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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宿命的一战

林雪在纪轩的陪伴下在营中四处查看着,从士兵们的帐篷开始看起,然后经过临时练武场、管膳食的厨房,最后经过作患处时停下了脚步。这里传来阵阵呻吟声,夹杂着难闻的药物的气味和皮肤发炎溃烂的腐臭味。

“好好照顾伤病员。”林雪吩咐道。

伤兵们见林雪前来脸上皆露出笑来。林雪朝他们点头示意,并亲自上前为一个需要换药的伤员拆下纱布换上新药。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登时响起,虽不够洪亮,但是在林雪听来却是最让她觉得真诚的一次!她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我凤国的勇士,你们为国家所流的血,受的痛,凤国的几万万同胞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朕代表全国人民向你们深深致敬,谢谢你们!”

说完低下了头,微微向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皆感动不已,有人眼里已经有了泪花。他们没有听错吗?他们的国君正在感谢他们呢!

这时,有一个重伤员在军医的吩咐下被人抬了出去,林雪注意到那人的神色间是视死如归的无奈和颤抖。林雪疑惑着,跟在后面来到了一处空地。

这里与其说是空地,倒不如说是乱坟岗。不少快要死去的伤员被丢弃在这里,他们的旁边有几人正在挖坑,看这样子竟是要将伤员们活埋。

“你们在干什么?”林雪陡然问道,神色威严,面带冷色,挖坑的士兵停了下来行了礼之后才答道:“启禀皇上,属下们正在挖坑。”

“那又是怎么回事?”林雪指着不远处一个刚刚丢下去的重伤员道,“你们是要将他们活埋?”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纪轩解释道:“是这样的,军中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医治不好就要死去的重伤士卒就将他们杀了或者埋了。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非但不能上战场杀敌,反而会拖垮军队,大大降低整个军队的作战能力。”

“所以就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和我们一起并过肩作过战的战友,怎么可以眼睁睁地杀了他们?”林雪提高了音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杀了他们,等他们落到敌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们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纪轩说。

林雪思索了片刻,命令道:“不要再挖了。这些人,先救起来。伤员们,你们听着,现在你们的情况不容乐观,朕给你们一个选择,还能站得起来的人给朕站起来,虽然你们不能再上战场了,可是并不代表军队不需要你们了,你们一样可以发挥自身的价值。到后方煮饭、喂马、帮将士们洗洗衣服,照看营地都可以。站不起来的朕也不会放弃你们的,汉南一带是我凤国的地界,朕会安排你们住进当地的百姓家里面,他们会精心地照顾你们的。等我们的队伍打了胜仗回来之时你们就可以跟着部队回家了。朕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们。”

林雪看看众人,接着说道:“你们是我凤国的英雄,朕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活着回家光照门楣!”

“皇上,皇上啊……圣明恩泽的皇上啊……凤国的福祉啊……”众人泪眼汪汪地直呼万岁,心里早已感恩戴德深深敬仰。

第二天,尹以崔派了最得力的大将前去离营挑战,离军出来迎战,双方于绵湾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最后凤军落败而逃。离军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军山镇。

第三天早上,离军攻破军山最后一道防线,再次占领军山。凤军且战且退,沿着河边官道一直退至船头山。凤军于船头山休整了一天半。

第四天夜里,离军再次发起攻击,船头山的凤军不敌,迅速南下,退往昌平。离军步步近逼,于第五天下午攻陷昌平,进而占据了关野。

凤军接连几天败退,终于于思遥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再次退到了景江边上。

“雪汐,不要太自责了,我们的战术都非常好,执行起来也非常完美,只是……我们的军队始终和离军差距太大,我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纪轩握着林雪冰冷的手说道。

林雪苦笑着:“我知道。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该打。如今这样,真的好失败啊……”

纪轩搂了林雪,轻声安慰道:“雪汐,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是我们不好,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傻瓜,谁要你护我周全了?我是凤皇,是你的天,该我护你周全才是。”林雪说。

纪轩闻言将她搂得更紧了,坚定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凤皇,你是我的妻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好了,不好了,尹将军受伤了!”一名侍卫匆匆跑来报告道。

林雪和纪轩皆站了起来,神色大变。林雪大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现在人在哪里?伤到哪里了?”

