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毒品在这个国家是是个奇异的生物,所有人都知道贩毒五十克以上就是死刑,但仍旧有人顶不住利益的趋势,冒险尝试。
但是当海关打开魏氏的货柜时,还是被里面成山一样的****给惊呆了。然而,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发现的,魏氏江边的走私码头,运输走私物品的集装车辆,全部都被查处一百公斤以上的毒品。事情大得已经无法遮掩,连魏小虎都被请去警局调查。
而从警局出来的魏小虎直接来到医院,绿绮正靠在垫高的枕上,幽幽的眸子盯着窗外,碧空如洗,连一丝云朵都不见。
他把保温瓶里的汤倒进碗里,拿勺吹了又吹才递到她的唇边,“尝尝吧,我亲手熬的。”
绿绮转头看着他,魏小虎眼中闪闪的异样的光,灼灼地在阳光下逼视着她,她不能与他对视,只能垂首尝了一口,然后,翻身躺在病床上,背对着他,不去看、不去想、也不做声。
魏小虎也没有说什么,伸手帮她把被角掖好,柔声道:“困就睡吧。”
抬头又对着正踏进房门的李志博道:“什么事?”
李志博的声音带着颤抖,似乎很不稳:“那帮缅甸佬要求提前交易,时间是后天中午,江边的码头。”
“我们出去说。”
待到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绿绮才重新张开眼。
三天后的星虎,由于是白天还没到营业时间,安静了很多,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和几个保安模样的人闲坐在一旁。所以当绿绮走进魏小虎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什么。
很熟悉的过程,走到与办公桌相对的一排书架。第四排的最后一本抽出,书架就缓缓地移动了开来,摸出的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锁。输入密码,又打开第二道锁。
保险柜打开,两个U盘并列放着。
绿绮直到此时才长舒了一口气,拿起U盘向门外走去。然而,门打开的一刹那,她顿时愣在那里。
空气里还有清新剂的味道弥漫着,廊间的吊钟滴滴答答落着,一声声的回响在狭长的走廊里漾开,而那个身影的出现,似乎让所有的一切都碎了。
“绿绮,很好。”明亮的阳光深深浅浅地落在他阴霾的面上,伴随他缓慢行进的步子一摇一晃,让绿绮的眼睛有了一点昏眩的错觉。
“小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最后退无可退只能哑着嗓子道,“我没有背叛你……”
“住口!”魏小虎猛然揪起她的衣襟,“啪”的一声响,一个耳光劈面重重扇了下去。
绿绮只觉得耳里“嗡”的一声,抬手抚着面颊,火烧一样滚烫起来。记忆中,这还是魏小虎第一次打她,不知为何,手脚都冰凉了。
魏小虎的神情则有些恍惚起来,光影的碎片在他的脸部茫然的轮廓,有深深的疲惫。
沉默着,立在那里,半晌他才又缓缓开口:“你同徐俯见面藕断丝连,我可以忍。你不要我的孩子,装作宫外孕欺骗我,我也可以忍。现在你联合徐俯想要背叛我,你叫我怎么忍?”
绿绮一愣,茫然地分辨着他话里的意思,然而待明白时,徐俯魍魉魑魅的十指织就的网,已经把她围住。
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唇开阖了几次,才能艰涩地道:“小虎,你总是不肯相信我。纵然当年我舍弃过你,可是这三年以来我是怎样对你,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
然而入眼的只有狰狞阴冷的目光,像黑色的墨汁稀疏地溃散开,弥漫开,染黑了她的眼。
魏小虎缓缓地回握住她的手,嘴唇微微雕刻出一线笑意,“绿绮,我只知道你对旁人狠心,对自己更是狠心的。当年你毫不犹豫地离开我,跟着徐俯时,我就该看清了。后来你射杀徐俯,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死在你眼前。你告诉你昏迷多年的母亲,他的死信,你母亲的呼吸一点一点停止,你也不过是笑一笑,连眼泪都不曾流。这几年一路瞧过来,我也寒心了……”
她表情迷茫地看着他,那种沙哑的嗓音,凝结成一片锋利的刀刃,在她耳中极慢地淌过去,一点一点盘剥着她的心肺。
模模糊糊,她看到自己握着U盘的手被举起到胸前,她看到他手中的泛着光的匕首一点一点落在手腕上,喷出的血遥远缥缈,几乎捕捉不到,化在眼前,仿佛浓稠的红酒,和着他浅笑的样子,混杂在一起,淹没了她。
U盘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这响声,忽然,迟来的痛一下子贯穿全身,看着已经被断了筋脉的右手,她仿佛站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一阵摇晃。一双手臂死死拥抱住她,她才不至于倒地不起。
眼前一阵发黑,看到的却是以前的景象。
她蹲在喷水池边,抬起头,他就站在那里,明明面红耳赤却偏偏做成不经意的样子问她:“喂,要帮忙吗?”
