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有凤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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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离原的番外(1)

和她分别的第十年,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春日明媚的上午,街上突然不对劲,人们神色悲凄,不少人哀恸地哭着,纷纷朝县衙大门跑去。我心里觉得有些慌,不知怎么胸口左边有些痛,听得有人带着哽咽之意说:“皇上驾崩了。”

然后便是一片哭声。

我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下子懵了,身体瞬间垮掉,瘫坐在地上,泪却一滴也流不出了。

周围的哭声越来越大,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中年人的,有少男少女的,然后有人默默地回家,大街上的商铺也关了门,很快全城都是一片白。

我不相信,绝对绝对不能相信,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先我而去?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一眼,只有见着了她,我才能说服自己。

可是我还是没有能见到她,在春天的桃花里,我只见到了兰陵,长得跟雪遥一模一样的兰陵。

兰陵告诉了我真相,我这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那么的苦,那么的苦!我去了泰和殿,看到她写的清明雨上,江城子,那些纸上面,全是泪迹斑斑,想来她是一边哭一边写的,我顿时心如刀绞。

我几次想要追随阿雪而去,被兰陵冷冷地拦住,兰陵非常恨我,说要让我带着心痛而死,我眼睁睁地看着阿雪被埋于地下,心痛至极,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看见那座刻有“凤雪汐”三个字的新坟,我趴在坟头,感觉荒凉之至。

“朕要你在这里陪着她,她在里头,你在外头,你好好体会体会这十年来她所体会到的萧索吧!”兰陵命令着。

我果然这样陪着阿雪。我每天会带着一束鲜花过来放到她的坟头,然后跟她说一会儿话,虽然明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回答我,我仍旧跟我述说着,说着我这十年来的生活,我觉得她会想听这些。

我为她整理坟前的杂草,在旁边种下她最喜欢的玫瑰花,然后坐在她的坟头,端起偷偷准备好的毒酒,望着她的名字说道:“阿雪,我决定了,我还是想要来陪你,黄泉路上,你不要走得太远,不要让我找不到你,追不到你。”

可是我没有死成,有人打翻了我的酒,那人,是浩远。

浩远告诉我阿雪并没有死。

从此,我再没升起轻生的念头。

春天过去,夏天也慢慢过去,秋天黄叶满天飞的时候,正是纪轩的十年忌日。我一个人去看纪轩,在树林的深处,一抹熟悉的人影远远地行来。我顿住脚步,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人,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我的泪再次落下。

是阿雪。

阿雪也发现了我,她惊诧的目光中尽是泪意,她先是呆呆地望着我,然后流着泪飞快地向我奔来,我接住她,像多年来无数次所祈盼的那样,深深地,紧紧地,用力地抱着她。

恍然一场梦。

“子卿,子卿。”她紧紧抱着我唤道。

“是,是我。”我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子卿。”

“是我。”

“子卿。”

“嗯,我是。”

“子卿,你不会再离开我了,是吗?”

“是,不管生也好,死也好,我卫子卿定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她笑了,说:“果然是我的子卿。”

我答道:“是。我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子卿,我爱你。”

“阿雪,我也爱你,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阳光好温暖。

我们一起回了乡下,整日整日地相守。因为有她,我的生命再没有缺憾。

我叫离原,贵为离国的皇帝,拥有天下最强的国家,世间最强的武力,九州最美的女人,我以为,这些是我应得的,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她……我生命中的克星、一生无法抹灭的伤痛、让我抓狂愤怒却又日思夜想的女人,凤雪汐。

凤雪汐。

我记住了她的名字,每每闭上眼,她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整夜整夜地在我的梦里,如牵牛花一般固执而柔弱地缠绕着我,让我疯狂让我的身体隐隐作痛。

她,是毒药,是祸水,是曼陀罗花,是我的劫数。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柔柔而甜软的声音是无形的线,牵扯着我走到她面前。她弯腰站在荷花池边上,盛世的光华如黑暗中猛然闪现的一束强光,震憾之至。

从此之后,我的心里面有了期待和牵挂。我向雪遥皇帝提亲,每天满怀希望地等着她的到来,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过去,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致礼法礼仪于不顾,仍是去了城外迎接她。

可是,那人却不是她。

我仿佛从云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摔得鲜血淋漓。

我再次派人去向雪遥施压,可是碰上了凤国的王权变动,她的最大竞争对手云袅出了意外,我当时心思一动,便让人助她登基。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可是骄傲如我,历来处于顺境的我错误地以为,这两者并不矛盾,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他们于我,没有轻重之分。

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若不是野心,如若不是思想的不坚定,如若不是太狂妄,我定不会永远失去她。

再见到她时她仍是那么美,美得让我窒息,让我疯狂,我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囚住她,得到她。

可是她一再地拒绝我,反抗我,我有些不坚定,我要惩罚她,让她知道我是天,是她的主宰,她只有接受,没得拒绝。

我一次次地伤害她,每一次伤在她身上,都会以百倍甚至千倍的利息回报在我的心里,是的,伤在她身,却是痛在我心。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那么没用地在乎她,哪怕是她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痛楚之色我都会莫名地心疼,是的,我舍不得,舍不得让她痛,舍不得让她不高兴,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我知道,那就是爱,作为一个帝王来说,最奢侈最不该有的爱。

可是我却无怨无悔地把那份爱给了她,虽然她还不见得多愿意接受。将我的心遗失在她身上,是不幸,是灾难,是劫数,是灰飞烟灭的万劫不复。

当我知道这一点时,我已经没有办法管住自己了。死也好,灰飞烟灭也好,只要能拥有她,我认了,我愿意承受,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能留住她。

她几次三番想要逃跑,我将她的小把戏看在眼中,并不声张。她怎么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相反每次都只会将她推得离我更近。

我近乎疯狂地在乎她,爱着她,她慢慢地有些改变,夜里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靠近我,我心里窃喜,待她更好。

我最害怕她莫名地消失,那种害怕,是冰冷而刺骨的。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用力的搂紧她,用力地百般地讨好她,我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处角落,让欲望之火将我们俩烧成灰烬。是的,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是一起下地狱也成。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我想要的是更多更多。我总是觉得饿,怎么吃也吃不饱,我夜夜不停地占有她,不停地要她,可是我还是觉得饿。即便是在白天,我脑子里想的还是她,她的眉眼,她的声音,她在睡着的时候本能地靠近我,依偎着我是她,全部是她,想得我几乎做不了别的事。

我不顾群臣的反对,心急地册封她,为她放弃打下来的昌平等地,甚至为了她,愿意放弃这次本该到手的胜利,仅仅只是为了她,是啊,我疯了,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她还是逃走了。

她走了,将我的一颗真心狠狠地践踏在地上。我自认为我做了一个男人所能做的所有,牺牲了所有,却还是没有能留住她。

恨,我好恨她!当景江上的大火燃起之时,当我在水底几乎丧生之时,那种恨,如针尖一般扎着我,我发誓,我要毁了她,毁了她!

我派人去杀卫子卿和纪轩,凡是她在乎的人,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我统统要毁掉,是的,我要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依!

那是怎样难熬的日子啊!朝中之大臣对我很有微辞,叔叔兄弟们甚至当面教训我,我平生打的第一次败仗,却是败给了凤国。二十万大军败给人家十万军队。这是耻辱,是满目的血,是对我的无情打击。

好多次我都几乎气岔过去,却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为的只是报复她,打击她。为着那深深的恨意,我撑了过来。