,一边对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这个迷糊蛋。”
“我也不想啊,可是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手脚像是不听使唤了似的。”
“你啊,离了我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管家公公。”这么说着,有着璀璨笑容的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挽在手中的他的手臂。
即使从后面这个角度看去,我依然能隐约地看到他的眼波流转,那双仿佛不沾一丝红尘气息的清澈眼睛,却偏偏带着说不清的爱恋。
而她在他的深情凝视下笑得那样的幸福灿烂。
我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心中不断涌现的陌生情感,叫我几欲窒息。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专注,女子看到了我,露出了迷惑又微微含着警戒的神情。
“她是?”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我,然后,容颜上浮现了淡雅的弧度,轻轻笑了起来。
“是你?已经换了鞋子啊,脚没什么事吧?”
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我的心头蓦然一紧,但还是力持镇静地露出了模糊的笑容,“还好,早上太过匆忙,还……没有谢谢你的帮忙。”
“哪里,你太客气了,那么,再见。”有礼地说完,他挽着女子转身离去。
女子微笑着跳跃地向前走着,像是一只轻捷的小鹿轻松地跃过森林的小溪,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然后回头对我笑语:“安副总,再见。”
“再见。”
这个意外的震惊,让我改变了主意,我重新走向玛莎拉蒂,坐在车中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的孤寂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深地席卷上来,手颤抖着无论怎样都无法把车钥匙插入锁孔里去。
想被爱,想像她那样被爱包围,想要他给予的爱。
我听见我的身心都在充满渴望地叫嚣着。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拒绝了陌生男子的搭讪,我依旧是独自一人走向停车的方向。
“还没有睡啊?很想我吗?傻瓜,快睡吧,已经这么晚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迷糊着,那个声音再次传进我的耳中。
循着声音看过去,他倚在墙边,整个面孔都隐藏在阴影里,他乌色的发在昏暗的灯光里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色泽,微微折射着奇妙色泽的光线。
可以看见他正在打着电话,那声音中饱含着柔情蜜意。
这一刻的我,感到彻底的失败。
不要,不要再看见他,再看见我会发疯。
踉跄着朝车走去,就在即将接触到车门的瞬间,一个不稳,就要朝地面摔去。
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然后,我因为酒精已经迟钝的神经,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带着阳光温度的手再次扶住了我。
“你醉成这个样子,还要开车吗?太危险了。”
温柔的隐含担心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而在过了片刻之后,我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又过了片刻才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又是你啊,今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真是孽缘啊。”
我冷笑着对他说着近似尖锐的话,这一刻我的心奇异地矛盾着,我希望他走开,却又舍不得他走开。
“缘分我承认,孽缘就不要了。”他却只是温柔地看着我,那笑容中的我好像一个撒娇任性的孩子。
从小就很怕冷的我,其实并不喜欢和人贴近传递温度的感觉。但是对于他,我所有的努力和坚持似乎都化成了泡影。
故意不稳地倒入他的怀中,贪婪地吸取着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的身上那温暖的感觉,我的手已经在他整洁的西服衣领,拽出了细微的褶皱。
“这样是很危险,你看我连车钥匙都拿不稳了,不然就麻烦你,送我回去好了。”我并不算说谎,进入酒吧之前我因为懒,所以把外套留在了车里,夜晚的温度原本就比白日低出很多,只穿着单薄的亚麻衬衫的我,冻得连手中的钥匙都拿不稳。
“这样的话……”他那对清澈的眼睛毫不怀疑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出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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