他****上身拿着水管站在庭院中,对她一笔一画地写:我在恋爱,你呢?
他抱住她,用几乎哭泣的声音对她说:“我们一起去过柯达广告里的生活吧!”
他一遍又一遍赤红着双目,一遍又一遍地抱住她,“说你不会离开我!”
缓缓握紧右手,血液顿时泉涌似的喷洒在他们的身上,带着体温的温暖。
她的手,她的命……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身子虚脱地任由巨大而颤抖的力量将自己深深钳住。耳朵旁边有人急促喘息,但是在她听觉中,好像只是微弱的一种气流流动。
“杀了我。”微微张动嘴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抱住她的他倏然有一瞬间僵住,然后她被猛力地推了出去,倒在地上的她牵动了腕上的伤口,惨呼了一声,便咬住唇,憋住了喉间的喘息和呻吟,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上方。
魏小虎站在他的跟前,眸子里沉淀着死灰般的阴暗,“我说过,你是我的,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帮她止住血,不许找医生。”
他轻轻动弹了一下手指,一群人方才仓皇地过来。
绿绮闭紧双眼。
唇很轻地一颤,一种没有声音的话语浅浅伴随呼吸,吞没。
小虎……
随着那声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呼唤,她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根本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房间里仍是漆黑一片,摸索着去打开床头的灯,但随着手腕的疼痛耳中听到却是清脆的铁链碰击声。她抬起手腕,右手已经被包扎起来,黑暗中纱布上是微不可见的金属光泽。
两只手已被铐在一起。
绿绮下意识地把右手的手腕轻轻贴合在脸上,肌肤接触的却只有铁链的冰冷。过了良久,她才发觉了自己这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两手举着,摸到了开关,但灯没有亮,绿绮顿了一下,再按了两次,房内仍是黑黑的。收回了手,把身子缩回被中,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密闭的门窗,厚实的帘幕,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绿绮相信这房中连一只蟑螂也不会存在。
“小虎,你想逼疯我吗?”绿绮盯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对隐在角落处的另一个人道。
魏小虎这才拿起打火机,手竟也有些抖,微弱的火光闪烁了几次才把烟点上。
一道剧烈的光晃过她的眼,朦朦胧胧,她看见魏小虎眉角微微一扬,半启的唇绽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疯了好,疯了你就不会总想着背叛我,离开我了。”
那一笑刺眼得眩晕,朝绿绮支离破碎地劈下来。随着火焰的熄灭,景象破裂成无数拼接不起的黑暗,眼睛瞎了似的,盲目地剧痛进入她的神经,掐紧她整个躯壳。
“小虎,我……徐俯说过,他之所以喜欢我,是从来没看见过像我这样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可以舍弃一切女人。你也说过,我对旁人狠心,
对自己更是狠心的。”她蜷缩其身体,脊椎剧烈地抖动,“我唯一一次的犹豫,唯一的心软就只有你。”掐灭了烟,魏小虎站起身极冷静,一字一句,说了一句话:“现在再说还有意义吗?”