“刚回到他的大帐!”侍卫见林雪一阵风似地走在前面,马上跟着她一边跑一边继续诉说着,“这次不知怎么回事,离军好像专门找尹将军一个人打,成群的弓箭手别的人都不射,全往将军身上射了。”

林雪听得心里骇然,问道:“伤得到底有多重?啊?”

侍卫哆嗦了一下,惊惧地应着:“这个……属下不敢乱说……”

林雪双腿一软,竟再也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粗糙的石头顿时划破了她的手心,疼痛一瞬间蔓延开来。

“雪汐!”纪轩飞快抱起摔倒的林雪,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没事吧?”

“尹将军他……”林雪几欲哭出来。

“我知道。”纪轩忙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来,我背你去,这样会更快点。”

此时尹以崔的大帐跟前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都是跟随尹以崔好多年的暗卫们,自从尹御史出事之后,他们就跟在了尹以崔的身边,他们跟着他亡命天涯,看着他做了奴隶被奴隶主打得几乎丧命,看着他被林雪买回天上人间,除云袅,替家族伸冤,然后一步步地做到了大将军之职。一路走来,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多少次血雨腥风里几欲命丧黄泉,这么多年来,他都挺过来了,那么这一次……

众人神色凝重,没人说一句话,异常地安静,安静得可怕。

“将军呢?”林雪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扫过他们那悲哀得近乎绝望的脸,心中的恐惧如五月的野草疯狂蔓长。

“皇上……”众人跪下来,低垂了头。

林雪不理他们,直接奔入大帐。帐口的侍卫阻拦道:“皇上,军医吩咐过了,您不能进去。”

林雪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侍卫们便不敢再说话了,这时里面传来大夫的声音:“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打扰。”

纪轩忙拉住了林雪的胳膊劝道:“雪汐,为了将军的伤,就听军医的吧!我们在这里会影响到军医的。”

林雪咬紧下唇,感觉有些冷,将脸埋进纪轩怀里,过了好久才觉得身上稍稍温暖起来。

等待是漫长而难捱的,此刻她满脑子里都是尹以崔的音容笑貌,第一次在奴隶市场看到他时的惊异,当他洗干净站在她面前时的短暂惊艳,他们在天上人间度过的点点滴滴,此时一一浮现眼前,仿佛还在昨天。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用匕首划破脸时的情景,那一刻世界仿佛离她远去,所有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他在眼前,那么真实地看着她,无声地支持着她。便是那种震撼,她在那一刻爱上了他。纵使那么多年以后,纵使有了那么多美好的男子之后,她的心还一直在他身旁从未走远过。

军医终于出来了,在温暖的帐子里,书案前的林雪亭亭而立,轻声问道:“尹将军的伤,到底怎么样?”

“对不起。”军医跪在地上,不敢看林雪盛怒的脸,“微臣已经尽力了,真的对不起……”

林雪几欲瘫倒,她颤抖的手紧紧按着案角,苦苦支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再说一遍,是朕刚才听错了才对,是不是?将军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一定是朕听错了,听错了!你说啊!”

军医伏在地上,磕着头说道:“皇上,微臣真的已经尽力了,尹将军他活不了了。皇上息怒,请听微臣说,将军此番本是重伤,并且将军先前背上有一箭伤,原本都没有好,伤口反复撕裂感染,于是……”

林雪顿觉全身冰冷,犹如掉进冰窟一般冷得她不停地颤抖,甚至连牙齿都在打着架,军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支支利箭穿透她的身体,在眼泪滚出来之前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