声音在黑暗中有种刹那让人冻结的力量,令人绝望的清晰。于是她笑,笑得连手腕上的铁链都哗哗作响。
“等我被关疯了,我怕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一直被关在黑暗里,绿绮渐渐对时间失去感觉。
开始她还问每天送饭的人是哪天什么时间,但是没有人回答。送饭的人穿着软底鞋,每次悄无声息地进来,放下食盒就退了出去。绿绮发现门开处的光线也被挡上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完全成了一个暗狱。
无声的暗狱。
开始她凭借着每天几餐送饭的时间来判断过了多久,一点一点在墙上划出记号,可是困在寂静黑暗中的焦虑渐渐让她开始混乱。
于是她开始背乐谱,右手不能动就用左手在空气中弹奏。口里断断续续地哼着音乐,灵魂的叫嚣在崩溃边缘,纠结着铁链发出细微的声音。
黑暗无声地毁灭逐渐倾轧着她,一层一层蚕食着她,窒息压力很快就会将自己的精神榨干。
她忽然感到肉体被剥离,来源于恐惧的冰冷,于是她重新蜷缩在床上,开始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沉睡着,床前有着细微的脚步声,绿绮懒得睁眼,反正睁不睁开都是一样,一样的黑。
“是我。”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绿绮怔住,茫然睁大眼睛看着床前,好像……好像有个黑色的影子,但那声音一定是自己幻觉。不会有人和她说话的,魏小虎舍弃她,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人。
“绿绮,我来看你了。”
黑影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绿绮脑中一片空白,任他的手慢慢上移,贴在了她的脸上。
“绿绮……还记得我吗?”黑影唇间的热气,喷在绿绮的面颊上,嗓音沉沉包裹着她。
绿绮在他掌下轻颤着,咬着唇望着近在寸许间模糊的面孔。
“你好瘦,脸上都皮包骨了。绿绮,你怎么不说话,看到我不高兴吗?”
黑影细细摸着她的眉眼,突然手腕像蛇一样向下探去,滑进了睡衣里,和摸她的脸一样,一寸寸地探索着。
绿绮本能地缩起腰,黑影摸了数秒钟,她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住他的手,用力想推开他。
“绿绮,你的一只手已经废了,现在你不要白费力气,我来得这么不容易,我想要的一定要得手。”
黑影轻易地一手反扭住她的腕,压向床头,一手仍在往她腰腹下摸着,身子紧压在她身上,腻近她耳边慢慢地道:“绿绮,你乖一点,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调情。”
“为什么……”挣扎停止了,绿绮竭力盯紧那张脸,盯进那对灼热的眼睛,轻轻问。
“什么?”
“你不是一直认为我背叛了你?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杀了我?”
她的嘴唇勾起,开始笑,停歇不了的笑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腔调,似疯似癫,带着身体也开始轻轻颤动。
“我认为?!并不是我认为,而是你确确实实背叛了我!绿绮,我一直想知道,是什么令你那样决然地背叛我,一点余地都没有?”他被笑得心头火起,一把狠狠掐住了她的肩胛,“当年我对你不好吗?绿绮,我曾经以为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舍弃我的人,可是为什么?你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绿绮闷闷地冷笑了一声。
“就像李志博所说的,我本来就是你花钱买来的女人,婊子无情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那魏小虎呢?为什么你肯舍弃他,事到如今你依然要留在他身边吗?”
那一刻,徐俯狠狠将双眼一闭。双手放在她的颈项上,几乎一使力就能折断。
而浑身发抖的她,没有任何意味地吃吃笑起来,她的肌肤则冰冷得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那样的冷,一点一点熄灭了他的怒火。他伏身蜻蜓点水般在她干涩的唇上啄了一下,抬起眼来在黑暗中看着她说:“魏小虎早搬离这儿了,这里的门窗都封了三层,守卫没有魏小虎的命令,没人敢和你说一个字的。他可真够狠,就这样熬着你,等着你发疯!”
徐俯一边在她唇上轻啮着,一边低声道:“绿绮,魏小虎不会再要你了,你看看你现在,右手废了,人也快崩溃了,还有谁会对你感兴趣!”
残忍的一字一句摧毁着她,让她突然陷入一阵疲惫到极点的昏眩。
他的吻已经细密地落了下来,鲜明地带着他蛊惑的喘息,灼热地袭来。绿绮微微一震,仿佛倦了的尽头,只是悲哀地一笑,不再反抗。
“徐俯,答应我……做完了就杀了我……在你走之前杀了我……”闭上眼睛,她淡淡地道。
徐俯怔了一下,一股辣痛自心口袭来,疼得入骨。
记忆中的绿绮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也从不会用这种乞求的语气。
他的绿绮是高傲的,冷漠的,偶尔一笑却又似冰雪消融般的美丽。
颤抖着微微喘息,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绿绮,说不清是迷茫或是冷静的表情。
“这种时候……不要说扫兴的话。”
咬了咬牙,他好像要弄碎这个女人般,将她紧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她那两只空洞无色的眸子恍惚动了一下,她僵冷的唇瓣无意识地张开一线,上面柔软的温暖带着眩晕的一种虚弱,让他更深更低地侵入。
急躁迫切地进入,身体骤然被一点温热坚硬的东西轻轻撑开,又退出,慢慢地再撑开,伴随断续沉迷的呼唤:“绿绮……绿绮……”
她意识模糊地昂起头,却让他的头在她的颈项埋得更深,沿着她耳朵下的线条啃食着她。
她随着他的猛烈一次又一次痉挛,从脚趾到脊椎,开始剧烈发抖。沉重而缓慢地悸动,一下连着一下,敲着巷子深处的阴暗,偶尔迸发一两声低沉的嘶吼。
他做完就从床上爬起,快速穿好衣服,绿绮才在黑暗中缓缓开口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是白天,大约是中午……”
话音慢慢消失在唇边,他猛地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一线,后面的窗户也是被数层木板封死的。掏出瑞士军刀,在木板上小心地开了道细细的缝隙,一缕光线瞬间透了进来。
虽然只是一线光亮,但光如潮水,她缓缓起身,就仿佛成了一尾湿润的鱼,刚刚离开海洋,在一片灼热发烫的禁锢之中,缓慢无力地颤抖。
“好看吗?”徐俯又是一阵心痛,走近她身边,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胸口。
“嗯。”绿绮良久,没有任何回音,只有朝着光伸出手,用一种极孱弱的,类似祈求般的姿势,轻轻,又深深,抓住光束,断断续续的颤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徐俯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才搂紧她,在她耳边幽幽绵绵地说:“绿绮,记得挪威的极光吗?分不清昼和夜的极光,几乎四季都是冬天,五月也会飞雪的挪威。绿绮……你要和我去吗?”
光在漾动零碎的纹里渗透在绿绮的手指间,纠缠交融,她却再也无法抓住。
极细微的少许温暖,好像柔软的刀子顺着她肌肤的方向,蓦然将整个肉体熟练地剖开。
绝望的感觉就在那时沿着破裂的胸膛灌满。
忽然,她这样想,如果没有勇气死,是不是永远待在黑暗里会比较好?
于是,她喃喃对徐俯道:“徐俯,你杀了我吧。”收回手,转过头推开徐俯,“徐俯,你就放过我吧。当年我给了你一枪,现在你已经连本带利还给我。就当这是我的报应,你要觉得还不够,我也没什么能补偿你了。”又转向那道柔光,道,“堵住它吧,没有用的。”
徐俯冷冷地看着她。
绿绮转过神眼,漠然道:“你不堵,小虎会折磨我的。不过,都随便你了。”
“如果你不派那个杀手来杀我,我是不会叫徐天陷害你……不过,你放心,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我答应你。”
他拉好窗帘,屋内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走到门前顿了顿,半晌又开口道:“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会带你走,或者杀了你……你放心睡吧。”
绿绮安静地躺着,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房中消失。
空气里温暖的气息逐渐溃散,寒冷重新缓慢地侵蚀过来,但是无声,死寂之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突然,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轻微一响,掉落在她的脸上,碎了。
然后,再一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其间有人送饭然后又出去,又送出去……
她放弃了进食,等待着死亡。
明明信心那么坚定,可是不知为何,泪水却像是室内的黑暗一样,没有止境。
直到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擦去泪水。
“别哭,我在……”徐俯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你还有我。”
“俯……”她听见自己用模糊的语调唤着他。
“是我……”
徐俯压在她的身上,舔吻,甚至是咬她的颈子,她的胸口,每一口都是带着恨不得吞下去的至爱至疼。
而当徐俯在黑暗中再次进入她的身体,绿绮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低呻了一声,在他刚开始抽动时便已晕了过去。
醒来时,徐俯已不见了,屋里静静的,黑黑的,空荡荡的。她几乎怀疑自己又做了一个梦,但颈间胸口的刺痛又告诉她这不是梦。
接下来她又开始回复进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知道自己突然不想死。
窗口的缝隙,她并不敢看,黑暗中的一簇光并不能拯救她,反而会像吗啡加速她的死亡。
但是,今天她忍不住把窗帘拉开了小小的缝隙。
外面是白天,但是天色昏暗,下着小雪。
绿绮出神地看着,从没觉得雪像今日这么美过。
看了好久,直到天空灰青色慢慢凝成大片黑色,她的头颈酸痛眼睛酸涩。这时候一粒灰正好吹到了眼眶里,迷住了眼睛。
她抬起手来,用手揉揉了眼睛。
有一人在身后轻声叹了口气。绿绮全身一颤,脊背上立刻硬了起来。
“是我。”徐俯站在黑暗中,叹息道。
她微一眨动眼睛,眼中飞灰还在并未吹出。眼睛酸痛不已,她抬起左手又揉了揉眼睛。
“徐俯。”然后,才低泣了一声,抱住了他喃喃道,“好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永陷黑暗也就罢了,生命已认可地放弃所有,但再见那一线微芒后,黑暗中孤独的等待就变成了无法坚守的恐惧。
徐俯抱着她,一路轻吻着她的发际眉梢,“今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绿绮,就是死我也让你死在看得到天空的地方。”
她反倒不再出声,只是一直伏在他的怀里,半晌才抬起头道:“我跟你走,你放过魏小虎,可以吗?”
她语调谦和,神情宁静,不哀不怨,仿佛又变成了当日的柳绿绮。
徐俯心中耸然而惊。
“徐俯,你要带我走,就只能带我,其余的行李太重,不适合我这个废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
徐俯素来是冰冷的面容,此刻气得面孔都变色,眉梢高高挑着,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瞪着绿绮。然而话没说完,就消失在她突如其来的吻中。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舍弃他或者舍弃我。”
一阵风顺着缝隙吹进来,缓缓流淌着,带着清新的气息,她浅浅含笑,坦坦荡荡。
两人沉默对视,直到李志博略显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大,再不快点就被人发现了!”
明明是这种焦急的时刻,他偏偏就想起了那个雨夜,他赤脚跑出去,她追到他身边,踢了鞋子,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说完面上飞霞,他明明不敢信,但一颗心都摇摇依依地都随她着去了。
男人的表情似有似无,看上去无痕春水般的平静,却让她忽觉一阵寒冷,手一点一点放开。
就在即将离开的刹那,他突兀地抓住她,低声笑道:“从我第一天开始潜入这里,我就只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眼睛微颤地眨了一下,半晌方才明白他的意思,扑到他怀中笑道:“是的……是的……”
“老大!”
李志博已经冲进了室内。
徐俯看着他,举起了手枪,“砰”的一声过后,李志博犹自捂着腿上的伤口,迷惑地看着他。
“就说我冲进来劫走她,打伤了你,这样他就不会怀疑你了。”说完,便抱着绿绮走了出去。
李志博仍不相信他放弃了即将到手的一切,在身后凄厉地叫道:“老大!”
房后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架直升飞机,飞机起飞后,绿绮偎着他,脸贴在他胸口道:“你刚才对我说,就是我死也要让我看到天空,我想我真的很感动。”
“你知道吗?我曾经爱过你的,我们六年前在一起的五个月我慢慢爱上了你,可是你突然送了我一朵黑色曼陀罗,然后对我说,祝你一路顺风。原本……是你先舍弃了我的……”她抬起头,看着他又淡淡一笑,“现在,我们还有大把的未来,让我重新爱上你吧。”
徐俯懵懵懂懂地一直望着她,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眼泪就滑落下来。
“好的。”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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